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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狡兔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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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琬姒见到那人影扑向周考,她不假思索地便冲到周考身后。所幸周考反应也快,他转过身来,发现有敌来袭,又见琬姒挡在身前,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忙将火把扔掉,一把抱住琬姒向旁边一跃,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此时火把虽未熄灭,但掉在地上后火光暗淡,墓室之中什么都看不清。周考急忙问道:“表妹,你没事吧?”琬姒微弱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没事。”周考听到琬姒的回答,这才心中稍安,却又立刻闻到一阵香气,竟令他心旌摇曳、头脑晕眩。原来他正将琬姒抱在怀中,闻到的正是琬姒身上的女儿体香。这香气令他全身舒泰,只想就这么躺着,永远不起来。

    可是此时黑暗中却传来阵阵呼救声,周考这才猛然警醒,暗道:该死!该死!此刻身处险地,你怎么还在胡思乱想?他连忙扶起琬姒,又拾起火把来,将四周照了一圈,却没有见到袭击自己的人。

    他十分纳闷:怎么这人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难道躲在棺椁之后?正寻思间,却听到下方又有人喊道:“救命,救命啊——”

    周考将火把照向下方,这才见到地上有一个只有半截身子的人,正背对着自己。周考吓了一跳,暗想:这是什么怪物?他不敢靠近,只是拉着琬姒,小心翼翼地绕到那人的正面,才发现他是不准。

    只见不准身周全是沙土,腰部以下都已陷了进去,只有上半身还露在外面。他手中还握着一柄铜刀,足见他就是刚才袭击周考之人。琬姒又惊又怒,喝道:“方才我饶你一命,你怎么恩将仇报,反而要偷袭我们?”

    不准带着哭腔说道:“小人该死,小人刚才偷听你们说话,知道上了大小姐的当,心中忿恨;又见你们找到宝物所在,于是便想着,只要……只要……”

    原来这不准以盗墓为生,居然因此练就了一样特殊本领,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便如在白昼时一样。他自信能躲在暗处不被发现,因此悄悄跟随周考二人进入墓室,偷听二人谈话。直到见到二人发现了墓室内的机关,他便在心中想着,自己的手下会听信琬姒,主要还是因为惧怕周考,只要能杀了他,那些人自然还得听命于自己。如此一来便既能得到宝物,又能霸占眼前这个美娇娘。

    琬姒对于他心中的龌蹉想法倒也能猜到几分,只是她也想不明白为何不准会陷入地下,于是问道:“你这又是在耍什么诡计?”

    不准苦笑道:“大小姐,我还能耍什么诡计,我方才收势不住,径直冲进这流沙陷阱里了。”

    琬姒却有些不信,道:“刚才我和表哥绕着棺椁走了一圈,都平安无事,怎么偏偏你就掉进去了?”

    不准道:“那多半是因为你们打开了藏宝的机关,所以才触发了陷阱。”

    琬姒这才明白,如果刚才不准没有偷袭周考,那么此刻落入这流沙陷阱中的,可能就是她与周考二人了。她暗想:如此说来,这不准是做了我和表哥的替死鬼,不过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却也怨不得别人。

    不准看着琬姒脸色阴晴不定,知道求她没什么用,便转而对周考道:“周公子,周公子,求你救小人一命吧,小人一定知恩图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周考不忍见死不救,对琬姒说:“我们还是拉他上来吧。”

    琬姒暗想:这不准是个反复小人,救他上来只怕后患无穷。可是如果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流沙陷阱里,表哥日后必然心生内疚。她正在为难之际,却听不准骂道:“我那帮手下,全是忘恩负义之人,竟然没一个进来救我!”

    琬姒轻蔑地笑道:“你对他们何曾有恩义可言?你这样的人,又有何脸面提起恩义二字?”

    不准此时只觉双腿麻木,他听人说过这流沙陷阱的厉害,知道如果陷在里面时间太长,就算是最后人被救起,这一双腿也得废掉。他心中害怕之极,哭着哀求道:“大小姐,我以不氏祖先的名义起誓,从今往后,甘愿做大小姐的奴仆,听任差遣,绝无异心。如有违此誓,叫我……叫我身受菹醢之刑!”

    这菹醢之刑是要将人活活剁成肉酱,是当时一项极残酷的刑罚。琬姒听了微微一笑,对周考说:“表哥,救他上来吧。”

    周考正要上前去拉不准的手臂,不准却慌忙制止他道:“你别过来!这周围都是沙土,你若走近也会陷进来!”

    周考一愣:“那我要如何才能救得了你?”

    不准道:“你须得找一块大木板来,让我趴在上面。待我慢慢将腿从沙中抬起,便能拉我出来了,否则就算把我的手拉断了也是没用。”

    周考想,在这墓穴中上哪里去找一块大木板?他向四周看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舜帝的木椁上,暗想这椁盖岂不是正可堪用?他正要去将椁盖搬过来,却听琬姒道:“不准你见到身旁那个洞口了吗?你伸手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不准忙把手伸入木椁下的小洞,手指果然触到什么东西,他喜出望外,浑然忘了自己还置身陷阱之中,满脸笑容地从洞中掏出一个石匣来。

    此时琬姒冲他招了招手,不准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他吞了一口唾沫,乖乖将石匣抛向琬姒。琬姒这才笑眯眯地对周考说:“行了,表哥你去将不准的手下们都叫来,一起来救他。”

    于是不准的手下纷纷进来,这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将不准从陷阱中救出,不准自己也累得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口中犹自说道:“腰坑,竟然是在腰坑里,我怎么早没想到?”

    琬姒却懒得理会他,将石匣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放着两块玉版。琬姒拿起玉版细细端详,只见一块版上有许多红色的符号,有点像文字,可是琬姒却一个也不认得;另外一块则画着各种图形,琬姒看了半天,也不明其意。哎,这又算得上什么宝物了?她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举起玉版和石匣对不准说道:“你千辛万苦要找的宝物就是这些吗?”

    不准看了看那两块玉版,又看了看早已空无一物的石匣,哭丧着脸说:“小人也没想到这舜帝王陵中竟如此寒酸。除了这一屋子的陶罐陶盆,就是石斧石矛。这两块玉版普普通通,也算不上是什么价值连城的贵重之物,居然还要在旁边挖个流沙陷阱。”

    琬姒听后“嗤嗤”直笑,说:“舜帝倒也不是寒酸。我父亲曾说,在上古之时,人们交易货物是以陶器作价,相当于现在的海贝。这满地的陶罐陶盆,可算得上是一大笔财富了。只是现在陶器造的多了,也就不如以前那么珍贵了。”

    不准听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晕了过去。

    琬姒既已找到宝物,想起墓室中的那几具尸骸,便再也不愿呆在里面。她与周考回到石室中,两人靠着墙边坐下休息。琬姒问道:“表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考便将自己一路追寻足迹而来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从怀中取出玉佩交给琬姒,说道:“幸好我见到这玉佩挂在树枝上,否则肯定发现不了地道的入口。”

    琬姒笑道:“当时不准他们正要进入地洞中,我见那入口十分隐蔽,怕你们找不到,所以便想着要留下一个记号。可是我身上除了这玉佩再无他物,因此……”她说到一半,忽然脸上一红,当即住口不说。

    可当她拿眼偷觑周考,却见周考根本浑然不觉。琬姒顿时心中有气,暗道:表哥这个榆木脑袋,当真是一窍不通。

    这时周考说道:“表妹,你说这两块玉版上面画的,到底是些什么?那个让不准来盗宝的蒙面人,又是什么来头?”

    琬姒心不在焉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只能回去问问父亲大人了。”

    周考又道:“那蒙面人说彩玉是寻宝的关键,我们也确实是用那两块彩玉找到了玉版。可是既然他知道宝物的线索,为何不亲自来寻,却要委托不准来?这样做岂不更加麻烦?”

    琬姒却不回答,只说:“表哥,你为何要独自一人来找我?难道你不怕危险吗?”

    周考嗫嗫嚅嚅地说道:“我见不到你,心中着急,就立刻追了过来。我又怕找不到地上的足迹,所以来不及请示父亲大人,便进了山林中……”他这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琬姒听了却莞尔一笑,暗想:这闷葫芦原是要多倒几下,才知道里面装的啥。她打断周考,对他说:“表哥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不听姑父的话,便自作主张呢?”

    周考道:“不不,象今日这样,未得父亲许可而独自行事,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此刻才想到,不知待见到父亲后会受怎样的责罚,心中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琬姒察颜鉴色,立时便已猜到周考的想法,安慰他道:“表哥你救了我,姑父大人定然不会责罚于你,就算要罚,我父亲也一定会替你说情。”

    周考点点头,道:“只要能救得了你,就算被父亲责罚也不打紧。”

    琬姒听后低下头,半晌沉默不语。周考问道:“表妹你怎么了?”琬姒抬起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困了。”

    周考见到她眼眶有些泛红,便道:“既然困了,那你就睡吧。”

    琬姒道:“要是不准趁我们睡着,再来偷袭怎么办?”

    周考道:“我不睡,我只在你旁边坐着。”说完,他将地上茅草收拢过来,铺成厚厚的一叠,好让琬姒躺在上面。哪知琬姒却噘着嘴道:“我可不要好像奴隶一样睡在地上。”

    周考没想到她会在这时使小姐性子,无可奈何道:“那可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卧榻。”

    琬姒道:“那我只好将就一下,靠在表哥肩上睡了。”言罢,不等周考同意,琬姒便已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周考不敢拂她之意,便一动不动地盘膝而坐。

    此刻周考不但闻到琬姒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声,还有那温润柔软的身体触感,这诸般从未体验过的感受令他无比舒适,可同时又令他心神不定。不一会,周考便觉得体内灼热,脸上发烫,甚至数次欲张臂将琬姒抱在怀中。

    最后周考想起鬻熊所传授的吐纳服气之法,忙强行收摄心神,眼观鼻、鼻观心,随着呼吸引导体内的热流纳入丹田之中,这才慢慢平静下来。周考暗想:幸好火师大人传授给我这门胎息功,否则刚才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当下周考平心静气,引导丹田内的气息流经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只觉全身说不出的舒泰,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不知过了多久,周考耳中听到脚步声,这才将充盈于体内的气息收回丹田中。

    周考睁开双眼才发现手中的火把已经只剩下一点余烬,但是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能看见不准的一名手下正向他走来。周考对这些人还是存有一点戒心,于是便要站起身来,可他又怕惊动了琬姒,转念间便又坐了回去。

    虽然周考只是稍稍晃动了一下,琬姒还是立刻醒了过来。她见了周考立刻说道:“哎呀,表哥,我本来不想睡的,但你身上好温暖,我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周考对她说了声“不妨事”,接着便将琬姒扶了起来。他又对不准的手下说道:“你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吗?”那人也不敢走近,只远远地站着,说道:“公子,小姐,外面现在应该已经天亮了。小人是前来问问二位贵人,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琬姒道:“当然是越早越好,不准在哪里?你叫他来见我。”

    那人“唯唯”连声,退了下去。过不多时,只见不准又举着一支火把,来到二人面前。琬姒对他说道:“不准,你乖乖地领我们下山去,我便向父亲求情,饶你不死;你若再耍花样,我定取你性命!”不准道:“大小姐,我对祖先发过誓,今生愿为奴为仆侍奉小姐,哪敢再生异心?我这密道有一个出口在首阳山北坡的桃花涧,从那里下山,再走三十里地就能到虞城了。”

    琬姒心想:不知父亲会不会在昨日失散之地等候,就算不在,他也必定会派人在那里守着。若是我们直接去虞城,反而不知上哪里寻他。于是她道:“我要先回昨日与父亲失散之地。”

    不准道:“这也好办,密道还有个出口在风伯峪,从那里下山,再走不远就能到昨日……这个,与大小姐相遇之地。”

    琬姒忍不住问道:“你这密道到底有多少个出口?”

    不准道:“回大小姐,风伯峪与桃花涧的出口都是在山阴,还有一个出口是在山阳,出去后便是芮国的地面了。”

    琬姒听后不由暗暗佩服:这矮子挖洞的本事倒真是不俗。

    于是琬姒命不准在前面带路,不准当先走入舜帝的墓室中。琬姒心中奇怪,问道:“不准,你又进这墓室去做什么?”

    不准答道:“大小姐,密道的入口便在这墓室中。”

    琬姒想起昨日夜里与周考在墓室中曾仔细搜寻,根本没有见到什么密道入口,她不免有些将信将疑。待进入墓室,不准径直来到那藏有尸骸的暗门前,琬姒心中更加害怕,喝问道:“不准,你干什么?”

    不准推开暗门,说:“密道入口就在这里面。”说完,他走到暗门后,在地穴的穴壁上扒拉了几下,穴壁上立刻现出一个大洞。不准一猫腰,便钻入了洞中。

    琬姒却还是不敢走进地穴,她想:寻常人见到这地穴中的尸骨,必然觉得晦气,根本不愿进去。正因如此,昨晚我和表哥才没有发现这密道入口。

    这时不准见二人没有跟进来,便又回过头,在洞口朝二人招手。琬姒此时想起一事,问道:“不准,你将舜帝的遗骸放在哪里了?”

    不准听了,脸上现出困惑的神色,说道:“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打开舜帝的棺椁时,就没有见到什么尸骸。所以小人也曾经想过,是不是有人已经捷足先登,将宝物取走了。虽然大小姐你找到了那个石匣,那也难保是有人寻得宝物后所丢弃的无用之物。”

    琬姒前思后想,倒也找不出不准所说的话有什么破绽。她无可奈何之下,对周考说:“表哥,你去将貔貅口中那两块彩玉取下来。不过要小心,别掉进陷阱里了。”

    周考点点头,走到木椁旁,试着将嵌在貔貅口中的玉取下来。谁知他鼓捣了没几下,就发出“哎呀”一声惊呼。琬姒担心木椁周围还有什么机关,忙跑过去问:“表哥,出什么事了?”

    周考摊开手心,只见他取下的那块彩玉竟已断做了两半。琬姒只道是周考粗心大意,将玉弄得破损了,她便自行走到木椁的另一端,去取另一块玉。哪知她只是轻轻将玉移动了一点,就听见“咯”一声轻响,这块玉也从中间断了开来。

    琬姒心中一阵痛惜,对周考说道:“看来这彩玉只能用一次,之后便不能再用。幸好不准之前没有发现这机关的秘密,否则这石匣中的物品可能会永远埋在地下,不为人知了。”

    周考道:“只是可惜了这两块彩玉,表妹,你将这几片残玉给我可好?我看能不能寻到能工巧匠,将它们修复成原样。”

    琬姒听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两半玉放进周考掌心,说道:“那么就请表哥费心了。”

    这时只听不准在那地穴中说道:“大小姐,从这里到风伯峪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咱们还是早点启程为好。”

    琬姒看了看暗门后那几具尸骨,心中还是有些踌躇。这时周考拉起琬姒的手,也跟着不准进入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