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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还没黑,平康坊外驶入了一架双马的豪华马车,马车后跟着数十带刀护卫。
他们并没有在莺莺燕燕的妓馆前停下,而是来到一家主打羊肉的黄三家,从马车上下来两名年轻、高贵的公子。
只见那俩公子皮肤白净,鼻梁高挺,唇上八字须细致光亮,头戴蓝色幞头,身穿圆领蓝色锦袍长衫,脚踏崭新的穿云厚底靴。
看得不远处,妓馆门前那些女子直犯花痴。特别是那年轻些的公子,更是英俊潇洒,只是他好像不大喜欢这种地方,俊脸已红到了脖子根。
就是这时,从里面走出了一高一矮俩胖子,当他们看到这俩年轻人时,也愣在了当场。
只见那矮胖子首先回过神来,他用手碰了一下旁边的高胖子,然后向俩年轻人拱手作揖。
当他们正要开口想说什么时,年纪稍大的年轻人伸手阻止。直接了当的吩咐:“带路!”
不知情的人对说话的年轻人起了鄙视之心:“这小子谁啊?好大的架子!”
“就是,就是,使唤下人也不是他这样说话的呀,像是多一个字都懒得说一样!”
“看看这些护卫,指不定是谁家的纨绔子弟呢!”
“………”
其实这些人,并不是有多鄙视那俩年轻人。实是那俩人太过英俊了,又有一种雍容华贵的样子,把他们那二世祖的光环都给比了下去!所以才群嘲相向,争相附和。
可见过那年纪稍大年轻人的人就不淡定了。心想:他来这种地方干嘛来了,还带着男扮女装的女眷,显然不是寻欢作乐。
那他们是来见人的不成?还有那些护卫,明显就是千挑万选,以一挡十的千牛卫!
来人正是李世民、杨婕妤二人。他们刚下马车,便与长孙无忌、李孝恭不期而遇。
见他们傻愣愣的就想下拜的样子,李世民就气不打一处来,急忙伸手打断,并让他们带路,他们是知道啥意思的。
要知道,这地方可有不少官员的,你长孙无忌、李孝恭这一下拜,李世民的微服私访就要泡汤了。更严重的是,翌日早朝肯定很热闹,都是参皇帝的。
以魏徵和王珪为首的言官,更是不会放弃这个,既可以攻击皇帝,还不会被治罪的机会。
明着参你李世民带头逛妓馆,有昏君之兆;暗着说你李世民的后宫已经有那么多女人了,还来和我们争这些千人品,万人尝的低贱女人,不符合你皇帝的身份。
当李世民等人进到饭馆后院时,孙思邈一脸懵逼的看着李世民及进来的一大群人,他心想:不会是皇帝也得了什么病症吧,居然跑来这里……
孙思邈的胡思乱想还没想完,就见李世民对着他拱手大笑:“哈哈……孙神医,咱们又见面了!”
“陛…郎君,呵呵,人生何处不相逢,何必计较见与不见呢!”孙思邈捋须笑了。
他差点就叫陛下了,当看到李世民脸色一变时,立马明白过来,人家这是微服私访,不能乱叫呀,随即改口。
“孙神医字字珠玑,朕…真是晚辈所不及,惭愧惭愧!”李世民叫惯了这个字,一下子不习惯,幸好他反应快。
虽然这里除了黄掌柜和两个道童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要须知隔墙有耳的道理。
“呵呵……贫道待会儿便要告辞了,郎君请这边来。”孙思邈说完,便来到摆放在院中的草席跪坐下去。
草席不大,但很整洁,草席的中间还摆着一案桌,摆着几个茶盏。一旁的小炉正煮着茶,茶汤滚滚,味道却五味杂陈。
李世民不明白孙思邈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他自己也云里雾里的。但还是向前几步,跪坐于孙思邈对面。
待李世民坐好,孙思邈才开口:“请郎君伸出手来吧,贫道为您把把脉。”
孙思邈话一出口,长孙无忌便示意护卫将大家挡远一些。
皇帝的隐私可不是谁都能听的,哪怕是再开明的皇帝,若被人知道了其隐私,照样有抄家灭族的心。
店掌柜看到这架势,隐隐想到了什么,可是他却不敢动,万一被扣上了图谋不轨的罪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一脸求助的看向长孙无忌,但长孙无忌却理都没理他,而是眼勾勾的看着孙思邈的方向。
李世民闻言,伸出右手置于桌案上,孙思邈伸出右手的中、无名指搭于李世民的手腕上,他眼睛微闭,静静的感受着李世民的脉动。
他喜欢用中、无名二指替人把脉,在“孙神医”之名未显之前,他的名号就是这二指——孙二指!
这次孙思邈把脉比较久,并不是他老了,脑子迟顿了。而是对面的人是皇帝,马虎不得。
良久,孙思邈才将手拿开,他皱了皱眉:“陛下正益壮年,身体康健,并无病症。只是日理万机,亦有身心疲惫之态,应多补肾气!上次贫道开的方子,陛下服了可有效果?”
孙思邈这些话说得巧妙,明是李世民女人太多,肾虚了。却被说成“日理万机,身心疲惫”,由此可见,孙思邈也是老而成精之人。
“嗯,是…有些,只是宫中太医讲,药…太猛,怕伤着朕,便改了两味药,所以才恢复得慢了些!您老不介意吧?”李世民显然对自己的事情,也不好意思跟孙思邈讲。
他的难言之隐是男人的通病,谁都不会若无其事的将这种事说出来,哪怕对方是医生。
“呵呵,贫道有何介意的,他们是出于陛下的身体考虑,那是陛下之福啊!倒是贫道给陛下开方子时,未想到陛下的身份,才开了些给山野村夫用的虎狼之药。
这真是贫道的罪过,请陛下恕罪!”孙思邈边说边向李世民,做道士专用的稽首礼。
“孙神医言重了,孙神医乃我朝硕果仅存的老神医,朕视若珍宝,又怎会怪罪孙神医呢!”
“陛下谬赞了,贫道山野粗人,怎敢劳陛下亲来问诊,您派内官支应一声,贫道还敢不去?呵呵……”孙思邈刚刚还跟李世民客气,突然话锋一转,就说到了自己的猜测上。
李世民听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孙神医恕罪,朕可不是来找你的。”
孙思邈老脸一红,往杨义那房间看了一眼:“是贫道想差了,竟忘了这小郎君之姐正是……”
“孙神医有话不妨直说,您在朕面前百无禁忌!”
“宫闱之事贫道不知,所以才说了一半话,呵呵。”孙思邈赶紧解释。
自古以来,宫闱之事都是天下人的禁区,谁碰谁死,哪怕皇亲国戚也不例外!谁敢乱嚼舌根子?
李世民满意孙思邈的解释,点了点头:“孙神医怎会与这浑小子碰到的?”
“陛下是问数月前,还是……”
“那就先说说数月前吧!”
“数月前啊……”于是,孙思邈便将自己初次遇杨义、王艳求助、后来又救杨义之事娓娓道来。
李世民听了,脸色有些古怪,像是想笑的样子。但又像是痛脚被人踩了似的,最后他嘴角抽了抽,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李世民这才明白,当初崔民干为何到处托关系找杨恭仁的麻烦,搞得他都焦头烂额。李世民不得已,才将杨恭仁外派到洛州当刺史避祸。
原来是杨义这浑小子破坏了人家的好事,害得人家拒婚不娶了。所以,王家才让王艳躲了起来。
李世民又问:“这次呢?不会又是这浑小子抢了谁家的小娘,被打成这样的吧?”
李世民这话问得孙思邈老脸都红了,他讪讪笑了笑:“贫道听闻城东发生瘟疫,便怱怱赶来,可到了城东时,但见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哪有半点瘟疫的迹象。
但还是向一本地客商打听一下,这才知道,原来是西城外粪场的不远处,有个叫居林村的村庄。那里的人得了一种怪病,得病的人没十余天便死了,很是蹊跷。
但当一个大夫也得了这种病,他找了许多药都医不好,在他临死前,说出了三个字……”孙思邈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真有说书人吊人胃口的节奏。
“哪三个字?”李世民配合的问。
“天花病!”
“什么?天花?什么时候的事?”李世民听到“天花病”时,脸色大变,急忙问孙思邈。
“何时发生的事贫道并不清楚,但听说这病起因有三种版本:一说是城外粪场处引起的;二说是神灵降罚;三说太原王家带来的。”
“这和太原王家有何关系?”
“有关系,太原王家在居林村有个庄子,那周边的一半土地都是他家的!”
“朕像是明白了……”李世民应该是明白了什么,想了一下后,突然大声喝道:“李孝恭何在?”
站在不远处正无聊的李孝恭听到李世民喊自己,他赶紧往李世民这边向前大跨两步,高声回应:“臣在!”
“拿朕令符,立刻前往北衙,调左羽林军、左龙武军,南衙调左骁卫、左领军卫兵马,将长安县城外所有村庄控制住,逐个筛查天花病。凡有天花病出现的村庄,全部封禁,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格杀勿论!”
“臣遵旨!”李孝恭说完,一阵小跑到李世民面前,双手接过令符,举于头顶,快速的向后退去。待快退到人群时,他将令符收好,快速向外跑去。
“李崇义何在?”
“臣在!”
“通知民部,立刻调集钱粮物资,随时等待调拨,不得有误,违令者严惩不贷。”
“臣得令”李崇义拱手应诺,也匆匆出去了。
“长孙无忌何在?”
“臣在!”
“长安县令玩忽职守,半月以来,竟不知瘟疫事情,亦不见上报。即格去长安县令之职,由刑部查办!”
“臣遵旨!”长孙无忌得令后,也匆匆出去了。
“来人,摆驾……”
“陛下,陛下,臣有话要说……”正当李世民要摆驾回宫之时,杨义在杨云的搀扶下,从房间内缓缓走出来。
杨义的声音有气无力的样子,但在场的人均听到了,纷纷转头看向杨义。只见杨义脸色苍白,身体虚弱,要不是杨云搀扶着,估计一阵风都能吹倒。
杨婕妤看到杨义的样子时,两行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看着杨义消瘦的身体,不自觉的哽咽起来,随即发现了自己的不妥,忙用手捂着嘴巴,但眼泪却不受控制了。
李世民看到杨义在杨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向自己走来。他自己也快走两步,将杨义搀扶住:“杨爱卿,你这是……?”
“陛下,我这只是小疾,不碍事的,方才孙神医已经给我看过了,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孙神医,是这样吗?”李世民问孙思邈。他不是不想信任杨义,而是在演戏呢,演自己礼贤下士,爱民如子。
杨义听到李世民要问孙思邈,连忙止住李世民:“陛下,不用问孙神医了。臣要和你说个十万火急的事!”
“杨卿先坐下再说。”
杨义并没有去坐下,他看了李世民一眼,说出了一句震惊四座的话:“臣要说的是,天花虽然可怕,也是可以治的,只是未得病前要做好防疫。”
“何解?”李世民愣了半响才问。
“臣说,天花,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