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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山区地势复杂,若想以最安全可靠的方式,从这险象环生的重峦叠嶂中走出去,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顺着朝廷开辟的官道,与往来的客商结伴同行。
洛河地下水与青云山暗河之间的平衡枢纽被劈坏,致使庞大的洛河的水系向青云山倒灌。
再加上天公不作美,持续数日连绵不断的暴雨,让对洪灾失去缓冲能力的青云山暗河水势暴涨,从与地脉贯通的山涧中迅猛涌出,将山脉腹地中地势略低的官道尽数淹没。
汹涌的山洪,将一些通向外界的林间小路纷纷冲垮,使得被困山中之人,想要险中求生变得更加困难。
“哎!可恨时不待我,偏偏在眼下这个紧要关头,爆发洪灾将我们困于此处。
我们一行人伤势惨重,只能借助简陋的车马艰难前行,想要赶在那些鹘人之前到达崇明镇,几乎已经没有可能。”
璃允躺在被武家军丢弃的运输车上,摆弄着曦云为他包扎伤口时系下的蝴蝶结,眉宇间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担忧。
那颜色看起来有些花里胡哨的绳结,在他关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间绕来绕去,在茸尕看来格外的扎眼。
“璃允——你这个人不能太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
见茸尕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璃允优雅的挺直了身板,朝茸尕微微侧身,有意无意的露出自己刚被曦云悉心包扎的伤口。
“呵呵,璃允你明知曦云这丫头偏心,还故意来气我。
凭什么给我包扎时用死人身上的衣服,而给你璃允处理伤口,则用我外套撕成的布条!”
茸尕一边因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捶胸顿足,一边恶狠狠的撕了口手中干巴巴的马肉,对自己当下的处境有些欲哭无泪。
他们已经被困在青云山脉腹地整整十日了,那些从武家军尸体上搜刮到的食物与淡水,早在三天前便被消耗殆尽。
道路上深至成人膝盖的积水,将沿途可供马匹进食的青草尽数淹没,四匹被曦云用来充做劳力的重甲战马,在过劳与饥寒交迫之中纷纷倒下。
这场充满艰难的旅途,比大家原本想象的还要可怕……
曦云一边耐心的将煮熟的鸟蛋喂给武雅涵吃,一边头疼的看着璃允与茸尕二人争吵不休,开始对自己先前规划的路线有些后悔。
“现在我们被困于青云山腹地,身边可供使用的物资严重短缺,你们两个现在最好不要再做吵架这种,消耗体力的无聊行为。”
啪啪两声脆响过后,璃允与茸尕便各自捂着被曦云用扇柄敲红的手背,原本蠢蠢欲动想要掐架的心思,开始安分了起来。
“哎呦我的天,手要疼死了!
曦云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啊,我和家主只是想活跃活跃气氛,帮大家排解一下苦闷而已……”
“哦?活跃气氛?”
曦云继续给武雅涵喂着食物,面对茸尕的狡辩,眼皮都不抬一下。
可她的态度越是这样的漫不经心,便越让茸尕与璃允感到压力。
“曦云这孩子,果然越来越有上位者的气场了,连茸尕这样的狂徒,在她面前都免不了吃瘪
——你说是吧,涵儿小丫头。”
璃允一边用充满调侃的语气开着玩笑,一边将自己带着怜悯的目光,投在双眼空洞的武雅涵身上。
自她那日从昏迷中醒来,便一直不肯行动、言语,像一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一般。
所有人,包括武雅涵自己,自那日起,便不约而同的守护着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武雅涵,她失明了。
接连不断的打击,让这名本该在五年后才会视觉偏盲的少女,疾病突然急剧恶化。
颅内快速生长的肿瘤,严重压迫到她的视神经,致使其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光明。
“家主你不要瞎叫人家小丫头,涵儿这家伙实际年龄可比曦云都大。
等我们从这鬼地方逃出去,找个适合养病的地方安顿好后,我就给涵儿用针施药,让她恢复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
茸尕面带歉疚的揉了揉武雅涵的脑袋,鬼蓝色的双眸中,闪烁着与璃允相同的痛惜与怜悯。
大家脸上的表情沉重万分,却在武雅涵面前,故意营造出一种轻松愉快的气氛。
所有人都知道,这名身世可怜的小姑娘,生命恐怕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了……
茸尕的善意谎言,并没有让心如死灰的武雅涵,木讷空洞的双眼中产生一丝波澜。
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悲哀莫过于心死的压抑感,让刚刚与之建立了感情的曦云,再次湿润了双眼。
“没错,只要我与茸尕先生联手,将你颅内不断生长的肿物切除掉,你便会很快恢复健康的。”
曦云的劝慰声中,武雅涵木讷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在众人充满歉疚的期待中,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说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句话:
“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无非是给人以希望,却在最后将其无情抹杀。”
闻言,曦云正打算为她裹紧斗笠的双手,僵硬的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随即便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呀,这些过度的思虑和担忧,纯属是自寻烦恼。
茸尕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在囚奴脑中植入虫蛹,达到了通过孵化幼虫操控囚奴行动的目的,同时又不致之死亡。
以他的颅脑手术水准,断然不可能存在失手的机会。”
武雅涵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接过曦云递过来擦脸的手怕,却因失去视觉而无法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眼中再次掠过一份黯然,她最终还是没能鼓足勇气,面对自己双目失明的事实,也不愿向大家吐露这个秘密,只好故作高冷的继续一动不动,任由曦云在她脸上来回折腾。
“你们不要再为了安慰我,说些善意的谎言了。”
武雅涵叹息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习惯性的小动作,一如往日她身体状况还算稳定的时候。
无奈的再次叹了口气,她顿了顿继续道:
“无论是先前的茸尕先生,还是曾以治病为筹码来要挟我的陆曦,他们其实都对我的病症无从下手。
那些信誓旦旦的许诺,只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希望,以安抚住我,继续为他们卖命。”
声声古井无波的童音,却叙述着最残酷与无奈的事实,让先前将之看作工具利用的璃允与茸尕,心中的歉疚再次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