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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最小的嫡孙,自小……便天不怕地不怕,与他最为亲近。
白锦稚立在后面,瞧见了吕元庆,瞧见了吕凤琅,却没有瞧见吕元鹏,她想着是不是吕元鹏身上的伤还未好,她打算一会儿和家里人聚完,晚上喊上司马平去一趟吕府瞧瞧他。
董氏将庆贺天下一统的大宴定在了五月初八芒种那天,今日……白家的孩子们从战场上回来,且完成了祖辈天下一统的志向,他们一家子只想关起门来自己高兴高兴。
举国庆贺之事,回头再说。
五月初一,好似成了一个团圆的日子。
慕容沥也已经和燕国的大皇子、慕容平团聚,谢荀的爹娘这一次也跟着一同来了大都城相聚。
家宴上,不止有白家人,还有白家的两位姑爷,萧容衍、秦朗……
秦朗在家宴上瞧见萧容衍,惊得险些滑倒。
如今,天下大定,萧容衍曾经与秦朗交好,身份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自罚三杯谢罪。。
秦朗这才恍然:“难怪,总觉得萧兄商贾出身,却通身的矜贵之气,原来……竟是燕国九王爷。”
萧容衍闻言,再次举杯:“对不住秦兄……”
“无妨无妨!如今我们也是一家人了!”秦朗忙笑着端起酒杯。
“哎哟!你们俩人少喝一些,秦朗胃才刚见好……”刘氏笑着转头吩咐嬷嬷,“给他们俩都换上梅子汁!”
在白锦绣不在的日子,秦朗将二夫人刘氏照顾的很好,比亲子还亲……
他知道岳母揪心白家其他几房都有子嗣回来,可二房没有,他便开导刘氏,说他娶了锦绣……唤刘氏一声母亲,便是刘氏的儿子,在刘氏的亲子回来之前,他愿意代替自己的大舅子和小舅子照顾刘氏,这才让刘氏解开心结。
家宴上,小八带着望哥儿揪住康乐和喜乐,不许两个小不点儿爬去找白卿言。
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顿饭,直到天全然黑下来,又热热闹闹的散了。
白锦桐和白锦稚将吃了些梅子酒,已然微醺的三夫人李氏送回自己的寝宫,又被李氏拽着说了好一番话才得以脱身。
白锦稚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笑着与白锦桐出了寝宫,便道:“哎呀!太好了,三姐你一回来母亲就不会只逮着我打扮,然后催着我嫁人!有三姐在我前面挡着……母亲就没精力折腾我了!”
白锦桐抬手在白锦稚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早些回去歇着吧!”
“我还要出宫一趟去瞧瞧吕元鹏!三姐你早些歇着!”白锦稚说完,就打算开溜。
“小四!”白锦桐唤住白锦稚,想起五哥让她将吕元鹏之事告知白锦稚,到现在也没有想好如何同白锦稚说才合适。
“三姐?”白锦稚抬手在白锦桐的眼前晃了晃。
白锦桐轻轻攥住白锦稚的手,抬眸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眸子,在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徐徐开口……
白锦稚的面容也逐渐失去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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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氏将萧容衍唤到自己的宫中,让秦嬷嬷将她命人给萧容衍做好的衣裳拿出来,挨个试一遍,看看什么地方需要改,得赶紧动针线。
白卿瑜和白卿言坐在一旁的高几灯烛下喝茶。
白卿瑜端着茶杯,看着萧容衍十分乖觉配合,任由抱着喜乐的母亲随意摆弄,让换什么就换什么,还十分贴心询问董氏,要不要将董氏给准备的玉冠也换上来配衣裳。
阿瑜转而同自家阿姐说:“阿姐,这萧容衍倒是挺会哄阿娘开心的!”
自从姬后离世,再也没有人给萧容衍费心做过衣裳,萧容衍是真的高兴窝心,十分喜欢他换上衣裳后,董氏指点让秦嬷嬷记下修改的样子。
“你若是能如此配合阿娘,阿娘也高兴!”白卿言笑着开口。
“阿姐……”白卿瑜将手中茶杯搁下,同自家姐姐说,“萧容衍这身份,你打算如何安排?我们白家知道他是白家的女婿,可外人只当大周皇夫已经离世,总要安排明白了才好,不如让他以燕国九王爷的身份,同阿姐再成一次亲?如此……两个孩子也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父亲。”
“再过几年等新政推行一切都顺利了,我打算同阿衍……去白沃城。”白卿言没有瞒着自己弟弟,她轻拍着怀里睡着的康乐,低声说,“所以,身份不身份的,这倒也无所谓,阿衍也是这么想的!”
与其让他以燕国九王爷的身份再同她成一次亲,让外面的人对他是否原本就是大周皇夫猜测,或许还有人想要看他面具下的容颜,还不如不再成亲,等来日去白沃城。
这也是萧容衍的意思。
“阿姐!”白卿瑜坐直身子眉头紧皱。
白卿言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笑着同董氏开口:“阿娘,你只给阿衍做衣裳,没有阿瑜的……阿瑜吃味儿了。”
“我没有!”白卿瑜连忙反嘴。
董氏眉目间的笑意越发深了:“多大了怎么还和争糖吃的孩子一般,有有有……都有,你们都有!”
董氏怀里的喜乐也咿咿呀呀的,董氏笑容越发深:“我们喜乐也有!康乐也有!祖母给你们做了五月初八大宴时穿的衣裳,也好让百官都看看我们小皇子和小公主有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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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的国宴,是天下一统之后的第一次国宴,要比之前任何一次国宴都要盛大,故而从皇帝白卿言回大都城之后,便紧锣密鼓的筹备了起来。
那日,晴空如洗,不见浮云。
国宴设于重檐巍峨的光明殿前,白玉丹陛日光之下灼灼耀目,皇帝便坐在那高阶尽头,血红地衣铺盖在丹陛两侧。
官员按照官位,落座在白玉台阶席位上。
中段平台之上,编钟乐师,分列两侧,康娜独坐于正中,怀抱琵笆,以《海晏河清》开场。
琴声铿锵,音如霹雳,震撼人心,让人心生激荡。
编钟之音雄浑厚重,仿若看到了……那个大战之后海晏河清的盛世。
与白卿瑜他们一同坐于皇帝下首位左侧的关雍崇老先生,和闵千秋老先生,并未因康娜的身份而心生不满,皆沉浸于这旷达峥嵘的乐曲之中。
纵目远眺,这如入云端的高阶之下,除了将士们之外,还有陛下从燕国带回来的大夫。
就连那些大夫都被琴音搅乱了心绪,跟着情绪起伏,眼含热泪。
一曲毕。
群臣举杯:“恭贺陛下一统天下,大周万年!陛下万年!”
坐在白卿言右侧下首位置的萧容衍和慕容沥,也举杯恭贺白卿言。
与陈钊鹿坐在一处的,李明瑞站起身来,举杯向白卿言贺:“陛下一统天下,在登基短短三年,创立这不世之功,堪称千古一帝!微臣……为陛下贺。”
坐在李明瑞身旁的陈钊鹿抬了抬眉,双手抄在袖中,垂眸不动声色,李明瑞惯会说这种溜须拍马的话,可他们这位皇帝,并非当初的晋国皇帝……哪里会是那种喜欢溜须拍马臣子的。
果不其然,白卿言闻言低低笑了几声,缓声开口:“朕,忝居帝位,仅仅三年,虽有赫赫战功,虽也夙兴夜寐,可这天下一统,实乃因百官齐心,因将士浴血,因多方绸缪而成,朕何敢居功……称千古一帝?”
她端着酒杯站起身来,群臣百官也忙跟着举杯站起身来。
她望着大周的官员和将士,望着那白衣大夫和恩师与闵千秋老先生,声音高昂:“今日这酒该朕来敬!敬敢为我大周奋勇杀敌,壮烈殉国的所有将士!是他们用热血浇国土,方得今日之盛世!这酒……敬朕的祖父白威霆,敬朕的父亲和叔父弟弟们,敬韩城王,敬张端睿将军,敬方炎将军,敬岳知周将军!敬吕元鹏……”
白锦稚听到这话,搁在膝上的手收紧,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吕元鹏……是救她而死的。
白锦桐不动声色,伸手拍了拍白锦稚的手。
“朕,还要敬燕山王和燕襄王……”白卿言转而举杯朝着慕容沥和萧容衍他们的方向,她不愿意让慕容沥背负亡国之君的名声,她要为慕容沥正名,“敬燕山王和燕襄王心胸宽广,曾早在燕国和大周定盟共灭西凉之时,便已定下了赌国之约,曾言……两国以国政国策定输赢,谁家的国政能使百姓富强,谁家一统天下,用谁家之法……统御一国,而并非燕国迫于无奈死中求活,即便最后赌国之事因诸多因由未能推行,可燕山王与燕襄王以民为本,以百姓为贵皇位为轻的心胸,令朕佩服!”
慕容沥喉头翻滚,没有想到白卿言会在这么隆重的国宴之上,为他正名。
一统天下,如此大的功劳,集于白卿言一人之身,会让她更容易统御群臣百姓,可她却选择为他正名。
慕容沥红着眼道:“燕国国政多有不足,赌国时间虽不长,可沥也能窥见一二,大周国策国政有利于民,沥……甘愿归顺大周!只望……百姓从此得享太平,世间再无战事!”
白卿言颔首,与慕容沥将青铜酒樽内的酒饮尽。
春桃捧着酒壶碎步上前,为白卿言添了酒,又退至一旁。
“这杯酒,敬平安归来的将士们!”白卿言举着酒杯,转向洪大夫举杯示意,又看向被她请入大都城的大夫们,“也敬随朕入疫城,救治百姓的大夫们!你们是英雄!”
从燕国归来,曾经想过要逃走的大夫心中汗颜,出列高声道:“我等……行医救人,乃是本分,比不得战士为一统而舍命,和敢同将士们共称英雄,陛下抬举了!”
“先生这话,白卿言不敢苟同!”白卿言笑着摆了摆手,郑重道,“上了战场的将士……是英雄,是为保家为国,护卫百姓性命边陲安宁!敢于去大疫之城的大夫们更是英雄,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护卫的也是百姓的性命和安宁!这杯酒……敬你们,也敬我大周臣民人人都有的英雄气概!百年后,我们都会化成一捧黄土,可我们大周人的英雄气概,永垂不朽!”
那大夫闻言,以袖试泪,哽咽高呼:“大周永垂不朽!”
“大周永垂不朽!”
“大周永垂不朽!”
大殿前朝臣和将士的山呼声,惊天动地,震耳欲聋,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萧容衍幽邃的眸子注视着那一身帝服,仿若立在云端之处的女子,就立在烈火骄阳之下,周身鎏金光辉,手中端着金灿灿的青铜酒樽,眉目含笑朝他看来。
这太平来之不易,白卿言与他自然希望能永垂不朽……
可正如白卿言曾经对他所言,功德有厚薄,期质有修短,时世有中季,天道有盛衰,他们只希望这太平一统的盛世,能久一些……更久一些。
他轻轻举杯与白卿言示意,缓声开口:“敬曾经的战乱之时,也敬来日的太平盛世。”
白卿言眉目笑意越发深,高高举杯:“敬曾经的战乱之时,也敬来日的太平盛世!诸位……太平来之不易,来日……还需我等携手同肩,共匡大周国祚万年绵长!”
“共匡大周国祚万年绵长!”
“共匡大周国祚万年绵长!”
“共匡大周国祚万年绵长!”
闵千秋老先生望着白玉高台之下山呼的将士们,望着高举酒杯,满面激动澎湃的臣子,视线又落在高台之上那位皇帝身上,他从未参加过这样令人热血澎湃的国宴。
他原本为白家著书立传,是因镇国王白威霆……
而后,发觉不能停笔,是因……这位大周皇帝。
他想,恐怕此生他是无法完成为白家著书立传之事,这位大周皇帝白卿言,今日一统天下,来日或许会做出更多让人意想不到之事。
就如同当初白家逢难之时,都以为白家就此败落,谁也不曾想到,峰回路转,白家的嫡长女竟会登基为帝,会一统天下。
当夜,闵千秋老先生回道下榻之处,让弟子点燃灯烛。
散发合衣坐于灯下,以墨润笔,想将今日盛况记录文中。
窗外清风缱绻,檐角铜铃作响,夏虫低鸣,飞蛾在垂放下的竹帘上扑撞。
闵千秋老先生久久未曾落笔,脑中是燕襄王慕容衍那句……敬曾经的战乱之时,也敬来日的太平盛世。
回神,闵千秋老先生敬发现纸上,只有太平二字。
闵千秋老先生的弟子见恩师落笔,放下将灯芯挑高的银针,罩上灯罩低声问:“恩师,今日白家传记就要停笔书成了吗?”
闵千秋老先生摇了摇头,和善慈祥的眉目被澄澄灯火,映得越发从容雍和……
此刻,他似对白家那护民安民的志向有了新的认识,对白家军的建立初衷有了新的理解。
他问:“你可记得……白家军的军歌是如何唱的?”
弟子颔首,轻轻哼唱出声:“佩护我之甲胄,与子同敌同仇。握杀敌之长刀,与子共生共死……”
佩护我之甲胄,与子同敌同仇。
握杀敌之长刀,与子共生共死
卫河山,守生民,无畏真锐士。
不战死,不卸甲,家国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