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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会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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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初六,s市音乐学院举办了一场小型春节音乐会。

    作为校乐团骨干分子以及本地学生,顾宜乐当仁不让地参与了。s市已经开始回暖,这次的舞台直接设在学院外的林荫道上,春风拂面,乐声飘荡,不少周围的居民前来围观,场面不大却很热闹。

    因为是传统节日,顾宜乐和彭舟一起拉了段《梁祝》,街坊们都爱听,碰巧情人节刚过,还有小朋友在路边买花送给他们。

    散场的时候卢箫笛让他们先别走,说有事商量,顾宜乐和彭舟便去上次那家咖啡馆等她。

    刚坐下,彭舟就掏出家伙什——一团毛线和两根竹棒针,开始织围巾。

    无处安放的一枝红花被他夹在耳朵上,从顾宜乐这个角度看过去,眼前坐着的俨然是位勤劳手巧的花姑娘。

    “这是太闲了,开始自给自足了?”顾宜乐问。

    “再有一截就织完了。”彭舟头也不抬,“新年礼物。”

    “给谁的?”

    “蒋榆。”

    顾宜乐明白了,这也是计谋,蒋榆设美人计追他,他设苦肉计追蒋榆。

    令人不禁吐槽这两人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趁早在一起算了,省得祸祸别人。

    嘴上嫌弃,眼睛却不由得一直盯着彭舟的动作。

    到底是没忍住,顾宜乐前倾身体,手指叩了叩桌面,打听道:“欸,这个简单吗?几天能织完?”

    卢箫笛忙完来到咖啡店,看到的就是两个男生面对面做编织的温馨画面。

    顾宜乐头一回干这个,动作生涩姿势别扭,棒针几次戳到手,织出来的一小截也松紧不一,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可言。

    只听几声咔嚓,卢箫笛给他俩拍了下来:“给我们学校的树洞栏目投稿去。”

    两位当事人只有一个要求,异口同声道:“把我拍帅点。”

    卢箫笛十分厚道地给加了厚厚几层滤镜,登上校园论坛发帖的时候,照片还没发出去,先被一则新帖吸引去了目光。

    “我去,这也太不要脸了。”她边看边骂,“我们还没动手呢,他先倒打一耙?”

    顾宜乐听到学姐的口气就知道没好事,放下手里的活儿凑过去看,白底黑字讲故事般的描述映入眼中时,他的脸色瞬间铁青,紧攥的双拳也不住地颤抖。

    他实在不想和那家伙面对面,回去的路上,按照卢箫笛打听来的号码,拨了过去。

    嘟了三声就接通了,没等顾宜乐自报家门,那头便用带笑的语气说:“没想到乐乐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人活久了果然什么奇事都能见到。”

    一句“那你怎么还没死”差点脱口而出,想着是来确认事情的,顾宜乐咬牙沉住气:“论坛那个帖子,是不是你找人发的?”

    “什么帖子?”谭迁装了会儿傻,然后恍然大悟般地说,“哦,你说的是讲我俩高中时期的那个吗?”

    “对,就是那个,是不是你?”

    “当然不是,这可是我和你之间的私事,我怎么会发到那种地方让那么多人欣赏呢?”

    “不可能。”他说的话顾宜乐一个字都不信,“除了你还有谁?”

    谭迁在电话那头从容地轻笑一声:“虽然我不想给别人提供茶余饭后的笑谈,可是这事当时闹得举校皆知,现在我们俩又在一所学校了,被人翻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顾宜乐听不下去,也不想再跟他打太极:“上次赵学长的生日聚会,停电的时候,是不是你偷袭我?”

    “偷袭?你在说什么?”

    “就是摸、摸我。”难以启齿的话令顾宜乐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你也在受邀之列,我都看到了,现场也有别人看到。你究竟想干什么?”

    对面安静了,顾宜乐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他撒了谎,以为这样就会让对方忌惮害怕,从而露出破绽,没想却低估了此人的无耻程度。

    “看到了?怎么可能,肯定是看错了吧。”谭迁理直气壮地说,“你们如果没有证据就凭空污蔑我,我有权向政教处打报告,请求对造谣者进行惩处。”

    相似的威胁话语,令顾宜乐瞬间记起从前的遭遇。

    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变得困难。顾宜乐面色如土,抖着唇道:“谭迁,你还是不是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同学你说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谭迁说,“我只是欣赏你的才华,加上在高中时和你有点交情,想帮帮你罢了。”

    “你竟然觉得我会害你?乐乐,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电话挂断不久,顾宜乐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你开了录音,对吗?

    正发愣,又进来两条。

    ——我想怎么样,你还不明白吗?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好。

    看完这些令人汗毛倒竖的话,顾宜乐捂着嘴冲到路边,扶着行道树干呕起来。

    下午他没回家,找了家书店待着。

    春节期间店里客人不少,点杯果茶都半个小时才送到。顾宜乐叼着吸管,左手在面前摊开的书上敲指法,然后又打了会儿瞌睡,醒来时倾诉欲空前旺盛,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想着这个时间liang在上课,顾宜乐上论坛,点开和阿东的私信,管他在不在线,先把故事讲了再说。

    today宜hay:我有一个朋友,高中时意识到自己是gay,怕不被周围人接受,谁都没敢说。他甚至不敢跟别人走得太近,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today宜hay:后来,我朋友他们班有个男生(以下简称狗男)主动接近他,说要和他做朋友。他起初有些害怕,可是狗男对他很好,还表示能理解lgbt群体,我朋友被狗男打动了,觉得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有一天,我朋友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狗男。

    讲到这里,顾宜乐放下手机缓了缓,再度拿起手机时,看到一条新消息。

    dong:狗男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了?

    顾宜乐一惊,打字道:阿东你在啊[擦汗]

    dong:嗯,没事,你继续。

    到底不是面对面,文字交流令安全感直线上升,顾宜乐做了两个深呼吸,继续输入。

    today宜hay:是的,他确实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做了更过分的事。

    today宜hay:狗男开始有意无意地过分接触我朋友,肢体接触,包括隔着衣服触摸他的私密部位。我朋友一开始以为这是狗男表达友好的方式,直到某天他被狗男灌醉,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了手脚丢在陌生的房间里,才知道狗男别有所图。

    today宜hay:那次我朋友侥幸逃了出去。起初他还犯傻,以为狗男是同类,是喜欢他才这么做。可是哪有喜欢是这样的啊,频繁地摸他、抱他,甚至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拿对方的秘密威胁恐吓,强迫对方按照自己的要求做。狗男的家庭传统保守,父母对他寄托了很高的期望,因此他在人前从来不会表现出自己不正常的癖好,包括是同性恋这一点。

    dong:可是他在你朋友面前暴露了。

    today宜hay:所以他对我朋友有着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加上他本就疑心病重,我朋友再三保证不会说出去他也不放心,用尽手段抢占先机。比如将我朋友的秘密抖出去,并污蔑我朋友私下纠缠他,说我朋友为了和他谈恋爱无所不用其极,事实上明明是他在步步紧逼。

    today宜hay:狗男人缘好,大家都相信他的话,他伪造一封所谓的情书,再捏造一段被同性恋纠缠的故事,就轻易博得了大家的同情。他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朋友身败名裂,求助无门,再也没人相信,从此只能服从于他。而我的朋友光是抗争已经很难,遑论抓住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讲到这里,顾宜乐低头趴在桌上,脸朝下,大口而急促地呼吸。

    好不容易将卷土重来的呕吐感压回去,抬头看见阿东发来的消息,顾宜乐先是一愣,而后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略显苍白的笑。

    dong:但是你的朋友没有就此屈服。

    顾宜乐问:你怎么知道?

    dong:猜的。

    熟悉的回答差点令顾宜乐忍不住翻白眼,倾诉完的畅快又让他觉得一身轻松。

    today宜hay:恭喜你猜对了,他撑过来了,现在很好,非但不再抗拒恋爱,还交了个非常帅的男朋友[赞]

    dong也回了个[赞]。

    today宜hay:不过他的男朋友还不知道这件事……他怕他的男朋友生气[可怜]

    顾宜乐这样说,其实是在征求阿东的意见。他想起liang的新年愿望,对自己的隐瞒感到愧疚。

    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不多时,收到了阿东的回复。

    dong:他只会心疼。

    可是比起让liang生气,顾宜乐更不想他难过。

    所以晚上语音的时候,顾宜乐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将这个故事同样以“我朋友”的形式讲给梁栋听,还自作主张做了些美化,削弱了这件事对“我朋友”造成的打击,深重的心理阴影也顺带抹去。

    “虽然因为狗男没能去自己心仪的学校,可他好歹在做自己热爱的事。那场堪比蝗虫过境的灾难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小,他现在有很多朋友,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顾宜乐做完总结陈词,过了好半天,才听见梁栋“嗯”了一声。

    “你不会又睡着了吧?”顾宜乐拔高音量,“醒醒啊,太阳晒屁股啦!”

    震耳欲聋的一声吼成功地将梁栋从思考中唤醒。

    他扭头看窗外阴沉的天气,说:“今天没有太阳。”

    “伦敦是不是一年到头都不出太阳?”顾宜乐思维跳跃,刚还在讲故事,转念又开始担心四月的比赛,“那边潮湿还是干燥啊?我怕我的琴到那边水土不服。”

    “海洋性气候,偏湿润。”梁栋翻了下手机,“如果担心湿度影响琴的音色,可以根据天气预报提前做准备。”

    顾宜乐在那头嘿嘿地笑:“我男朋友在那边,不需要天气预报。”

    梁栋自然乐于被顾宜乐这样依赖着,他随手新建了一个表格,打算从今天开始记录伦敦的天气变化,到时候给顾宜乐作参考。

    周日没课,两人连着语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顺便做了些别的计划。

    “大本钟真的很大吗?”顾宜乐问。

    “大。”梁栋答。

    “泰晤士河呢?”

    “长。”

    “大英博物馆里是不是有很多好东西?”

    “是。”

    “那你知道伦敦眼吗?”

    “知道,在泰晤士河边。”

    “坐过?”

    “没有。”

    “威斯敏斯特教堂呢?”

    “知道。”

    “那边可以进去拉琴吗?我听说哥特式教堂适合声音回荡。”

    “不清楚,等我发邮件去问。”

    …………

    待盘点得差不多了,顾宜乐长舒一口气,宣布道:“以上,我全都要去!”

    梁栋沉声应道:“好。”

    快睡着的时候,顾宜乐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如果你是我朋友的男朋友,会觉得他很笨……会生气吗?”

    他还是想得知梁栋的反应,所以在最不设防的时刻问出了口。

    而梁栋什么都知道了,很难装作无动于衷。

    “不会。”他只得尽量采用不让顾宜乐害怕的方式回答,“我会拉着他的手,带他去一个没有坏人的地方。”

    听到这个回答,顾宜乐下意识伸出手,抓到一团空气,闭着眼咕哝道:“啊,怎么办,我现在就想去找你了。”

    我也想——梁栋在心里说。

    薄唇弯成柔和的弧度,梁栋将嗓音压得更低,让它轻轻落在顾宜乐的耳畔和梦里。

    “睡吧,不要怕。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变好。”

    毕竟摆脱噩梦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更多美好的记忆覆盖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