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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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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第三个星期六,顾宜乐和彭舟前往学校音乐厅观看某知名小提琴演奏家的演出,卢箫笛和蒋榆所在的管弦乐团在台上为其伴奏。

    顾宜乐边听边在扶手上敲指法,观众鼓掌的空档,彭舟问他:“以后在这里开个奏怎么样?我们几个免费给你伴奏。”

    “个奏?”顾宜乐一愣,“算了吧,到时候没人来听,自己在家拉拉得了。”

    “好歹也是拿过国际大奖的人了。”彭舟恨铁不成钢,“能不能有点追求。”

    “蒋榆也是拿过国际大奖的呢,你看他有追求吗?”

    彭舟灵机一动:“要不你俩整个双小提协奏吧,从巴洛克时期开始,我和学姐负责宣传。”

    “我是拉中提的。”顾宜乐装傻,“不会小提。”

    彭舟:……

    这就是逼小提琴手拉中提的报应吗?

    演出结束已经傍晚,四人拎着乐器横冲直撞地跑出校园,晚高峰堵车就挤地铁,不仅没迟到,抵达餐厅时距离晚餐开席还有点时间。

    调完音,卢箫笛挥弓提议:“要不我们下一首排练《d大调卡农》?三小提一大提刚刚好。”

    “怎么想起来拉这个?”彭舟问。

    “乐乐家的老梁不是快回来了吗?”卢箫笛说,“这曲子最适合结婚用了,让乐乐拉一提。”

    蒋榆拿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我都行,只要学姐不介意从头到尾重复拉八个音。”

    扛着大提琴的卢箫笛仰天长啸:“我已经习惯在乐团里当绿叶了!”

    顾宜乐羞涩道:“谁说我要结婚?”

    放下保温杯,蒋榆慵懒地夹起琴:“那不练了,反正没什么挑战性。”

    “我没说不练啊。”顾宜乐忙改口,“我觉得为了避免学姐无聊,可以把莫扎特《g大调小夜曲》一块儿练了嘛,这首大提声部丰富些。”

    彭舟:“……我就知道。”

    收工后,大家先找地方把乐谱印了。

    趁火锅还没上桌,四个人分了下声部,约好明天琴房见。

    今天姐夫也在,跃跃欲试地问能不能给他也安排个伴奏位,他还会弹低音贝斯。

    顾宜乐开玩笑问:“姐夫你不会是我的守护者吧?”

    姐夫连连摆手:“还真不是。”

    “掐指一算,我们的守护者游戏就快结束了。”卢箫笛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游戏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秘密可言,靠推算也能大致猜出自己的守护者是谁。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有顾宜乐还在为自己的守护者太低调而悲伤,把辣锅里的白菜全捞自己碗里,边吃边唱小白菜地里黄,二十一岁便宜了大灰狼。

    周末上午排练完,中午吃过饭,顾宜乐找了间智慧琴房练琴。

    春末夏初,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狭小的空间聚热快,一热就犯困,顾宜乐便趴下睡了会儿。

    就这十来分钟,竟做了个梦。

    他梦到自己站在高高的山上,周遭石壁嶙峋,山崖陡峭,头顶层云遮蔽,不见天日。

    他想离开,找不到下去的路,想呼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上前两步,一脚踩在摇晃的山石上,碎石块坠下无尽深渊,许久听不见落地的动静,耳边唯余呼啸的风声。

    被手机铃声吵醒时,顾宜乐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他揩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接起电话时还有点喘:“喂,请问哪位?”

    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接通后半天没出声,顾宜乐还以为打错了,刚要挂断,那边传来小孩的呜咽声。

    “老师,顾老师……我好难受,我以后睡觉再也不踢被子了呜呜呜。”

    赶到南山别墅区的时候天还亮着,敲了半天门于皓轩才来开。

    顾宜乐探头望向屋里:“你父母呢,还有保姆,都不在?”

    “爸爸妈妈的电话打不通。”于皓轩裹着小毛毯,眼神发飘,站着都摇晃打摆,“阿姨做完饭就走了。”

    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烫手得很。

    孩子发烧,多半是废了。

    顾不上谴责不负责任的家长,顾宜乐将于皓轩拎起来夹在臂弯里:“走,老师带你去医院。”

    李师傅见孩子烧得厉害,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开得飞快,不到一刻钟就停在最近的医院门口。

    顾宜乐抱着于皓轩从后座下来,对李师傅说:“医院门前不方便停车,李叔你把车挪到停车场吧,在车里等我就行。”

    坐在副驾的保镖尽责地跟下了车,一路跟着顾宜乐进医院排队挂号取药,还帮他抱了会儿娃。

    流行感冒高发期,输液室面积小座位少,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位,顾宜乐调低座椅让于皓轩躺着,护士来扎针的时候见于皓轩不哭也不闹,只睁大眼睛看顾宜乐,问:“你是他的……”

    “老师。”于皓轩说。

    护士又看向保镖:“那这位……”

    许是一身黑衣人高马大的保镖气势太强,于皓轩瑟缩了下,没敢说话。

    病人最大,顾宜乐让保镖去外面等着:“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保镖犹豫了片刻,点点头,退到输液室外面去了。

    小孩血管细输液慢,四十分钟过去一瓶点滴才下去一半。

    旁边的病人也走了,背着琴盒的顾宜乐一屁股坐下,把于皓轩的小手拿起来搭在自己手心里,问他:“冷不冷?”

    于皓轩摇头:“不冷。”

    “想不想吃零食?”

    “不想。”

    “棒棒糖也不想?”

    “老师你好吵。”于皓轩小大人似的皱眉,“妨碍我听音乐啦。”

    原来输液室架在墙角的电视停在音乐频道上,有个身穿燕尾服的欧洲人在拉小提琴。

    给顾宜乐整笑了:“你知道他拉的什么曲子吗?”

    于皓轩:“《卡门幻想曲》。”

    “嚯,知道的挺多。”顾宜乐夸道,“不愧是我的嫡传弟子。”

    于皓轩难得没傲娇否认,安静听了一会儿,用稚嫩童声问:“等针打完了,可以教我拉这个吗?”

    顾宜乐心想以你的进度估计还得等几年,到底没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说:“行,等你挂完这两瓶水,烧退了,老师就教你。”

    于皓轩点点头,扭过头去继续盯电视。

    顾宜乐也跟着听了会儿,想起小时候看动画片经常听到这支曲子,又忍不住想,那个时候的梁栋在干什么?

    他肯定不会看这种幼稚动画片,所以是在拼积木,还是在玩模型呢?

    有没有遇到因为这首曲子刚开始学琴的顾宜乐呢?

    掏出手机才想起昨天睡前梁栋说又要去工厂实地考察,会失联十几个小时。

    顾宜乐叹了口气,把手机塞了回去,心想异地真苦啊,等下得买根棒棒糖给生活加点甜。

    傍晚六时许,盐水快挂完了,顾宜乐去配药室找护士拔针。

    跟着护士往于皓轩那边去的时候,他顺势从旁边的小门拐出去看了看。

    郊区医院地处偏僻,输液室在一楼,这道门正对一块杂草丛生的空地,似乎是该医院疏于管理的后门,围栏那头停着几辆看不清牌照的车。

    天色渐晚,零星几盏路灯亮得萎靡,顾宜乐没找到小卖部,刚要退回去,忽然看见几步之遥的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依稀看清那人的面孔,顾宜乐有点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是那天找他求他放过谭迁的钢琴系系花,季雅莹。

    她似乎想进去,又好像刚刚从里面出来,进退两难,神色慌张得有些奇怪:“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保镖就在正门守着,想来这种公共场合不至于出什么事,顾宜乐狐疑地上前:“你生病了?还是说你是跟踪我……”

    掌风自身后劈来的前一秒,顾宜乐借着头顶微弱的光,捕捉到了季雅莹眸中的惊惧。

    可是来不及了,被击中颈侧的顾宜乐暗叫失算,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度睁眼时,入目的是一片斑驳墙面和一张生锈的铁床。

    双脚能够到地,屁股下面是一把折叠椅,手被反绑在身后不能动,头顶有一盏瓦数很低的灯,而他随身携带的琴盒被扔在脚边不到半米处,表面蹭了好几处灰。

    顾宜乐扭了扭僵硬酸痛的脖子,观察环境后迅速在心里做出判断——这里就是当年谭迁把他捆来过的郊区旧屋。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

    他狠狠咬牙,咬出满嘴铁锈味,强迫自己不要发抖,保持清醒。

    清醒之后便是冷笑。三年过去了,这家伙果然毫无长进,手段还是如此低劣。

    手法倒是精进不少,顾宜乐拧着手腕拼命挣扎,也没能像上回那样把胳膊从绳子里挣脱出来。

    突然,背后传来“嘎吱”一声响,顾宜乐停下动作。

    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听脚步声穿的是皮鞋,连绑架都要打扮得体,除了谭迁也确实没别人了。

    “醒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抽了支烟,你就醒了,要是我再晚点,你会不会像上次那样逃跑了?”

    谭迁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绕到顾宜乐身前,弯腰蹲下。

    顾宜乐别开脸不想看他,被他扳着下巴硬是转过来。

    “乐乐,你知道我平时不抽烟的,今天我为什么要抽烟呢?”谭迁的目光落在顾宜乐脸上,细细打量五官的每一寸,眼底渐渐流露类似痴迷的情态,“因为我太高兴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顾宜乐躲不开,皮肤接触的恶心如骨附蛆地沿脊背攀爬扩散。

    “我也很高兴。”灯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他竭力克制恐惧,用堪称平静的语调说,“你马上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听前半句,谭迁差点笑起来,等到后半句,他又猛然沉下脸,面露阴狠。

    扳着顾宜乐下巴的手力气很大,谭迁咬牙切齿地说:“果然是你,我被拘留,果然是你搞的鬼!”

    顾宜乐冷眼看他:“今天之后,可不止拘留这么简单。”

    谭迁的表情因用力变得狰狞丑恶,不过几秒,又松弛下来。

    “乐乐学坏了,会吓唬我了。”他的话语飘在空中,如同鬼魅,“不过你还是低估我了,这地方,没有人能找到。”

    说完他松开手,缓缓站了起来:“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了,再没有人能阻止我和你在一起。”

    三年来,在顾宜乐的梦里,曾出现过无数次危险。

    这并不是最可怕的一次,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镇定,甚至能在谭迁解裤子的时候,伴着皮带扣碰撞的刺耳声响,与他言语斡旋。

    “即便你这么对我,乐乐,我还是喜欢你。”时至今日,谭迁还在试图粉饰自己的恶劣行径,“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对你好,你的那个男朋友也不会。”

    “别提他……”顾宜乐手指扒着折叠椅边缘,用脚跟和地面的接触缓慢挪动位置,“你不配提他。”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谭迁最是不服输,沉浸在幻想中慢慢地说,“我会把他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记全部消除,给你覆盖上新的……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夜。”

    等到谭迁再度转过身,顾宜乐的脚尖已经顶着琴盒边缘。

    “是吗?”他抬起被捏红的下巴,近乎挑衅地看着谭迁,“就用你这根金针菇?”

    他也没想到自己能镇定至此,在心中不断地鼓励自己——就这样,激怒他,顾宜乐好样的!

    如果三年前的他能勇敢一点,哪还轮得到这人渣兴风作浪?

    被成功刺激到的谭迁提着裤子上前:“我就喜欢你这牙尖嘴利的样子,不如先用你这张小嘴给我口……”

    顾宜乐看准时机腿部发力将琴盒一脚踹向前,恼羞成怒的谭迁根本没注意他的动作,提防不及脚下一绊,重重摔倒在地。

    场面一度混乱到让人理不清状况。

    有车灯光亮透过污迹斑斑的玻璃窗扫进里屋,外面隐约传来刹车声和脚步声。

    顾宜乐顾不上许多,连人带椅子站起来扭身往门的方向跑去。

    糟糕的是门被锁了,他手被绑着没法开,退后两步刚要撞,谭迁爬了起来,从身后提着他的衣领往后拽。

    横竖都是撞,顾宜乐抬腿狠狠踩他的脚,然后伺机伏低身体用全身的力量去撞他。

    扭打间捆在椅子上的绳索松开,人和椅子分离,胳膊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出来。被谭迁按压在地上的顾宜乐呼哧呼哧地喘气,屈起膝盖给露着下半身的变态一记重击,啐骂道:“口你大爷!”

    谭迁闷哼一声,背着光的脸埋在阴影中,变得极其难看。

    他一手捂裆,一手掐住顾宜乐的脖子,趁顾宜乐的手臂暂且不能动弹,按住他不让他跑。

    “怎么,不愿意?”谭迁忍着痛,眼中的血丝连成一片贪婪的鲜红,“你早就该被我干了,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

    可惜,没说完的话在一声轰然巨响里戛然而止。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阴影软绵绵地歪倒。

    没人知道一个变态等了多久,也不会有人想知道。

    许是因为缺氧,一阵刺耳的眩晕后,顾宜乐听见了琴弦崩断的声音。

    a弦和e弦,最常拉也是最脆弱的两根弦。

    后背离开冰冷的地面,被拥入一个宽阔怀抱的时候,他的耳边不合时宜地响起在医院听过的《卡门幻想曲》——音乐进行到中后段,他看见卡门笑着将一朵鲜花抛给了何塞,伴着热情的旋律为他舞蹈。

    顾宜乐闭上眼睛,大口呼吸自大敞的门外灌入的新鲜空气,心想我也要把花送给这个人,就算被他刺死也心甘情愿。

    幸好他不是何塞,他不会为世俗陈规约束,不会摇摆不定,更不会怯懦退缩。

    他那么那么好,会坦然地接过顾宜乐递来的鲜花,然后将顾宜乐紧紧拥抱。

    “乐乐,别怕。”一道很轻的声音盖过音乐响在耳畔,“是我。”

    深吸一口抱着他的人身上清冽却温暖的味道,顾宜乐喘息着回应:“我知道。”

    两人就这样抱着,无视周遭所有的喧嚣。

    待尘埃落定,邪恶远离,一切令人胆颤的恐惧都撤出身体,思绪被拉回现实的顾宜乐倏地攥紧掌心的布料。

    “你不是去工厂了吗?”还在发懵的顾宜乐问,“怎么跑这里来了?”

    当筹谋已久的惊喜真变成了惊吓,沉稳如梁栋也难免乱了阵脚。

    缓慢呼出一口气,梁栋平复了心绪,选择性地略过为了赶到这里所做的种种努力。

    他只说:“因为……我是你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