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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栖鲸的笑容僵在脸上。
最后一块儿葱油饼还塞在嘴里没咽下去,这下也是真咽不下去了,指着时屿“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屿的衬衣松松地系在腰间,双手插在裤兜里:“你好像很惊讶?”
夏栖鲸:“你在我家干什么!”
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最不想看见的人,到得居然还比他早。
时屿说:“你妈妈喊我来的。”
夏栖鲸才不信:“我妈妈没见过你,连你的手机号都没有,怎么可能联系你。”
时屿正想说什么,门内突然传来周毓玲的声音:“栖鲸回来啦?”
周毓玲穿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中年妇女最常见的齐刘海,脑后扎着一根不长不短的麻花辫子,用黑色头绳绑得紧紧的。
周毓玲一边扇油烟一边道:“你爸买酱鸭去了,让他中午就提前买好又给忘了,只好又遣他去一次。小屿刚到也没一会儿,你们俩上屋里玩儿去,别站这儿了,这儿油烟大。”
周毓玲在场,夏栖鲸许多话不能说。
于是把话暂且咽了下去,拉着时屿回屋。
夏家这房子胜在买得早,占地面积还可以,就是楼层矮,采光不大行,阳光不好的时候老灰蒙蒙的,夏天外头热里头更热,冬天外头冷里头更冷,整个儿一小保温房。
此刻却前后开着大灯,照得亮堂堂的,甚至夏栖鲸房里的空调也提早开好了,一进去就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夏栖鲸心知这是周毓玲特地开的。
周毓玲一向节俭,平时能省点电就省点电,在客厅看电视都不大开灯的。
现在突然前后灯光空调大开,又差遣夏父去买熟菜,足以见得她对时屿的重视。
等夏栖鲸关了门,时屿开口道:“我没有刺探你的隐私,是你母亲先找到我家,找到我的手机号,然后来联系我的。她说今晚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想正式一点。”
夏栖鲸有点不舒服:“我没说你刺探我的隐私。”
时屿看着他的眼睛:“你白天说的,让我不要打探你的私人生活和爱好。所以我猜,你可能会觉得我监视你,或者故意和你母亲联系。”
时屿没提他用短信敷衍他、压根儿没打算邀请他来吃晚饭的事儿,夏栖鲸也觉得自己实在占不到什么道理,只好讪讪地说:“我是打算邀请你的,下午的时候忘,忘了。”
“没关系,”时屿平静地说,“我本来也没打算来。”
这话一说,火药味儿就有点燃起来了。
夏栖鲸顿时有点慌。
这段时间以来他和时屿也算比较熟了,时屿又不太和他认真生气,基本上两人有什么矛盾都是斗嘴斗过去了,让他几乎忘了时屿生气和冷淡是什么样子。
没什么心眼的人生气,一般都会暴跳如雷,火气都写在脸上,随着毛孔一股股喷射出来,非要发泄出来不可。
而像时屿这种人,一般的挑衅惹怒不了他;可一旦恢复冷冰冰的神情,变得冷漠而寡言,也就意味着事态真正开始严重了。
可夏栖鲸又想不太明白,就这么一点事,至于这么生气吗?
他对时屿说:“我确实撒谎了,没有邀请你来和我家人吃饭,但那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俩也不是真结婚,没这个必要。”
时屿:“只是吃一顿饭。”
夏栖鲸很客气:“是啊,只是吃一顿饭,也不是什么满汉全席,肯定比不上你家里平时吃的嘛。”
其实真正的想法是,既然不想和时家牵扯过多的关系,那就趁早斩断得好。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彼此勉强自己,去强行参与另一个世界的生活。
周毓玲又一向敏感多心,他不想让她再为这件事费神和烦心。
时屿:“你以前也不带朋友回家吃饭?”
夏栖鲸不假思索:“带啊,我经常带同学……”
猛地刹住了。
这言下之意不就是,他时屿连普通同学都算不上。
时屿的嘴唇肉眼可见地抿了起来。
正在这时,周毓玲在客厅喊道:“吃饭啦。”
时屿立刻开门走了出去。
似乎生怕再多呆一秒钟,又要被夏栖鲸气死。
夏栖鲸懊丧地跟在他身后,心里默默吐槽时屿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果然有钱人家的小孩自尊心还是强,大概是没被人这么敷衍搪塞过,少请他吃一顿饭都要气半天,这气性也太大了。
夏父已经买好酱鸭回来了,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站在餐桌旁。
周毓玲则忙不迭地把菜碟往桌上放,都是她的拿手好菜,蟹黄豆腐,糖醋排骨,蘑菇炖小鸡,蒜炒空心菜,柠檬无骨鸡爪,豆腐煲,还有作为主菜放在最中央的甜辣酱鸭。
夏末的天气,还是有些燥热,周毓玲忙活半天,额头上挂了一串汗珠,顺着皱纹流进鬓边的头发里。
夏栖鲸要去厨房里盛饭,被周毓玲轰了出来:“你跟小屿多聊聊,进厨房干什么,热。”
夏栖鲸只好又坐回餐桌旁。
夏家的餐桌是个四面八仙桌,以往是一家四口正好一人坐一面,今天夏止桑恰好不在家,时屿就坐了夏止桑常坐的位置。
夏栖鲸坐在他右手边。
想开口说点什么,抬头瞄瞄时屿,看他仍然沉默地抿着嘴,知道他气还没消,又不敢说话了。
他倒不是怕时屿生气,主要是怕被夏父和周毓玲瞧出不对劲来,到时候又要担心他受委屈。
还是夏父打破了沉默,咳了咳嗓子,道:“栖鲸啊,你跟时屿现在,处得还行哇。”
夏栖鲸有点尴尬:“还行,还行。”
夏父:“吃吃喝喝,兴趣爱好,都还合得来哇。”
夏栖鲸:“都是吃食堂嘛。”
夏父:“今天回来的时候,怎么不是一起回来的?”
夏栖鲸刚想编个理由,时屿忽然开口道:“我正好在附近当义工,就直接过来了,夏栖鲸是直接从学校过来的……刚刚,您出去买酱鸭的时候,伯母也问我了。”
夏栖鲸一愣。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说漏嘴了。
夏父夸奖道:“课外实践还做义工,真是有善心啊。”
声音有些发颤。
或许是因为那份合同的缘故,他在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少年面前,总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紧张。
男人之间的尊严地位,是很微妙的,不完全是关乎钱,也和双方年龄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如果欠了对方的人情债务,声势是一定会矮下去一截的,尤其这还是一份并不那么光彩的、只能隐蔽行之的合同。
时屿似乎看出他的紧张无措,笑了一笑,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学校组织的义卖活动,很多同学一起去的。”
夏栖鲸也赶紧跟上:“是啊是啊,我本来也要去的,今天下午有课,就没去成。”
时屿瞥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他,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夏栖鲸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用餐过程,顺利得出乎夏栖鲸的意料。
时屿虽然刚刚还在生气,但到了夏父和周毓玲面前,却一点也没表现出不满。
不仅没有丝毫架子,反而到了相当善解人意的地步。
他没有提及合同的事,为了防止餐桌上气氛冷却,主动和夏父聊皇马巴萨,聊世界杯;夸奖周毓玲做菜好吃,比自己母亲厉害多了;甚至还提到了夏止桑,问她怎么不在家。
周毓玲被哄得笑得合不拢嘴:“她啊,还不是脾气太大,闹别扭闹了半个多月了,死活不肯回家。”
至于为什么不肯回家,桌上的人都心知肚明。
原本定下的那个履行合同的人,是夏止桑。
无奈夏止桑脾气太烈,死都不肯,大闹一场之后跑回了学校,最好只好由夏栖鲸代嫁,完成这个合同。
夏栖鲸赶紧转移话题:“快吃快吃,菜要凉了。”
夏父怎么看时屿怎么满意:“既然喜欢,以后没事也可以多来玩玩嘛,让你周阿姨给你做好吃的,随便什么时候都欢迎。”
时屿笑笑:“我是很愿意,只是不知道,夏栖鲸愿不愿意。”
夏栖鲸夹鸡块的手僵在半空中。
夏父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不愿意的?”
时屿慢悠悠道:“夏栖鲸跟我说,他好像一向不太带同学回家吃饭的,所以我也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哪有的事,”周毓玲瞪了夏栖鲸一眼,道,“他从小就爱交朋友,上幼儿园一周就呼啦啦带回七八个小女孩儿回来吃饭,小女孩儿为了谁给他夹鸡翅差点在饭桌上打起来,他倒好,自己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居然又从街坊邻居拐了几个回来,上了初中之后还……”
夏栖鲸把脑袋埋饭碗下面,哼哼唧唧:“妈别说了。”
时屿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道:“都是小女孩儿么?没有比较熟的男性朋友?”
周毓玲爽快道:“那当然更多啦,唉,但是要说最要好的那个,大概五年前搬走了,本来住在我们家对门的……”
夏栖鲸突然大声道:“妈!我要添饭!”
周毓玲嫌弃地捂住耳朵:“自己添去,多大一个人了,还整天咋咋呼呼的……”
刚才的话头,自然也就没有接下去了。
时屿不动声色地看着夏栖鲸去添饭的身影,似乎在思索什么。
夏栖鲸其实吃不下去了,只是为了打断周毓玲的话,才找了个由头。
他敷衍地往碗里添了点饭,估计两口就没了,心里祈祷等会儿吃完回去的时候时屿已经忘记了生气的事,不要再来找他麻烦才好。
刚把饭勺放回电饭煲里,突然听到门口传来“咚”的一声关门声。
夏栖鲸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是谁回来了,心里大叫不妙。
等他冲出去,夏止桑已经站在客厅中央,穿着牛仔裙和白色帆布鞋,黑色长发散落,盯着时屿,冷冷道: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