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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咕咕”的声音,我觉得那是布谷鸟。我的手指和脚趾冰凉,它的叫声一阵阵辐散来,遥远的回忆使劲往我脑子钻,同时,那只布谷鸟仿佛此时正站在某个枝丫上。
枯黄色的树干和树叶,它立着。它的眼睛明亮,毛发却灰暗、蓬松,像一个老人。寒风吹动它细小的绒发,而更重的寒冷却刺着它。它是昏睡还是清醒,它只是存在而已。
我试图细细分辨它的叫声,却怀疑那是鸡叫。因为除了现在,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冬天听到过布谷鸟叫啊。管它呢,重要的是我现在打算写下些什么了,虽然我完全不知道是怎样的故事。
大概每个人天生也可以是自己性别的对立面,比如,我本来或许可以是一个男孩。
十几年前的打谷场上,我佯装喝醉,姐姐、爸爸、妈妈、奶奶,他们都停下手中的活,看我的表演,“瞧你们做的好事,给一个孩子喝那么多酒!”奶奶的声音略带责备,可是她显然无比开心。每个人都在笑,打理谷物的工具把他们的手掌磨损得僵硬,撵平场地使他们腰酸,可是此刻他们都在望着我,哈哈大笑。我旋转、奔跑,抓住哥哥的裤腿了,他甩开我,于是我半闭着眼睛,抱着妈妈的胳膊,内向的她也在颤抖着笑着,我于是更加感动而振奋,又冲到姐姐面前,我跑啊跑,“咕咕咕咕”,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是布谷鸟的叫声离我最近的一次。我眩晕了,我醒来时,爸爸妈妈在看电视,显然他们已经吃过晚饭。妈妈给我拿来变蛋和吃的,谁说我没醉呢,我记得谁抱着我回家,却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天昏暗了,布谷鸟消失了,我怔怔的坐着,好像还在迷糊中。
最让我不得其解的大概是,那天之后,无论是怎样醒来,醉后或者某个平常傍晚,再没有电视声音热闹在响着,爸爸做着自己的事,妈妈端来我错过的晚饭。我不记得那时吃了什么,我努力也想不出当时自己的心情,我却留恋那个时刻,奇怪,我竟然会觉得美好。
可是,如果一直让我处于那样的日子我大概也不会乐意。毕竟现在的我知道了,当初我看到每个人的笑,他们那一刻的开心,却不知道他们的手很疼。夜晚爸爸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棒恐吓妈妈,姐姐去打工时回来竟然开始说着普通话,弟弟偷零用钱挨打了...我不知道这算悲伤还是生活。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讲一个什么故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一切就像布谷鸟的叫声一样,它又在叫了,这次我确定就是它了,我的老朋友。记忆里一切是凌乱、模糊、温馨又让人悲伤的,就像布谷鸟,丑陋的羽毛下震动着让人犹疑的叫声,可是即使这羽毛再丑陋,再苍老,还是会在某个时刻让我频频回头。或者说是在我失落的时候,十年后我大概依然如此,只不过加入了新的琐碎。我曾设想未来一个老人坐在窗前写下所有的没人在意的呓语,现在却写了,一切就是这么充满偶然。
我对前男友说,当然他还不乐意我这么称呼他,我的内心也是吗,是吧,大概和布谷鸟一样的,我舍弃不掉的,不知道是感情还是细琐的回忆。他说:“我们是被编写好的既定程序”,我满意地笑了,并颇感兴趣地反问他“那我们将如何呢?”结局并不重要,实际上这样的想法也不无幼稚。可是吸引我的,是这么呆板的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让我觉得他“天真”的话。或许他太多学习高数和计算机之类的东西,谁说学科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呢。我无数次思考人的存在的意义,以及是否有“神”,他则会开心地把葡萄洗好,提醒我不如关注下是否好吃。日子久了,我习惯了他说我“总是如此乌托邦”,可是他渐渐也有些如此了吧。
我大概要追问,如果没有“乌托邦”,人类还能存活吗?食物给他们热量,的确,就像该吃饭的我迟迟不吃,现在的手指更加僵硬冰凉了,甚至握不住鼠标。可是,我还是想问,没有“乌托邦”,我们还能存活吗?
想想吧,我们每一天花多久时间在意识的世界,只是我们没有意识到。我们吃饭,然后更好地意识,可是意识里没有“乌托邦”,我们还愿意沉浸其中吗?我们仅仅吃饭、排泄吗?
布谷鸟的叫声把我带回的过去,谁又能说不是充满“乌托邦”的幻想与美化呢。如果你让我好好思考,决定是否回去,我会立即说“不!”。不止那一刻,即使是在最爱的人的怀里的那一刻也是如此,重复的甜蜜也是悲剧,一切终要化为“布谷鸟的叫声”一样而存在,或许是最好的安排。
我失眠多日,想他,我此刻觉得爱的人,可是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想或许也是执念,沉入思念太久以至于不思念也像一种背叛。直到筋疲力尽,那是遗忘的开始,我和他的一切新鲜活的记忆在渐渐转化为布谷鸟的叫声了,我甚至有些悲伤,可是我接受。所不同的是,他将一次次起揪起我的心,片刻的温暖,然后走开,我逐渐醒来,像寒风中的布谷鸟,我猜测它的脚爪是僵硬冰凉的,虽然皮肤下面是温热的血。可是谁想看见它丑陋皮肤皱纹下的血,这两者都过于沉重、真实,我们大多时间只会欣赏它的叫声。
我们平静的时候总会审视过去,激愤的时候却预言未来。我大概已经在慢慢冷静,我已经开始记不清他的面容,奇怪的是那种感觉却还在。他模糊的笑、手指的触感。
或许可以谈谈他们给我的感觉,因为我突然察觉到一种奇怪而奇妙的感受。我和前男友亲吻很多次,他的嘴唇像我的一样圆润饱满,可是我渐渐感受不到快乐,我可以随意亲吻他,我会首先命令他闭嘴,因为我还不想感受过多。仿佛这样就是最单纯、干净的吻。他这样做了,很多日子过去,我仿佛只记得嘴唇的触感。烦腻的缠绕。
拼命想感受嘴唇的接触,可是失败。直到那天,他搂着我,我们亲吻,我向前的一刻,感受到了柔软的嘴唇。他的唇薄,是那么软,我心跳激烈,我偷偷地激烈。直到现在的回忆,我仍然渴望再次那样亲吻。同时失落。
我决定走远一些,有更好的选择吗?即使没有,那么我也要走远。
就像儿时,不得不说,“儿时”真是个好的词汇,你可以轻松的说起,或者调侃,或者欢快,连痛苦都被理解,掩盖。那时候,我不怕被猫抓,我不怕谁狠狠盯我一眼,我不需要选择,任何的不开心,只要走远一些,也就消失了。
我常常会爬到老坟上摘花草,踩着褪色的花圈和碎土块。我走很远,然后忘记所有,等到炊烟升起我就回家吃饭了。最接近死亡的时候却不怕了,虽然奶奶告诉我爬坟头会被带走,我因此担心了很多天,因为我期待几天后大街上的会,我祈祷让我听过那有趣的戏,吃过红色甜蜜的糖葫芦还有洁白的雪花酪后再死去,所以实际上那时候还是不怕死的。
我和即将死亡的亲人一起生活着,却离他们很远。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