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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白一黑两道影子在大街前后飞驰。街上行人眼见事态不妙,均仓皇逃窜,两旁店铺纷纷关门落板,不多时便已是空无一人的局面。
欧阳锋用两名手下阻了裘千仞片刻,满拟能够逃脱,不想裘千仞身法太快,如附骨之疽,无论如何都摆脱不得,不过一时三刻,便被他追至身后,呼呼劲风,更是从后传来。
欧阳锋咬牙顿住身形,忽然用整个后背向后面撞去,裘千仞本是探手抓他肩头,却发现欧阳锋突施怪招,便也跟着变招,身体在高速行进中微微一转,划了个弧形,躲开这一撞,一只大手依旧探向其肩头,这一下如电光火石,距离又近,欧阳锋哪里躲得开?被一把拿住肩头要穴,当即半边身子都软麻下来。
裘千仞单手提着欧阳锋,再次回到金刚寺,辗转来至惠普面前,将其往地下一抛,就听扑的一声,欧阳锋委顿于地,再无声息,原来他被封住穴道,自知已是案上鱼肉,便干脆闭了眼,一言不发。
惠普眼角一跳,合十道:“裘居士,你这是?”
裘千仞道:“我说过为你两家和解,如今一家走了算是怎么回事?所以我把他抓回来,继续谈一谈干戈化玉帛之事。”
欧阳锋睁开眼睛,哈哈大笑起来,道:“原来你是为我们和解!嘿嘿!天下间竟有这般霸道的和解么?!”
裘千仞淡淡道:“怎么?你不服气?”
欧阳锋“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惠普道:“其实洒家最好和平,裘居士肯为我等做主,那正是洒家求之不得的。只是请问裘居士,如何和解呢?”
裘千仞道:“我方才想过了,欧阳先生此来,是为黑玉断续膏的药方,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通犀地龙丸的药方,两种药物功能不同,但又同等珍贵,按理说应当对等,可实情又非如此,通犀地龙丸之关键并非药方,而是其中一味几乎失传的主药,因此两方互换之法不可取!”
惠普道:“有理,既然如此,裘居士又有何见解?”
裘千仞不答,转而问欧阳锋道:“欧阳先生,这通犀地龙丸你可有炼好的成药?”
欧阳锋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裘千仞道:“若有当然好,若是没有,我就要把你的衣衫剥干净,查看一番。”
欧阳锋怒道:“你!”继而按下怒气,闷声道:“有!”
裘千仞忙问:“在何处?”
欧阳锋顿了顿,道:“我随身带着。”
裘千仞一拍手,笑道:“如此甚好!”又转向惠普,道:“大师,我的主意便是:以通犀地龙丸的成药换黑玉断续膏的药方,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这……”惠普寻思一番,觉得如此也好,不过裘千仞耗费偌大工夫,只为自己与欧阳锋做一笔合理的交易,这事无论如何都觉不对。
他心中虽感疑惑,面上却是古井无波,只是道:“全凭裘居士做主!”
欧阳锋圆睁双眼,本欲开口,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紧紧闭上了口,嘴唇抿得发白,里面隐有咯咯之声。
裘千仞道:“既然如此,你们双方便将交易之物都给我吧!”
此言一出,惠普神色一变,瞬息又归平静,只是合十低喧着佛号,转身入了内堂,不多时取回一个黑色的小木箱来,双手递予裘千仞。裘千仞伸左手接过,右袖冲地上的欧阳锋一拂,劲风过处,欧阳锋被封住的穴位纷纷解开。
欧阳锋一跃而起,冷冷瞪视裘千仞半晌,方从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白色锦囊,扔给裘千仞,掉头便走。
裘千仞接过锦囊,也不查看,直接塞进怀中。
惠普上前道:“裘居士为洒家解决难题,恩莫大焉,还请入内奉茶,让洒家一尽地主之谊。”
裘千仞道:“不必了,大师今日繁忙,寺中想必还有事务处理,我就不打扰了,至于这通犀地龙丸嘛……”他微微一笑,道:“这已是大师之物,但大师可还记得当日得赠九阳真经之事。”
惠普道:“洒家一日不敢忘。”
裘千仞道:“那这通犀地龙丸便算是给我的回礼了,大师不会介意吧?”
惠普道:“理所当然之事,何必介意?”
裘千仞哈哈大笑起来,道:“大师果然明理!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来日相见,咱们后会有期!”
惠普合十躬身行礼,道:“裘居士慢走。”
裘千仞转身大步而行,朗朗笑声久久不绝。
过了好半晌,惠普才抬起头来,盯着裘千仞离去的方向,一张慈祥笑脸渐转狰狞,森然道:“后会有期!”
且说欧阳锋,正沿着绿洲边缘快步而行,倏地顿住步伐,向前看去,只见一黑衣人携着一只黑色的小木箱,一对狭长双目精光闪闪,正看着他。
欧阳锋冷声道:“裘帮主这是要斩尽杀绝么?”
裘千仞淡淡道:“我若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
欧阳锋一想不错,便问道:“那你这是……”
裘千仞将怀中木箱扔了过去,欧阳锋下意识接过,目中疑色更浓。裘千仞道:“打开看看。”
欧阳锋压下心中疑惑,打开木箱,发现一张麻纸,上面满是字迹,他大略一看,便惊呼道:“黑玉断续膏?!”
裘千仞道:“不错,正是黑玉断续膏的药方!你既然付出了通犀地龙丸的成药,自会得到药方,不然我的话岂同放屁?”
欧阳锋冷笑道:“既然如此,通犀地龙丸又在何处?”
裘千仞道:“在我这里。”他迎着欧阳锋揶揄的目光,毫无躲闪之意,淡淡道:“这又牵涉到我和惠普当日一桩公案,多说无益。”
欧阳锋叹息一声,道:“裘帮主,姓欧阳的如今可是真佩服你了!”
裘千仞道:“欧阳先生过奖!在下也只是守规矩罢了!”
欧阳锋问道:“守谁的规矩?”
裘千仞道:“守我的规矩!”
欧阳锋不禁大笑,拍手赞叹:“好!好!”
裘千仞道:“欧阳先生不妨仔细看看,此药方有没有问题。另外还请抄录一份,将原方还我。”
欧阳锋深深望了裘千仞一眼,道:“好!”
随后欧阳锋果然查看一番,发现药方并无问题,其中所列药物虽然难得,也并非如何稀少之物。他将药方勘定之后,便取出随身携带的羊皮纸与炭笔,将药方记录一份。
欧阳锋将药方重新装入黑木盒,递给裘千仞,道:“我给你的锦袋,乃是天山雪蚕丝织就,每过三个月,蚕丝被剧毒所染,便要更换一次,不然便会妨害配主。”
裘千仞眯了眯眼,道:“剧毒?”
欧阳锋道:“通犀地龙丸可避天下毒物,本身却是剧毒,只有天山雪蚕丝可隔绝其毒性,但也只可保证三月之防。”
裘千仞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半晌止住笑声,指着欧阳锋道:“好个西毒!”言罢转身离去,一袭黑衣飘飘,片刻间便成了远方一个淡淡的墨点,继而消失不见。
欧阳锋留在原处,喃喃道:“西毒?西毒!”
他心下自思:“我僻处西方,又好弄毒,西毒,哈哈,此称正合我意!好,以后我便是西毒!”转念又想:“我的通犀地龙丸被你所得,那又如何?我能施毒便能解毒,有无通犀地龙丸都无所谓,而你虽有这药,但我必会研制出新的剧毒,破去你的通犀地龙丸!到时再让你领教西毒手段!”
欧阳锋想至此处,心中豁然开朗,只觉得一条康庄大道便在前方,哪还有什么郁闷愤恨之情?他从此果然苦心孤诣,专研毒性,并以毒练功,从此毒功武功俱是大进。
而西域之地本有阿萨辛骑兵作乱,其首领哈桑老人更是心狠手辣,武艺精深,然而一次劫掠客商时,却被裘千仞所杀(之前那位骑兵首领,大胡子老人),留下一些余党,其中一部分人带着哈桑传下的十二枚圣火令,不知所踪;另一些人则留在西域,骑着白骆驼,祸害四野。
一次欧阳锋出外采药,正遇上阿萨辛余党作乱,欧阳锋随手杀了几人,又施毒令剩余之人受尽苦楚,不想反因此被这些人推崇,跪求收留。欧阳锋此时正好需要收些能办事的属下,双方一拍即合,便迅速形成一股势力。此时阿萨辛余党的巢穴是一处山岗,欧阳锋带着大嫂、侄儿入驻后,改其名为白驼山,又在此建立一座山庄,取名白驼山庄。自此之后,欧阳锋既有手段又有势力,白驼山主人与西毒之名,开始响彻西域大地。
关于欧阳锋之事且不细表,只说裘千仞,离了金刚寺后,又寻了一队前往中原的商旅,多日辗转,方才回到大宋境内。不想刚入宋境,来到一座小镇,便被突然现身的铁掌帮弟子拦住拜见,请入分舵,当地分舵的舵主姓屠,见了裘千仞之面大喜,忙将裘千仞请入大厅入座奉茶,自己则率分舵头面人物拜谒,行礼甚恭。
裘千仞安然落于首座,问道:“你这么着急找我,所谓何事?”
屠舵主忙道:“帮主刚从西域回来,恐怕不知,总舵出了重大变故!”
裘千仞豁然站起,身形一闪,便来到屠舵主面前,伸手抓住其手腕,厉声道:“总舵出了何事?!”
屠舵主身子整个软塌下来,痛得脸色青白,冷汗涔涔而下,期期艾艾道:“帮主……属下……”
裘千仞松开他的手腕,沉声问道:“说!”
屠舵主松了口气,不敢怠慢,忙道:“前两日,总舵来了一位怪人,堵在山门入口,只说要找帮主,还说……”
裘千仞问道:“还说怎样?”
屠舵主道:“说一日不见帮主,便不许一人进出。”
裘千仞哈哈大笑,道:“所以便真的没有一人进出了?”
屠舵主看着裘千仞森冷的目光,不紧激灵灵打个冷战,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裘千仞厉声喝道:“给我准备三匹快马!”
屠舵主忙应道:“是!”随即便如被火烧着尾巴的公牛一般,红着眼,招呼手下,立即办事,不过片刻间,三匹快马便已备好,马上还备足淡水干粮,乃至银钱细软。
屠舵主讨好道:“若是帮主不嫌弃,属下愿率人一路护送,为帮主解决一些路途中的杂……”话未说完,裘千仞已飞身上了一匹马的马背,同时赶着另外两匹马,三马嘶鸣连连,四蹄如飞,转眼便已奔驰出去老远,只留下一路尘烟。
裘千仞心如火燎,拼命催动马力,连连换乘,吃喝均在马上,只有大小解才下马片刻,不过一日夜,便行了千余里路,来到岳州地界,离铁掌山已是近了。
可是三匹马至此已经到了极限,不过片刻间,便先后倒毙,弄得裘千仞心中大骂:“这是给我找得什么破马!这等舵主简直该死!”
裘千仞无奈之下,只好携着装有秘方的木箱,施展轻功,行速丝毫不逊奔马,又是一个白日,在天色擦黑之际,终于赶到了铁掌山前。
此时早有铁掌帮巡山弟子发现裘千仞,急忙迎上前来,又发出帮主归来的讯号,一时间众人纷纷前来拜见。裘千仞也不说话,在众弟子簇拥之下,来到山门之前,果然见到一位灰衣老人盘膝坐于此处,看到裘千仞时,只是笑着招呼道:“可是裘帮主当面?”
裘千仞至此已是彻底稳下心绪,他知道此人能够生生堵住铁掌帮出入门户,而且一连数日,弄得众长老、舵主毫无办法,绝非泛泛之辈,定不可轻视,于是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此所为何事?”
正在此时,四大长老和诸舵主也从总舵内赶了过来,见到裘千仞时急忙行礼。裘千仞却只是注视老人,对他们理都未理。
老人执起一个随身携带的水袋,打开饮了两口,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灰不溜秋的东西,啃了一口,嘴中咀嚼着,出了一会儿神,方道:“我嘛,名字老早便不用了,姓什么来着?噢对对对,我姓独孤,名……”他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露出十分苦恼之色,忽然眼前一亮,道:“我一生只求对手给我一败,你就叫我独孤求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