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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剑汉子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忽然笑了,道:“师弟们何必如此?大家乃是一师所授,多年交情,岂可一朝废弃?”
黑脸汉子持刀怒道:“少废话!咱们连师父都杀了,还讲什么师兄弟的交情!今日你把经书交出来,咱们和你论交情;今日你不把经书交出来,咱们的刀子和你论交情!”
背剑汉子闻言眉毛一立,旋又舒缓,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经书给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了出去。
黑脸汉子道:“这还像话!”上前两步,伸出左手欲接,却见背剑汉子用力一掷,将那册子高高抛起,投到他的身后。
黑脸汉子一惊,转身欲抢时,忽觉腰间剧痛,他大吼一声,勉力回身望去,却见一口冷森森的长剑从他后腰贯入,剑尖则从他腹部钻出。
背剑汉子猛地抽出长剑,血花四溅间,他已合身向旁边窗户撞去。只听咔嚓一声大响,窗户四散破裂,他也借机冲到了外面,一个翻滚站直身子,迅速向大街尽头跑去。
房间内剩下五人一齐大惊,白面汉子大喝道:“追!”众人顾不得倒在血泊之中的黑面汉子,纷纷穿过窗户,来至街上,然后稍辨方向,缀在背剑汉子身后,一路紧追下去。
又过了片刻,屋顶上飘下一人,先是望了街头一眼,随后信步而行,似缓实快地跟在众人身后。此人正是裘千仞。
裘千仞远远缀在众人后面,一路离开华阴县,偏离大路,且越行越高,渐渐入了华山地界。又行一阵,地势越发陡峭,众人速度却并未减慢,遇到过陡地形,均是手脚并用,攀爬而过。裘千仞在后看得分明,不禁心下赞叹:这些人不愧是大盗弟子,旁的功夫不提,轻功确有独到之处。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来到一片开阔地。此处浓荫匝地,处处皆是高大松柏,行进变得十分艰难。
背剑汉子还欲再逃时,被两名持刀汉子绕前阻住前路;欲向左奔,迎面两支铁钩砸来;转身右逃,一支短枪倏地刺到。他兜转回身,只见白面汉子正持剑冲他笑呢。
背剑汉子大喝道:“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垫背!”说着合身扑上,一剑直刺白面汉子胸口。
白面汉子侧身回避,背剑汉子身不稍停,疾驰而去,眼见便要突破包围,向山下跑去,不想却忽地扑倒,惨叫一声,声音中满含痛苦之意。
白面汉子纵上两步,持剑向其后背刺去。背剑汉子着地翻滚开来,发出阵阵惨呼,不多时已是停止滚动,仰卧当场。
白面汉子收回长剑,上前瞧瞧背剑汉子血肉模糊的形貌,笑道:“大师兄,我这毒蒺藜滋味如何?我看你滚得甚是过瘾啊!”
原来他事先在身后树木之间置下绊索,并在附近地上遍洒毒蒺藜。这毒蒺藜满是尖刺,刺上则有倒钩,又淬有剧毒。背剑汉子扑地而倒时,便已被多枚毒蒺藜刺伤,又为了躲避长剑连连翻滚,让毒刺深入皮肉,当下连痛带毒,没了声息。
此时另外五人亦汇集过来,一名持刀的汉子笑道:“还是二师兄的办法高!这家伙总以大师兄的身份自居,倚老卖老,兄弟们早就瞧他不顺眼了!”
另一个持铁钩的汉子道:“确如老五所说。二师兄,咱们该翻翻这厮周身,那部经书八成还在他身上。”
白面汉子点头道:“正该如此。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件好东西,重要性丝毫不亚于那部经书,你们且来看……”说着从怀中一掏,然后伸出一只拳头,递到众人面前。
众人闻言大奇,纷纷凑到那只拳头旁边,持刀汉子嘀咕道:“二师兄,你闹得什么……”一语未毕,就见白面汉子大手一张一抖,一团白雾顿时在人群中散了开来。
就听一片惨叫之声:“哎呀!我的眼睛!”“石灰!”“混账东西!”又夹杂兵刃碰撞的乒乒之声,以及利刃入肉的噗噗闷响。过不多时,白雾散去,露出白面汉子独自站立的身形。周围则是倒下的五人,身上要害处剑痕入骨,血流如注,眼见是不活了。
白面汉子浑身沾满红渍,剑尖血水犹自滴落,他纵声长笑,道:“就你们,也配跟我抢《九阴真经》,这不就……”他声音忽止,自家头颅猛地拔飞而起,一腔污血如柱般喷洒空中,待得头颅落地,无头尸身方慢慢跪倒,伏在地上。
他身后一人持着长剑,嘿嘿一笑。借着月光看他,只见其遍体浴血,周身沾满毒蒺藜,已是形貌全非。他一只右眼处深深嵌入一颗毒蒺藜,只剩一只左目完好,目中布满血丝,却露出极度愉悦之色。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他喃喃道,脚步踉跄着向一处行去。他来至一棵大松树下跪倒,然后扔下长剑,用双手猛挖树下泥土。过不多时,他从土中捧出一个油布包,哈哈一笑,道:“《九阴真经》归我了!你们休想夺走!我才是……”一句未了,已是侧身歪倒,绝气身亡。
裘千仞一直在林后观看,见此情景不禁微微一哂。他转出树林,刚要向背剑汉子走去,忽然面色一变,身形晃动,化为一道残影急速前冲。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从另一侧树林中钻出,同样奔向背剑汉子。
裘千仞与那两道身影几乎同时来至背剑汉子倒地之处,三只手一齐向地上的油布包抓去。
裘千仞喝道:“滚开!”伸左掌横挥,啪的一声,与其中一道身影对了一掌,右掌则抓到油布包一角。而另一道身影如游鱼一般,穿梭盘旋,躲开裘千仞的掌势笼罩,倏忽伸手,也抓住油布包一角。
就闻“刺啦”一声,裘千仞与另一道身影各自退后。先前与裘千仞对掌那人高声呼道:“裘帮主手下留情!”
裘千仞一愕,顿住本欲扑出的身形,向前望去,却见一男一女站在离自己不远处,男子风雅俊朗,三缕墨须飘洒胸前;女子冷艳秀丽,身着白衣,两人均是腰悬长剑。却是王中孚与林朝英。
裘千仞眯起双眼,道:“原来是中孚宫主与朝英殿主!贤伉俪不在终南山纳福,怎么藏头露尾,一路跟在我身后?莫不是对《九阴真经》也感兴趣?”心下则暗暗吃惊:林朝英竟突破先天了!难怪两人在己身后,又隐藏于此,自己却毫无察觉。
林朝英喝道:“姓裘的,你说话少要夹枪夹棒!我们固然对《九阴真经》有些兴趣,但你又岂有好意了?还不是想来抢夺经书?”
裘千仞瞪视林朝英半晌,又转向王中孚,笑道:“林殿主的辞锋,还是这样锐利!不知王宫主平日可受得了么?”
他素知林朝英生性刚强,不甘落于人后,即使嫁做人妇亦不稍改。当日王中孚在终南山创建中孚宫,自己做宫主,曾想让林朝英做二宫主,却被后者断然拒绝。后经一番协调,王中孚将中孚宫的主厅命名为朝英殿,让林朝英做殿主,与自己这位宫主并称,这才令其满意。
裘千仞对于这些趣事有所听闻,又不惯于林朝英的咄咄逼人,所以出言调笑,暗含嘲弄林朝英之意。
林朝英闻言,果然感到羞恼非常,她圆睁双眼,正要翻腔,却被王中孚伸手阻住。
后者微微一笑,道:“当日终南山一别,忽忽八载,裘帮主风采一如往昔,真是可喜可贺。当日劳烦阁下赐教,在下与拙荆不胜感激,五年前我二人大婚之时,曾发下请帖,请阁下往来一叙,聊表寸心,却未能如愿。如今竟在此处相聚,当真是缘分不浅。”
裘千仞“哼”了一声,不说话了。王中孚虽然言语温和,却令他想起自己当日在终南山闹事的过往。二人双剑合璧打败自己,是自己能够在初入先天境时恢复心性的一项关键,说来还是自己欠了他们一次。
王中孚注意到裘千仞的面色趋向和缓,便道:“裘帮主,我与拙荆对《九阴真经》有些好奇,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想必你已看出,拙荆已是身入先天,对于秘籍功法几乎没有需求。若是裘帮主想得到这部经书,我夫妇自可让予你。”说罢扭头望向林朝英,伸出手去。
林朝英叫道:“中孚!”
王中孚笑道:“朝英,你便听我一次吧!”
林朝英一滞,不禁冷哼一声,将手中经书重重放在他的手上。
王中孚接过经书,双手奉至裘千仞面前,道:“裘帮主,且拿去吧。”
裘千仞见此不禁哈哈一笑,道:“王宫主,你也忒瞧不起人了!我裘某人岂是受人施舍之辈!”
林朝英怒道:“那你想怎样?!”
裘千仞沉吟片刻,低头瞧见背剑汉子的尸身,忽然道:“咱们故友重聚,放着这些尸体在旁,岂不是大煞风景!”说罢将自己手中的经书塞入怀中,向地上拍出一掌。
王中孚和林朝英只觉得周边地面附近忽然氤氲一片,等再定睛看时,发现背剑汉子所卧之地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粉影,一阵清风吹来,尘土盖过当地,便连粉影亦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