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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节 军营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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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扬州城外。\\WWw.qΒ5。coМ//虽然此时尚未入夏,然而地处南已经到了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时候了。在这个日出江花红似火的暮春,从北方而来的马蹄声彻底踏破了运河上的宁静,一道道坚固的浮桥上,大量骑兵正迅地行进着,目标就是那个可以让人一觉十年的繁华扬州。每个人都坚信,不久之后,这里将会变成他们掠获战利的天堂。

    四月初时,多铎亲率大军直奔安徽州,迅攻破:和泗州。此时史可法正督师淮上,阻止清军南下。但是此时弘光朝廷内党争严重,镇守武昌的宁南侯左良玉以“清君侧”为名,率二十万水6大军顺江东下九江,直逼南京。此时南明权臣马士英惧怕左良玉进京要了他的性命,慌乱之下竟然不顾即将掷鞭断流、南下淮扬的满清大军,急忙调史可法入卫南京。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也当真凑巧,当史可法匆忙行至浦口时,左良玉已经病死九江。

    南京那边的威胁倒是暂时解除了,然而顾此失彼,淮安、泗州的明军备抽调走之后,防卫空虚,结果多铎立即抓住战机,一举拿下这两座江北门户。史可法在浦口闻讯,不得不率兵昼夜兼行,冒着瓢泼大雨赶来救援,不过为时已晚,多铎已经指挥清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淮河,兵锋直指扬州,江北守备空虚,立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方寸大乱的史可法一会儿叫高邮地驻军去浦口,一会儿诸军赶去扬州。一会儿又叫大家伙赶快去救淮安,竟然一日之内下了三个南辕北辙的命令,自然闹了个焦头烂额。等他踩着一路泥泞刚刚回到扬州还没有坐热板凳,清军已经连夜搭浮桥渡过运河,兵临扬州城下了。最要命的是,此时人心已散,史可法临时派驻在扬州外围的兵力很快死的死,降的降。城西三里处的两座小山被清军迅占领。清军也挺讲究效率的。刚刚占据两座小山。就立即着手修建炮台,明军守将们站在城楼上,远远地就可以看到那边正忙活得热火朝天,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干着急。

    此时,南下清军将近三万,加上新近投降来地许定国。李成栋,还有高杰残部,总兵力已经达到了八万之多,可以说是浩浩荡荡。十八日晚上,清军已在距扬州城不到二十里地上官桥、邵伯镇扎营了,为清兵向导地,便是南明的前总兵许定国、李成栋。

    清军大营,中军帐外。众多将领们站在那里已经等候多时了。由于连日大雨。天色根本没有放晴的意思。所以夜晚更是阴沉,不见月光,只有周围一盏盏巨大的灯盏和火把。才将这里的诸多人等映照得红光满面。

    “大将军回营了~~”辕门外,传令官拖长声音通传道。

    本来正谈笑风生的众将立即鸦雀无声,神色肃穆。很快,在众多镶白旗巴牙喇兵的护卫下,一身戎装地定国大将军多铎策马进了辕门。一名侍卫立即俯身跪在马镫旁,他挂上马鞭,一个翻身,踩着“垫脚石”下了马,向中军大帐径直走去。

    早已守候在帐外的诸将们立即干净利落地给多铎行了军礼,在他微微颔之后,又齐刷刷地起身,按照官职大小排好顺序,依次入帐。这次随军南下的将领中,有五个固山额真人,满州旗二人。从宗室贝勒尼堪、博洛,贝子屯齐、尚善到拜音图、图赖、阿山、阿济格尼堪、图赖、韩、伊尔德、阿哈尼堪等固山额真、梅勒章京们,可谓是猛将如云,济济一堂。

    宽阔的中军大帐中,四只烤全羊正在滋滋的流油,肉香四处飘散,着实令人食欲大增。多铎坐在虎皮交椅上,靴底上满是新鲜的泥泞。他指挥作战前的一个习惯和多尔衮相同,就是不相信地图,务必要亲自去实地勘察,才可以以十足的把握来部署接下来地战局。这不,他就是从十几里外地前沿阵地勘察完毕,这才放心回营的。

    似乎这位大将军没有在吃饭的时候部署军机地嗜好,所以晚餐很快开始,刚刚烤好的羊肉端上餐桌,众人闲话少叙,就开始大快朵颐。满人习惯肉食,军中食物就尤其简单,这下可苦了刚刚投降过来的许定国和李成栋,两人面对着没有任何佐料的羊肉,实在难以下咽。看看周围大嚼大咽的满洲将领们,两人心中奇怪,难道这些满人真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东西,连这种食物都能吃得这么高兴?还真是关外蛮族啊。

    正郁闷间,多铎忽然将目光瞟向了他们,微笑道:“你们汉人还真是斯文,二位是行武出身,吃饭时还这么在乎谦让矜持,还真让我们开了眼!”

    许定国和李成栋听出多铎这话中有话,似乎带着讽刺的意味,于是连忙将盘子里的肉塞到嘴里,强忍着浓烈的腥膻,说道:“王爷和诸位将军们的豪爽性情,我等是望尘莫及哪!”

    多铎一脸向往的神色,“别看你们汉人打仗不行,可是吃喝玩乐却比我们满人在行多了,本王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典故,向来憧憬不已。不过也不用急了,再过个三五天,阿尔津他们把红衣大炮运过来,本王就可以到扬州城中一游了,到时候你们二位可不要推辞,一定要做本王的向导啊。”

    “那是那是,我等就却之不恭了。”两人一起答道。

    虽然多铎的话中对他们很是讽刺,然而他们却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悦的神情,虽然他们都是当前汉人将领中骁勇善战的猛将,很是心高气傲。但毕竟他们投靠了满清,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别看这位清军主帅年纪轻轻,十足一个小白脸的长相,然而却不怒自威,锋芒凌厉,要真地杀伐决断起来,是毫不眨眼的。也难怪满洲一个关外蛮族能够从几个小部落迅壮大起来。现在俨然成了天下之主。这也决不仅仅是运气的眷顾。

    多铎颇有耐心地用小刀将羊肉细细切割。头也不抬,如平日里闲聊趣闻一样,“呵呵,你们的史阁部史大人还真是个趣人儿,本王刚才去前沿视察,现距离北门仅仅三里出有两座山丘,地势要高过扬州城楼。可以用来居高临下地炮击城墙。可笑的是,那上面居然仍是树林茂密,在里面埋伏一万大军都看不出来。本王将炮台修筑在林子里,正好用来隐蔽,那扬州并非没有重炮,然而却看不到我方的炮台作为目标,这下只有他们被动挨打的份了。哈哈哈……为将者怎么可以连这等兵家常识都不清楚,就算史可法书生领兵。不懂得这些

    了。难道周围那么多行武出身的将佐们没有一个出吗?”

    帐内地众将们听到这里,也禁不住轰堂大笑。别看他们不读兵书,多年以来地实战经验也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必须提前将山上所有树林砍伐一空,以免敌军用来隐蔽炮兵或者伏兵。

    许定国一脸苦笑着回答道:“这事情末将也早已听说,那些将佐们已经屡次提醒史可法了,然而他却说那山上有兴化李宦的祖坟,如果伐木必然坏了他家的风水,所以不忍砍伐。他这人脾气太倔,谁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军在那里修炮台也无计可施。”

    这下众人笑得更厉害了,一个个前仰后合,心道:腐儒领兵,焉能不败?尼堪用沾满油腻的手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好久没听到这么精彩的笑话了,真是笑死人啦……就算如此,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要是我的话,就在那适合修建炮台地附近埋下大批火药,然后派奸细混入其中,到时候把清兵刚刚运来的大炮统统炸上天!没了红衣大炮,光靠步兵骑兵怎么攻城?这扬州起码还能再守上个把月呢!”

    多铎不以为然地看着这位从小和他们兄弟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侄子,说话很是不客气:“我说你也别狂,以为这是什么神机妙算?你没看到这几天连日大雨,什么火药还不给淋湿了?要不是这个缘故,我还能放心大胆地在那里修炮台?多吃肉少说话,打仗的时候少不得给你安排个立功的好差事。”

    “嘿嘿,大将军教训得是。”尼堪毫不介意比自己小四岁的叔叔以长辈的架子说话,继续埋头吃喝。

    多铎带着一脸痞懒的笑意,将一块羊肉扔进嘴里,“天黑前本王还接到了皇上地谕旨,说是最好说服史可法归降,以便兵不血刃地解决扬州。这么看来,这史可法还真是块硬骨头,不好啃哪!”

    许定国点点头,“王爷此言极是,史可法这人打仗虽然不在行,党争上也落下风,却愚忠至极,想要他归降,恐怕极其困难。”

    “这个本王也明白,不过总归得试试看,否则皇上那边可怎么交待?”多铎满不在乎地在众臣面前调侃着他地十四哥,“皇上比那三国时的刘备还喜欢收买人心。这不,去年时南明伪朝廷派去燕京议和的大臣左第就被皇上给扣下了,关押了足足半年,好吃好喝地供养着,几乎所有大学士,前明降臣都被派去劝降,连皇上自己都屈尊降贵,亲自前去劝说。可那家伙不感激就算了,却也犯不着把我们爱新觉罗家地祖先全部问候一通吧?结果皇上恼怒,一拍桌子下令把他推出去斩了。这半年来对牛弹琴不说,还惹了一身臊,成全了人家的忠烈之名和自个儿的残暴之名,这个买卖可赔本了,白搭了那么多伙食费用,哈哈哈……”

    这下大家谁也不敢笑了,毕竟这满天下也就只有这位豫王爷敢肆无忌惮地拿皇上开涮,其他的人谁有这个胆子?

    许定国讪讪道:“皇上乃仁慈君主,左懋第不识抬举,自取灭亡,怪不得别人。”

    博洛提醒道:“大将军,咱们是不是要多派些人提防明军半夜出城来偷袭呢?毕竟半渡而击,袭敌营半,是古来用兵之道哪。咱们现在立足未稳,不得不有所提防。”

    多铎朝着扬州的方向看了看,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胸有成竹地说道:“史可法若有这点能耐,此时也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信不信,我和你打赌,从今晚开始,明军确实会6续出城,只不过不是来偷袭,而是来投降的,咱们的粮食估计都不够他们吃的,到时候只好放任他们去洗劫各个城池了。”

    博洛摇摇头,呵呵一笑:“这倒也是,我怎么敢和大将军赌?这明明就是必输之局嘛,我可没银子输给大将军。别到时候去逛瘦西湖和秦淮河寻快活,非得拉着我同去,叫我一个劲儿地给你垫银子!”

    众人也跟着附和而笑。在周围弥漫着的酒肉香气中,整个大帐的气氛都显得其乐融融。别看多铎和多尔衮一母同胞,然而脾气却迥然不同,在多铎的麾下,要轻松愉快许多,丝毫没有压抑之感。

    多铎谈兴很浓,嘴巴里塞着肉却并不耽误说话,“说来这史可法的运气也太差了,那左良玉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偏偏在前几天突然就死了呢?要是他早三五天一命呜呼,那么南京伪朝也用不着慌慌张张地调史可法去浦口,否则的话,咱们现在兴许还在淮安泗州那边慢慢攻城呢。”

    许定国回答:“左良玉此人,勇于虐民,怯于大战,听说流寇的十几万兵马被八旗大军赶往湖北,顿时慌了手脚,又故技重施,率部东窜。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冠冕堂皇地说什么‘除马阮,清君侧’,临行前还把几十万武昌百姓屠戮殆尽,如今骤然猝死,也是报应不爽。”

    “这南明小朝廷,内讧最有能耐。就比如前一段时间沸沸扬扬的假太子案,你可知道实际上是怎么回事?那太子果然是假吗?”多铎忽然神情诡异地问道。

    许定国一愣,不知道多铎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有个少年在南京出现,自称是崇祯太子朱慈琅,但是身份真伪莫辨,弘光帝生怕他被居心叵测者拥戴来抢自己的皇位,所以把他秘密收押审问,还问成了个假太子。然而民间舆论甚嚣,所以弘光帝不敢杀了“假太子”消灭隐患,只好一直收押着。直到现在这风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也弄得朝廷党争,明争暗斗,越不堪一击。

    “这个……末将也不甚清楚,有人说是真,也有人说是假,总之对弘光朝廷不满的人就说太子是真。”

    多铎微笑着听到这里,然后给他了一个答案:“如今许将军也是咱们自己人了,就实话告诉你吧,真正的太子只有一个,就是去年年底在燕京出现的那个,连长平公主都确认他是自己的弟弟了。”

    许定国顿时一惊:“哦?那个不是假的吗?皇上都亲自审定了,说他是为了冒领国家养赡,所以才故意冒充太子……”

    “呵呵呵,皇上目光如炬,是何等精明?况且连太子的师傅,如今在我大清任大学士的谢升都私下底对皇上肯定了,如何有假?”多铎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此人,大上个月已经‘病死’在太医院了。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崇祯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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