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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秦珏,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普通,在吃人的时代里,我们的这条贱命根本不值钱,意味着命如草芥。
若是遇上天灾,我们便合该被抛弃;若是上位者肯施舍些药材衣物,我们便要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可现今已大旱三年有余,庄稼颗粒无收,赋税却一年比一年重。
许是上天都看不下去了,一场疫病在这极端的天气下迅速蔓延开来,等到那些上位者发现时,已经控制不住了。
尸横遍野,饿殍满地。
便是那些派来看守我们,哦不,烧毁我们官兵,也有不少染上了疫病。
这疫病一旦染上,浑身长疮流脓,那散发出的恶臭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路过的野狗闻到,都要摇着头走开。
是以,他们送饭菜来时,也离得越来越远。
那些饭菜,又稀又烂,已是馊食,不过我们染上病后就没了味觉,自是吃不出的。
一开始他们还搭个棚子给我们遮风挡雨,随着被关进来的病人愈来愈多,我们就这样暴露在太阳底下。
春天,万物复苏之际,我们却只能在这里等死。
那些看守我们的官兵,大鱼大肉好不快活。
我抬头看天,那高悬的太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苍天呐,你若是真的有眼,就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凭什么辛苦劳作的是我们,大鱼大肉的却是京城高高在上的尊贵人。
身上的脓疮蔓延得越来越严重,我每天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看来,苍天还是没听到我的呐喊啊。
“多好看一个小娘子,可惜染病了。”
“是啊,真是可惜,否则这等姿色,你我若是能浅尝一二,也算此生无憾了。”
“依我看将她献上去,你我不得节节高升?”
“也对,若我们高官厚禄,什么样的小娘子得不到?”
……
迷迷糊糊间,不堪入耳的对话闯入耳膜,我费尽全力睁开眼睛,一抹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我瞬间瞳孔骤缩,女子一袭大红色衣衫,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不施粉黛也美艳不可方物,清冷气质浑然天成,似九天玄女般,便是靠近,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我自嘲一笑,大抵是病糊涂了,听到荤话也就算了,还在死前看到如此仙女,也罢,如此,就算死了也无憾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你到是生得龙章凤姿,理当成就一番大业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这荒凉之地还染上疫病?”
我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倏地睁开眼睛,那红衣少女依旧站在我面前,见我看她,她还俏皮地冲我眨眨眼。
“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哪有你说的那本事?”我强打起精神,收回那炙热的视线,这样看人家姑娘,总归是没礼貌的。
我自是不愿承认,其实我是因为自卑才不敢抬头看她。
这样的姑娘,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你姓秦对吗?”她忽然发问让我脑子有一瞬转不过弯来,我愣怔了好半晌才讷讷地点头。
“你出生不久便父母双亡,你家族人又不在这里,自然没人操心你名字的事情了,依我看就叫秦珏吧。”
她美眸微转,“二玉相合为珏,是为玉中之王,有儒雅君子之风,自也有品行高洁之意,若是你好了,你还人间一个盛世可好?”
我抬起头讷讷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虽然我目不识丁,但也知道她说的这个名字,寓意很好。
况且这样的神仙似的姑娘,应该不至于逗弄我这个将死之人。
“不喜欢吗?”许是见我久久不语,她追问道。
我忙不迭点头,“多谢姑娘不吝赐名,在下感激不尽。”
我学着那些个书生说话,还想起身跪拜又被她按住了,“省省力气,不要搞这些虚礼,你要好好活着,活到我调配出治这疫病的药来。”
“姑娘是医者?”我有些不信她,她生得如此娇贵,和村里那些常年上山采药的赤脚大夫有着天壤之别,加之这世道对女子苛刻,她怎可能习得医术?
再者,这药怕还没调配出来呢,她自己就先倒下了。
就算她有这个心,只怕是有心无力,毕竟她现在已经染上了。
我对这疫病是有切身体会的,白日里还好,若是到了夜里,浑身又痒又疼,钻心的疼痛更是遍布四肢百骸。
染上这疫病这十天,每天晚上我都在受着非人的折磨。
“姑娘既是医者,又为何不做好防护,让自己染上这疫病,现今官家不管,我们平头百姓又是贱命一条,你纵自己染上,怕是……,凶多吉少啊。”
我苦口婆心,但木已成舟,我深知我这些话多余。
她将我扶起来坐好,神神秘秘地凑到我身边:“我跟你说哦,我其实不是人……”
我顾不得什么男女人有别,忙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我没松开,四下张望发现没人注意到我们这里后才小声对她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现在这个境况,传出去你就小命不保了。”
并非我危言耸听吓唬她,她这话要传出去,定会被当做妖孽处理,现在疫病频发,每天死的人不计其数,虽说她已经染上必死无疑,但我还不希望她活着时受火刑。
她将我的手扒拉下来,秀眉微蹙,“哎呀,你听我说完嘛,我其实是天上的神女,此行就是为了治好你们而来的。”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得病糊涂了,虽然她长得确实很像画中的仙女儿,但我才不信真的有神仙呢,若是真有,又怎会连年大旱民不聊生。
见我不信,她撅撅嘴,“若是我昏迷了,你记得要保护好我哦,我下凡就必需以凡人之躯示人,神力无法施展,我的剑灵也在沉睡,帮不了我。”
我一个要死的人,如何保护得了她?
虽不忍,但我还是苦笑道:“姑娘,染上这个疫病,多则半月,少则几日便会死,我现在已经是第十天了,我保护不了你,你另求庇佑吧。”
她却笑了,笑得如沐春风,这一笑,仿佛将我这十天来的痛楚都散去。
“人活着,总要有念想的。”她低声道,声音很小,我没听清,还想问时她却是摆摆手,坚定地对我道:“秦珏,我说了你是要成大事的人,所以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