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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思羽离开了公司。心碎的感觉慢慢出来。
已经退到无路可退,没想到,她还是只能再退。对于这座城市,她已经有些绝望了。
偌大的S市,可以容下那么多的污垢和卑劣,腐败和无能,渺小和平庸,奸恶和委琐,却偏偏就容不下她。她只不过是想在这个地方,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让自己的才华得到一个施展的角落而,为什么却要把她的梦想一点点的剥落?
她还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吗?她知道,很难了,很难很难了。她已经丧失了自信和勇气。
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看来也只能选择离开了。
可是,离开了,她去哪里?她的自信和勇气已经被这里撕得粉碎,回家吗?一想到妈妈那气急败坏的嘲讽,她感觉连回去的勇气也没有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竟走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于是,刘思羽毅然走进了一家肯德基。
此刻客人不多,比较安静,她花了将近五十元,买了甜点汉堡和鸡翅,自己坐到一个角落的位置上,边吃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居然是她来到这城市以后,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奢侈。
正常情况下,她只敢享受十五块左右的快餐。
她一边吃,一边心有不甘地拿出那份设计手稿,她想再看看这个导致她被炒鱿鱼的手稿,究竟为什么会被客户和老板嫌弃。看了好一阵,不管怎么看,始终觉得最初的方案是没有错的。
她叹了口气,心想:“老板们总是说,客户总是对的,可是若干年以后,若他们发现当初错了,是责怪设计师,还是责怪自己,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客户接受自己的对的方案,始终不算是有责任感的设计师,可是做一个有责任感的设计师,难道就真的这么难吗。算了,也许我真的没办法适应这一行,还是离开吧。”
她把手绘稿揉成一团,正准备撕的时候,身后一人说道:“刘设计师,这么好的设计,为什么要撕掉呢?”
刘思羽一怔,“刘设计师”这个称呼,在这个城市显得极为陌生,她一回头,见到一个年约三十岁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她的座位旁边,正冲她微笑。
那青年见刘思羽有点迷惑,笑道:“记起我了吗,想一想,你在那个祥瑞设计公司的时候,还记得吧?”
刘思羽这才记起来,她在前面一家设计公司的时候,有过一个准客户,说有房子要装修,奉老婆之命先来看看,然后把每个人的方案都仔细看了,还问这问那,偏偏这个人虽然其貌不扬,却特别有礼貌,一口一声X设计师,而且每个人的方案他都点头赞好,给了众人最足够的满足,使得大家对他的印象普遍都还不错。
这个青年,便是当时的那个客户,刘思羽依稀记得,这人好像姓唐。
那人见刘思羽神色,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徽笑着坐到刘思羽对面,说道:“刘设计师,后来你怎么离开了祥瑞装饰设计公司?”
“你又怎么知道我……”
“不瞒你说,后来我还再去了一次那家公司,没有看到你,我一问,说你已经离职有半个月了,那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吧。不过,说句实话,你在那家呆不下去,我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刘思羽苦笑一声,不免有些尴尬,对这人残存着的一点好印象随之一扫而光,一见面就揭人伤疤,再没趣的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现在你在哪里上班?”哪壳不开提那壳,这姓唐的,也未免太极品了。
“你问的是前些天,还是现在?”
“有什么不同吗?”
“前些天,我在如意装饰……”
“哦,是姓郝的那家?那你早晚还是得辞。”那人一笑,见刘思羽脸色尴尬,笑道,“已经辞了?”
刘思羽叹了口气,端起手中冷饮,喝了一大口,说道:“是的,本姑娘现在是自由之身。”
“难怪你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就是为了刚刚的这个项目?”那人估计是读心理学的,一猜就准,“能不能把这个手绘方案让我再过目一下?”
“怎么了?”刘思羽警惕地问。
“没什么,不瞒你说,你刚才在看这图的时候,我也已经看过了,但是出于礼貌,我只能大概浏览一下,没能细看,这么精彩的方案,我真是好想仔细看看的。可以吗?你反正都要撕了,没关系的吧。”
刘思羽苦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人说的话挺令人有点抗拒,但另一方面,又觉得此时此刻,能有个人跟自己说说话,哪怕是让人不快的话,也比那种枯坐无依的感觉好受些。
略一迟疑,那人友好而固执的又问道:“可以看看吗?”
刘思羽把揉成一团的手绘稿递过去,那人非常高兴地说着谢谢,把手绘稿接过来,展开看着,不无夸张地“哇”了一声,有点爱不惜手的感觉。
刘思羽有点吃不准这一声惊呼的意义,问道:“又怎么了?”
“刚才没注意看,现在这么一看,你这个手绘简直就是一幅一流的美术作品,大胆但不失细腻,大开大合,真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能画出这么好的手绘,你知道你这样的笔触和风格,让我想起了谁吗?”
刘思羽道:“我不知道。”
“你听说过柏崇林吧?”
“知道,柏氏集团总裁,难道他也会美术……”
“人家是商业天才,怎么可能?但他有一个哥哥,叫柏崇森,那才真的是天才画家,别说本市了,世界上都叫得上号的,这种人就是真正为美术而生的艺术家,每一幅画都堪称神作……”
刘思羽道:“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我可不认识他。”
那人苦笑道:“你认识他就怪了,他在六年前突然失踪了,种种迹象看来,甚至可能已经遇难,直到现在,他的失踪仍然让整个美术圈扼腕叹息,虽然他淡泊世俗,从不参加社交活动,但他所取得的艺术成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足够吸粉了。”
“那,他为什么失踪?”
“他生在富豪之家,这是他的幸运,却也是他的不幸,不管他愿不愿意,豪门的权力和财产之争,象一个巨型漩涡一样,他是注定躲不开的。试想,一个天生的艺术家,又怎么可能战胜一个天生的商人?”
“天生的商人,是指他的弟弟吗?你说他弟弟是商业天才,会是他弟弟把他逼走的吗?”
那人浅浅一笑,不置可否道:“我只能说,这个很难回答,反正他原本是柏氏集团的指定接班人,却在正式接班前夕突然失踪,从此杳无音讯,于是接班人就換成了现在的柏氏集团总裁柏崇林。”
刘思羽沉默。
那人感慨一声道:“反正执着于艺术,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注定是要吃苦头的,不管是出身豪门,还是寒门,这话题有点太沉重了,不提了,还是谈谈我对你这个方案的一点粗浅看法吧。我觉得客户不接受这个方案,我也能够理解。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你心里可能会认为这是客户的认知能力的问题,对不对,其实,你错了。”
“那就是我的问题啰。”刘思羽尽量让自己说出的话火气没那么冲,一个外行人居然也敢在她面前放肆,换谁都难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