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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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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説不清究竟翻越了多少座山峰,汽车终于终于驶进了一条狭长的沟谷里。路面相对而言平整多了。淙淙羼羼的溪流挨在公路边,急骤地围绕在山脚旋转奔涌。一座石桥从那一座山头架到这一边山腰。公路边矮矮地挤着几幢歪歪斜斜的木板房。桥对面的山坳里,灰灰的挤压了一栋又一栋砖楼。汽车在这个比较富裕的居民点稍作停留,就离开了主道,转入了一条更狭窄更坑坷的山道。

    山道的两边是零星的几块水田。水田荒芜了,长满了杂草。然后就是山。前后左右,铺天盖地而来,都是山。而这些山,也光秃秃的,偶而只见几丝小草,更多的是黢黑的山石和焦黄的沙土。树木似乎在这里绝种了。

    随后,汽车急剧的颠簸着从两座山之间的鞍部爬过。眼前的景象蓦然一变。刀劈斧削的峭壁,深不可测的绝谷,拔入云端的尖峰,郁郁葱葱的古木,悬在天际的飞瀑,落在谷底的房屋,盘挂在山岩上的公路……

    这里就是金矿矿区。

    “嘘——!这地方,太荒凉恐怖了。”李梦红从车窗里向外张望,惊叫一声,额头上立即浸满了汗珠,脚手都软软的瘫了。汽车似乎完全悬在空中。窗外看不见路,看不见底,只有一线绝壁向下飞落。可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汽车盘旋一阵以后,埋着头往下疾冲。坐着的人都差不多离位往前倒了。很快,一座极大的村庄展现在眼前。一条清净的小溪伴着村庄在寂静的山谷中恋爱。

    村庄旁边,没有树木,只有从天而来的绝壁吊崖。那些石壁上凿满了黑乎乎的洞。

    嘎的一声,汽车在一家小店门前停了下来。这小店开在用青砖砌成的三开二进一楼一底的非常漂亮别致的小楼里。楼房外表全安上了瓷砖,大多是白色,中间隔了橙黄或墨绿的瓷砖拼花,正堂上的走廊栏杆上还安装了八仙过海和鲤鱼跳龙门的瓷画,花花丽丽的,象个都市里妖冶的伴舞女郎。这房子跟大山绝谷极不相称,跟村庄的其他建筑却相得益彩互相辉映。

    “到了。”伍魁洪扑下车去,转头説。李梦红脸色煞白,没有反应。“红红”

    “唔。”李梦红头晕晕的,一时还真没有清醒过来。一天之内,坐了五、六个小时的汽车,跑了几百里路,而且大多数时间是在没有养路工人维护的山间公路上颠簸,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摔得离了位,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吓得出了窍。“下来吧。赖在车上做什么?”她听伍魁洪这么叫她,定定神,扭头细看一遍,才扭扭身子,慢慢爬出车座,被他搀扶着,就近走进了小商店。“真够刺激的。”她无力地説。

    迎面就是铝合金框边的玻璃柜台。柜台里赫然摆出一些名牌商品。柜台上一部彩电一部CVD,正在播放三级片。架子上除了价格昂贵的名优商品以外,竟然安上了一串七彩灯。雪白的墙壁上挂满了赤膊坦胸的美女图像。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西服革履,叼着香烟站在柜台边,随着录像中男女交欢的节奏乱喊“一二三四五……”旁边站着个油头粉脸还算标致的年轻人,不时打开商品柜摆弄里面的商品。

    李梦红跟着伍魁洪走进店子。

    “要点什么?”年轻的店老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李梦红。

    “休息一下。不要。”伍魁洪摆摆手。

    这时从里间走出两个女人来。其中一个见了他们拍拍手喷地就笑起来。“骚猴子,你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我们蛮有缘份吧。”女孩説着,就要往伍魁洪身上靠。

    伍魁洪象见了烧红的烙铁,急忙往边上闪,红破了脸,拿眼直往李梦红身上瞟。李梦红意识到其中有些奥妙,牙齿格地一响,眼睛瞪圆了。只见那女孩穿了一身火红的套装,披着波浪似的长发,厚厚地扑粉,浓浓地洒香,高高地穿鞋,格格地发笑,耸耸地抖胸,上上下下都是撩人的火热。李梦红注视着那面孔,那情态,却始终无法记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沉沉地哼了一声,坐下,説:“有水吧?打水来洗把脸。我很累了,有点恶心。”

    “有。到里面坐喽。”另外一个女孩很礼貌地邀请他们到里间去。从情形上看,这一位极有可能是女主人。“我叫她们打水来。”

    “这地方的确不错。”李梦红洗过脸,精神为之一爽,头脑里也不再晕晕的发昏了。

    房里安了一弯沙发,电视柜上搁着大彩电,地板上拼了瓷砖,陈设装饰都不是农村的本色,看样子,金矿的人还真是坐在金子上了,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不会挨饿受穷。

    “你好象不是本地人吧?”李梦红听那顶多二十五岁的小老板娘讲话口音,心中疑惑。

    “我是贵州的,嫁到这边来二、三年了。”老板娘年轻俊俏,没有涂脂抹粉,但衣着时髦,身材feng骚,一言一行眉飞色舞,骨子里荡荡的是少妇的痴迷和狂躁。“你们刚来,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们安排伙食。就住这里吧。我们这里有淋浴,有电视,有上好的客房。”

    李梦红坐在沙发里,扭了头去看正在一边闷闷地抽烟的伍魁洪。看着,看着,她喷地一笑,説:“就住这里吧,这里很方便。”

    “这里就是这家最好了,方便,清雅,老板又热情。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就象在自己家一样,没説的。”穿一身火红衣的姑娘做出各种姿态,倚靠在电视柜上,时不时还照照镜子,捻动拈花手指理头发,朝伍魁洪飞媚眼。

    “罗玲,有人找你。”年轻的店老板走进里间来,在红衣姑娘滚圆的上翘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微微一笑。老板娘斜斜眼,笑咪咪地去开有线电视。红衣姑娘娇柔地扭动腰肢,摆着屁股,哼起小调,走出去了。老板娘也往更里间的灶屋里去安排人做饭菜。房里只剩下伍魁洪和李梦红两个人。他不看她,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她是什么人?你的老伙计婆?”李梦红似笑非笑地瞅着他,点燃一支烟卷,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支起二郎腿,好象很放松。

    “哎呀,你不要总是无头无脑的乱讲嘛?”伍魁洪扔掉烟蒂,吸吸鼻子,把手伸进衣袋里掏几掏,摸出一包烟来扔在茶几上,又点燃一支,猛吸。

    “嘻嘻,我们蛮有缘分呢。”李梦红捏腔捏调地学着红衣姑娘的口吻,説上一句,忍不住就笑得东倒西歪,扑过去,就揪住他的耳朵。“你不老实。今天你不在我面前把话説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躲又不躲不掉,推又推不开,小声道:“你别闹洋好不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疯疯癫癫的,象什么样子。”她一摔手啪地给了他一巴掌。“我闹什么?!”她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来,晃几晃,就朝他胸脯上捅过去。他脸都变绿了,一滚一跃,跳起来,再一闪身,捉住她的手腕,夺下匕首,切齿道:“我宰了你。”他手一扬,将匕首扔到沙发脚下去了。“你杀我?你我杀呀。你不杀就是孱头。”她抓住他,一句连一句地嘬他。

    “哎呀,哎呀,老婆,你莫吵了好不好?我给你讲好话,讨个面子……”他瞅着那敞开的房门,显得十分狼狈,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怕什么?为人不干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自己不要面子,我能给你什么面子?你这畜牲,从什么时候跟她混起的?你讲不讲?不讲是吧?我看你有多大有面子……”

    “根本就没有什么事,都是闹着玩的,你又何必太计较呢?那时候我又没和你……那个。”他见她并没有大吵大闹的迹象,定定神,在离她稍远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这个,这个,嗨,他妈个巴子,讲不清楚。”

    “当着我的面都眉来眼去的,还什么这个‘、那个’的。缘份?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缘份。”她声音并不大,只是脸色不好。

    “她要乱讲,我有什么办法?那嘴巴是长在她身上。”他讨好地説:“她要是再胡説八道,我就揍死她。嘿,你累了,上楼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找李文彬。”

    “不准去。”她厉声説。“你现在跟了去,好跟她在外边乱搞?你敢继续跟她来往,我非劈了你不可。不信你就试试看。”

    “他妈的杂种再和她……”他急切中説。

    “你赌咒。”她逼他。

    “哪个要是和她乱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伍魁洪指天划地説一回,见她很得意,但威胁道:“老妖婆,你莫轻狂。你要是乱搞乱舞的,我就拿你千刀万刮,拿你去喂狗。你千万莫让我逮着。不信,你又试试看。”

    “格格……”她笑起来,双手揪住他几推几搡。“莫闹了,癫子。”他拖她一把,将她掀翻在沙发上。“哎哟。”她早已精疲力竭,躺倒以后,哪里还撑得起?“你去把房间收拾一下。”她説。“我等一下上楼来。”

    这时老板娘走进房来,把他们看几回,笑问道:“你们要几间房?”这话让李梦红呆了一会儿。农村的风俗习惯,是不允许外来的男女在自己家里同床共枕的,怕弄脏了屋场风水不吉利。“一间房。”她笑笑地説:“这天有点变了,一个人睡,冷。有个沤脚的,热火得多。”老板娘笑得更欢,身体都在摇幌了。

    “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是钥匙。五十块钱一个晚上。厕所和浴室在楼下,往左。”

    “这个地方也收五十块钱一个晚上的铺?还没听説过。”伍魁洪也笑了。

    “一个人住一间,二十块钱一夜。两个男的或者两个女的住一间,只要十块钱一夜。一男一女共一间,五十块钱一夜还算是便宜的了。”老板娘眼角迷迷漓漓地泛起异彩,嘻嘻地説:“整个这个地方,只要你有兴趣去问,我这里收费最便宜了,条件反而是最好的。”

    “我要住一块钱一夜的。”伍魁洪説。

    “那你去睡猪圈吧,不要钱。”

    “出你妈的丑。”李梦红见他跟俊俏的老板娘不停地逗趣,用手拐拍他一下,从包里扯出一沓百元大钞,对他説:“少在这里磨牙,你去找几个人,我明天要他们做事。”

    老板娘眼珠子转几转,死盯着李梦红。“大老板出手,太阔了。你不怕他拿了钱到外面去花?走出去,街上随便就遇上几个。”李梦红一惊,反手急忙拉住伍魁洪,“还是明天我自己去吧。不要把老公卖了还找钱出去。”她撑一撑,靠着他站了起来。

    “你多事,当心我搞死你。”伍魁洪説。

    “我等你,右边第一个门,晚上不锁。”老板娘大笑説:“我还弄不清楚是谁搞死谁呢。”话音未落,李梦红早已把手揪到了伍魁洪的耳朵上。“天啦!你讲句好话什么的,怎么老是陷害我?”伍魁洪大叫。老板娘格格地浪笑着,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妈的,臭婊子!”伍魁洪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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