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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揽月坐在永乐长公主旁边。
看着长公主探着头,看着窗户下头的街景一脸兴味盎然的样子,她头皮有些发紧。
元安呢……
她回头一看,却见元安郡主正在门口,也不知道同雪雁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好在,没等多久,雪雁转身走了,元安郡主亲自关上包房的门,冲这边来了,直接坐在了她上次坐的位置,也就是长公主的对面。
两人都挨着窗户坐着,只有江揽月远离着窗户坐着,她看着一左一右坐着的人,几乎能想到一会儿事情会如何展开。
长公主也注意到女儿今日好似有些不同,见她坐下,好奇的问了一句:
“你同雪雁悄悄摸摸的商量什么呢?”
“没什么,我让她带着其他人另外在旁边开一桌。”
元安郡主眼睛也不眨的道,一看便是早就想好了借口。
一进海食蜃楼,元安郡主便向长公主建议,让她们带来的侍女在旁边另开一个包间,也松散一日。
永乐长公主一向不是苛刻的主子,再一来,人都挤在一个屋子里难免吵闹,自然答应。
不过这会儿眼看四周空空荡荡,她看着闺女打趣:“你将人都遣走了,谁来伺候本宫呢?”
元安郡主笑嘻嘻的道:“这不是还有我吗?我伺候母亲。”
江揽月也将菜单递过去,笑着道:“这里有几样招牌菜,味道虽然比不得府里,但胜在菜式新鲜。”
“你的口味自是信得过的,都来一份尝尝吧。”
见她又将菜单递了回来,江揽月也不推辞,果断点了几样,便扯了扯一旁垂下来的细绳。
细绳连着铃铛,不一会儿,小二便进来了,将她们要的菜都记上,方又退了出去。
长公主见状,赞了一句:“挺有巧思。”
又看向窗户下头,熙熙攘攘的街道:“亭台楼阁看得多了,偶尔看到这样的市井气息,竟也十分热闹。”
元安郡主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只是眼神却完全对那街景不感兴趣,只是呆呆的看着街口,心不在焉的接着话:
“可不是?”
永乐长公主今日的心思完全放在一会儿的事情上,因而一时没有察觉到女儿稍微有些低落的情绪。
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底下,商贩们在街道两边摆着小摊,卖着各种新鲜的小玩意儿。
其中有个卖首饰的,一看便是寻常百姓用的。
长公主不见得肯戴这样的出去,但是那样子着实可爱,于是便道:
“一会儿你爹过来了,咱们一家三口还能一块儿逛逛——就像寻常的百姓之家那样,也有一番趣味。”
江揽月闻言,不由得想到上次……
一家三口?元安郡主看向街口,看见那出现的人影,眼神晦涩。
男人怀里抱着一小儿,身侧跟着一个妇人,像上次一样出现在街口。
不一样的是,这次三人身上的衣裳都厚重了许多。
其中那妇人最是打眼,一出来,便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倒并不是因为她风姿格外出众,而是因为她身上披的那件‘斗篷'。
那斗篷不同寻常,特别是站在这太阳底下,越发显得金翠辉煌,闪着细光,引得那看到的人们都在心里啧啧称奇,不知这是什么宝物。
元安郡主却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斗篷,而是凫靥裘,乃是皇帝舅舅年前赏赐下来的。
所谓凫靥裘,是用野鸭子的毛做的。
野鸭子虽然常见,但并不是所有的毛都能用,而是只取野鸭两颊上那一点儿最细密的绒毛。
那点儿毛才多少?更别提要做成一身斗篷,只怕要千八百的鸭子,也不一定能够。
更别提还要将这毛一点一点儿的织起来,所费的人力物力还有时间,都十分难得,也足可见这凫靥裘的难得与珍贵。
这样贵重的东西,母亲得了都不舍得用,第一时间留给父亲,足以见得母亲对父亲的真心。
而如今这件凫靥裘,披在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元安郡主转头,收回的目光落在对面自家母亲身上。
因为角度的原因,那三人还未走入她的视线,因而此刻她还是一脸的兴致勃勃。
看热闹的同时,不忘问她:“不是说你父亲在这楼中参加诗会,怎么都这会儿了,还不过来么?”
话音才落,她双眉一挑,像看到了什么,高兴道:“来了……”
来了——江揽月心中亦道,低头慢慢的啜了一口茶水。
永乐长公主很快察觉到不对——丈夫怀中,怎么还抱着一个孩子?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中的惊喜,也不知什么时候凝结了一层寒霜,死死的定在了某一处。
元安郡主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落在那穿着凫靥裘的妇人身上。
此刻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挂着幸福的笑,一边走,一边不时的看看身边经过的摊子。
路过那首饰摊,她停了一停,前头抱着孩子的男人注意到了,来到她的身边,伸手从那摊上拿了一根样式别致的银簪子,亲手帮她插在了发髻上。
那女人便娇嗔一笑,端的是含情脉脉,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男人哈哈大笑,抛下一锭银子,竟然空出一只手,便牵着那妇人继续往前走。
街上的行人们看着这一对恩爱夫妻,不乏羡慕。
却不知道此时的某一处,有人恨不得将手中的瓷杯捏碎!
永乐长公主今日出门,是想给参加诗会的丈夫一个惊喜。
却不曾想到,居然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她坐在二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堂而皇之的,牵着别的女人从这街上的穿街而过,脑子里顿时轰隆一声,手脚发麻。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狠狠地盯着那二人,实际上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对面的元安郡主时刻注意着母亲的反应,见她呼吸急促,双眼发直,心中害怕,连忙叫道:
“江姐姐,快看看我母亲!”
江揽月亦早有准备,连忙从袖带中掏出一个荷包,里头别着几根银针。
她拔出其中两根,起身来到长公主的身后,将银针扎入风池穴。
长公主精神一震,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恢复了神志。
她第一时间看向对面,看向自己的女儿:“元安,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