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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好多了,能自己走。”
林稚虞松开梁起鹤的脖子,抵着他的肩膀希望他把自己放下去。梁起鹤却不为所动道:“你走得慢,而且伤口才止血,要是再弄破了怎么办?我再送你来医院?”
林稚虞咬着嘴唇,尴尬的感觉简直都要蔓延到脚指头去了,他不看梁起鹤,却试图继续找解决的办法:“那你可以去借个轮椅来。”
梁起鹤知道他在介意什么。
他看着瘦,好歹也是个成年人的体重,这样抱在手里可一点也不轻松。梁起鹤都累了一夜了,现在巴不得躺床上去睡觉,哪里会跟他在这里磨蹭丢不丢脸的问题。
“别那么多事了,被你折腾了一晚上我都困死了,只想马上回酒店睡觉。”梁起鹤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林稚虞又挣了几下,梁起鹤俯视了他一眼,忽然间手一松,毫无预兆的就要把他丢下去了。林稚虞顿时受到了惊吓,本能地又抱紧了梁起鹤的脖子,一张脸羞又恼,那眼神分明是要把梁起鹤戳出个窟窿的,却偏偏因为姿势的缘故没有半点威慑力,反倒让梁起鹤很想笑,觉得这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代表。
梁起鹤被他勒得后脖子疼,示意他放松点,看他不情愿地去抓自己胸前的衣服,又忍不住继续逗他:“我好歹是你结婚证上的老公,被我抱着怎么就丢脸了?我都没怪你让我丢脸了,明明没碰过你还要被扣了顶猴急的帽子。”
这话让林稚虞想起了刚才医生当着他俩的面提润滑剂的事,他很想怪梁起鹤为什么不解释一下,转念一想却没有底气了。
他也没有解释过,但他不说是因为觉得太丢人了,哪里像梁起鹤的脸皮那么厚,被误会这种事都不在乎。
林稚虞气恼地想着,被梁起鹤抱进电梯里,发现旁边的两个女生投来了好奇的视线,他赶紧把头低下去。
梁起鹤看了眼电梯面板,他们在十一楼,电梯按键只有四楼亮着灯。他腾不出手,也没想着要叫林稚虞按,反而对那两位女生笑道:“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按下一楼。”
他身形高大,却用横抱着的方式抱了个很好看的男的。那俩女生也就高中生的年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兴奋地用力点头,其中一个帮他按了一楼,在他说“谢谢”后还对他偷笑,捂嘴说了句“不客气”,然后两个人就把头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了。
梁起鹤没有多想,林稚虞却一下就明白这两个女生的反应和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他在老冯那边拍了一年多的照片,也是从那时候起接触的sy和二次元文化,更是了解了何为腐女。
老冯的妹妹就是个资深腐女,给他科普了不少同性之间的知识。尽管他没有说明过自己的性取向,但那丫头就是执着的认定他不做被压的那一个太可惜了。化妆的时候总爱在他耳朵边上碎碎念,每次都有不同的好东西安利给他。
林稚虞在那边是不会看的,但有时候回到家里,面对着那张很大,却只有他一个人躺着的床时,免不了会情绪低落,这时候就会翻出那些漫画和小说来解闷。
起先他也没什么感觉,直到有一本小说描述的同性感情像极了他对方昊唯。那种拼命压抑和无法靠近的共鸣将他深深地绕了进去,而那个无法靠近的人也变成了方昊唯的模样。
那是他第一次学着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幻想着和方昊唯在酒吧的吧台上疯狂,在安静的公园厕所里放纵。
那位作者的想象力很丰富,有一回居然安排了穿女装靠在镜子前面的剧情。
看到那里的时候他彻底魔怔了,居然打开衣柜把藏着的女装翻出来穿上,然后对着镜子幻想方昊唯就站在他身后,紧紧拥抱着他,那双总是在黄茜身上游走的手终于愿意触碰他了。
可那次做完后,他却陷入了比平时更严重的自我厌弃的情绪里,跪在马桶前吐到痛哭流涕,连亚美娑片都压不住了。
在别人眼中,他只是为了钱去做那些工作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这种不应该去碰的衣服有着无法自拔的依赖。
即便方昊唯曾经是他的救赎,即便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依赖女装了,他也不敢将真正的自己暴露在方昊唯面前。他怕方昊唯觉得他变态,觉得他恶心,更怕连那一点微弱的希望都被斩断了。
他沉浸在这些混乱的过去里,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梁起鹤正要把他放进车后座。
怕他坐着被颠到会痛,梁起鹤就想让他趴着。他看了眼前排司机好奇的眼神,哪里能真的趴着,坚持要坐,还推着梁起鹤道:“你别啰嗦了,就这样。”
梁起鹤把他一路抱下来,手都酸死了,现在看他还是冷着脸不识好歹,也不想管他,反正痛的又不是自己,于是干脆地坐进了副驾驶座里。
说了地址后梁起鹤就闭上眼睛休息。出租车不能走观光道,司机绕过环岛高架,从机动车道开回了酒店。
机动车道虽然宽敞,中间却有两截正在维修路面的工程。昨晚林稚虞是坐在梁起鹤的腿上到的医院,所以这两段路没有颠着他,现在却不一样了。
车子一开始颠的时候梁起鹤就睁开了眼睛,回头去看他。
止痛剂已经失效了,所以他痛得牙齿都咬紧了,但在收到梁起鹤的目光时仍要倔强地装出没事的样子来。
梁起鹤没有情绪地收回视线,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说。
忍过了第一段路后,林稚虞正想松口气就听到司机用英语吐槽路面的维修工程太垃圾,都修了大半个月了还没好。他往前面一看,居然还有一段,而且地面的坑坑洼洼比刚才那段更多。
他脸色都白了,这时候却听到梁起鹤问司机:“能不能绕路走?这颠的我都要吐了。”
司机看了眼右边车道,说:“是有另一条好走的路,但是要多开二十几分钟。”
梁起鹤道:“没关系,绕过去吧。”
司机打了转向灯,接下来的路倒是真的好走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被减速带震一下,但都在林稚虞可以承受的范围里。
看着前面那个高过了座椅的脑袋,林稚虞记起了赵曼跟他说过,梁起鹤打出生起身体就很好,梁起昇晕车晕机晕船,他却一样都不沾。
所以梁起鹤是为了他才那样说的吧。
一点愧疚的情绪像根细藤慢慢破开了土壤。他想着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梁起鹤明明可以不管他的,却耐着性子陪到底。昨晚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也是,虽然语气不好,却一直把他牢牢地抱住,不曾松开过手。
他没有试过这样去依靠一个人,更没想过会这么耐心照顾他的居然是本该最讨厌他的那个。他盯着梁起鹤的黑发出神,回忆着这个人回来以后的种种,心里那道早已定型的印象逐渐有了瓦解的势头。
也许……梁起鹤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那么差的。
林稚虞的神情放松了下来,拨开被风吹到眼角的发丝,去看窗外的风景。
今天的温度没有昨天那么热了,车子飞驰在沿海路上,对面一片白沙绵延的海滩衔接着碧蓝的海水,自眼前无限延伸开来,直到视野的尽头。面对着这样的风景,他的心情也慢慢恢复了过来,不禁拿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几张。
拍完以后正想看看照片手机就响了,他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婆婆”两个字,放松的情绪立刻又紧绷了起来。
他还没跟梁起鹤谈进医院的事,他的私心肯定是不希望梁起鹤说给第三个人知道的,包括赵曼,毕竟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可现在赵曼的电话打来了,肯定是问他们今天去哪里玩的,如果他不接的话,那赵曼打给梁起鹤不是一样会穿帮?
想到这里他便抬头去看前面的人,梁起鹤也听到他手机响了,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见他犹豫了一会就来看自己,于是问怎么了。
林稚虞道:“是妈打来的。”
梁起鹤本想说那就接啊,可在看到他焦虑又欲言又止的眼神后反应了过来,朝他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林稚虞不知道梁起鹤想干嘛,正想跟他商量能不能别说这件事就被拿走了手机,眼睁睁看着他接了起来。
“妈,什么事?”
“他的手机放在我包里充电。”
“没有,早上睡迟了,刚出来。”梁起鹤说到这里,不知电话那头的赵曼说了什么,他又从后视镜里跟林稚虞对视了一眼。看到林稚虞不安的视线后勾了勾嘴角,道:“床是很舒服,不过他害羞,不肯跟我睡,跑去睡沙发了。”
林稚虞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梁起鹤转过来把手机递给他,脸上是比刚才的笑容更讨打的表情:“老妈让你接。”
心里对这人才升起的一点好感又被败光了,林稚虞气地剜了梁起鹤一眼,接过手机后声音却变得无比温顺:“妈,是我。”
“稚虞啊,你昨晚怎么睡沙发?那沙发睡了腰会痛的。”赵曼在电话那头急,却也不好说的那么直接,拐着弯提醒他:“妈给你们定的是两米二的大床,比家里的床还大呢,你跟小鹤一起睡是不会挤的。”
林稚虞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赵曼却一直在误解他是对梁起鹤这一年的表现很不满,所以在梁起鹤回来以后才会抵触着不肯亲近。就继续劝他:“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妈也跟你说过了,小鹤现在回来了,而且妈看得出他对你是有好感的,否则也不会一提结婚纪念日去玩的事就马上答应了,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他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赵曼紧赶着给梁起鹤刷好感度,林稚虞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对于她说梁起鹤对自己有好感这点是压根不信的。毕竟赵曼不知道,这几天过完后梁起鹤就会回意大利去了,到时候他们又是互不打扰各自安好的局面。
不过林稚虞也不忍让赵曼隔着重洋还要为他们担心,就答应了,说不会再睡沙发了。
梁起鹤坐在前排听着,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觉得老妈真是太好用了,只要把赵曼搬出来,林稚虞就算再不乐意也得乖乖听话。
后来赵曼又跟林稚虞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了,林稚虞才找到机会挂掉。梁起鹤付了车钱,到后座打开门,又自作主张地把他抱了起来。
林稚虞再次申明要自己走,梁起鹤也不跟他废话了,直接道:“我刚才在老妈面前帮你瞒住了,是顾着你的面子,也是不希望因为你的屁股耽误接下来的行程。你别老跟我不好意思,不就一个痔疮吗?至于那么别扭?”
“……”
林稚虞被痔疮那两个字噎得脸都要烧起来了,恨不得拿块肥猪肉堵死这张嘴。但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头,再低点,低到所有人都看不到他才好。
梁起鹤却心情很好地迎接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才跟怀中人说:“到我裤子口袋里把房卡拿出来。”
没有房卡是无法坐电梯的,林稚虞让他放下自己就能拿了,他却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不过最后还是以林稚虞受不了旁边人打量的视线而投降了,悻悻地问他在哪边。
他说不记得了,林稚虞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认命地伸手下去找。
梁起鹤穿着运动裤,口袋很深,林稚虞又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姿势,角度别扭,结果掏了几下就感觉到自己往下滑了点,梁起鹤就抬起一条腿抵着他的腰把他往上抱了抱。可林稚虞的左手还放在梁起鹤的口袋里,这么一抬腿,他就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团软趴趴又鼓囊囊的东西。
他俩俱是一愣,梁起鹤的反应倒算淡定,林稚虞却猛地抽出手来,看那架势显然是想要再给自己一巴掌了。
梁起鹤赶紧提醒他:“别打啊!是我被你揩油了,我才是受害者。”
林稚虞抬起来的右手因为这话又落不下去了,那张脸就像浸泡过酒的红梅,眼中纵然羞恼难平,却流淌着熠熠生动的光,一点也没了之前那副憔悴而虚弱的模样了。
梁起鹤昨晚看过他半死不活的脸,有了对比后就觉得他还是生气最好看。瞧这个气得要命偏偏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多有意思啊。
不过梁起鹤想归想,却没有耽误,终于把林稚虞放下来自己去掏房卡了。结果两边口袋都没有,他愣了愣,最后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