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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黄粱一梦(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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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栩那张惶恐崩溃的脸,梁柘潭依旧历历在目,无论唐嘉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都难以在短时间内理清,判断谁是谁非,都改变不了彼此成为了受害者的事实,又能怨恨谁。

    好在梁柘潭拿到了有用的证词,周五下午吵了架,吵完黄沂孟就去了诊所,七点左右接待了一名患者,之后就不知所踪,半夜11点他的保时捷跑车自燃在通往台山市的盘山公路上,上面还有一具烧焦的尸体。

    “滋啦”——

    电波的声音响起,梁柘潭面前的门禁亮起了灯,天色渐晚,通往单元门的小径上,路灯一个个亮了起来。

    那边传来了慵懒的声音:“你怎么才来。”

    “警察。”梁柘潭知道他认错人了,便拿出警官证对着光亮出示,说道:“想询问一下黄沂孟医生的情况。”

    “黄医生?”对面声音有些警惕,说道:“黄医生怎么了?”

    梁柘潭开诚布公道:“他失踪了。”

    那边没再说话,但梁柘潭隐约听见有打电话的接线声,便说道:“黄沂孟的电话打不通,你可以直接打114查我证件编号。”

    过了有几十秒,门开了,梁柘潭大步走了进去。

    电梯跟门禁是一个系统,哪层按的开门就只能去哪层,其他层的电梯按钮是不会亮的,安保措施很严谨。

    等梁柘潭踏出电梯的时候,旁边的一侧户门已经打开,靠着门框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子,他认出这就是病历上那个叫祁钰的人。

    “你喝茶还是咖啡?”祁钰在开放式厨房拿了两个杯子问道。

    梁柘潭坐在沙发上,余光观察着屋里的陈设,很简约干净,阳台上有几盆价值不菲的君子兰,竟然还有一株开了花。

    餐桌上放着台acbook,旁边有一瓶喝了一半的功能性饮料,看商标是森南集团旗下的,他却没在市面上见过,刚刚尹泉给他的那瓶矿泉水倒是这个公司比较常见的产品。

    角几上的台灯是一款小熊造型的,某潮牌去年年底发行的限量款。家里的智能电器也比比皆是,无扇叶净化器,挂在墙上充电的吸尘器,能看出这家的主人是个追求潮流、并且生活很有品质的人。

    “茶,谢谢。”梁柘潭简单说明了来意,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最后一次见黄沂孟是什么时候?”

    祁钰仍旧不能从黄沂孟失踪的消息中完全回过神,皱着眉头冲果茶的茶包,还差点烫了手,说道:“太突然了,我……可能是上周……不对,这周……”

    梁柘潭心急如焚,却还得表现出耐心,说道:“慢慢想。”

    祁钰把茶端了上来,放在他面前,手自然而然地轻抚上他的上臂,说道:“小心烫。”

    看似是很不经意的动作,却因祁钰凑得很近,身上又散发着信号,而显得格外暧昧,某一类人即使长相没有非常出众,但肢体语言丰富,就是有本事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境下,都能把气氛烘托得充满情色。

    原来这就是性瘾症,梁柘潭若不是心里极度焦虑,还真有可能一瞬间被吸引。

    祁钰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他脖颈修长,巴掌脸,穿着大一号的休闲衬衫,就显得格外娇小,看着冒热气的茶杯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本周二下午,我预约了心理咨询,我想你都查到了我这,应该已经了解了我的情况对吧?”

    梁柘潭默认了,他看着祁钰浑身散发诱惑的模样,却盘算着黄沂孟是否会被这样的人吸引,会为了这样一个人出轨。

    “你与黄沂孟除了医患关系,还有其他关系吗?”

    祁钰倒是没有过度解读这个问题,说道:“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怎么讲?”

    “他前一阵还帮我介绍了一个定向投资,海外的一笔钱,通过我们投到汉炎医药和森南集团合资搞的新项目里,多亏了他,我今年业绩差不多了。”祁钰说这件事时,表情很诚恳,抬手指了指餐桌上那瓶饮料,说道:“就是投那个产品,还没上市。”

    梁柘潭在资料上看到黄沂孟担任汉炎医药的心理咨询师,这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又问道:“那你有没有发现近期他不寻常的地方?”

    “这倒是没发现,至少没有表露出来。”祁钰双手捧起杯子喝了口茶,说道:“你可以问问我男朋友。”

    梁柘潭问道:“你男朋友也认识他?怎么认识的?”

    “他们有一个清文大学校友会的群,就是通过那……”祁钰话还没说完,门禁响了,他起身走向门口,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应该是他回来了,你问他吧,因为我不在那个群里。”

    没过两分钟,上来了一个温文尔雅的高大男人,祁钰大方地介绍了他的男朋友——盛南。

    盛南听祁钰解释了一番,便打开手机,找到了“清文大学非官方校友会”的群给梁柘潭看。

    群里有一百多人,应该都是互相拉进来的,一开始成立的原因是建校150周年,大家回到学校聚会拉的群,后来就变成了人拉人。这些人不分专业不分学届,只要是清文大学的毕业生,就都陆续进了群。

    梁柘潭点开成员表,应群主要求,大家都备注着自己的真实姓名,这就减小了调查难度。

    果不其然,黄沂孟就在群里,他陆续往下拉,相继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与长期治疗患者或其相关人员重叠上了。

    9011届 商学院 陆聘

    9013届 法学院硕士 易昀

    9015届 法学院硕士 糜卿行 江越

    9018届 建筑系 褚青

    9008届 建筑系 姜延

    9015届 香江大学联合办学ba 盛南

    9018级 法学院 丁叶白 楚沉

    9018级 留学生 顾阔

    9010级 商学院肄业生 程殊

    9018届 计算机学院博士 张道长

    9011届 附属医学院药理学硕士 苏岩

    9015届 附属医学院药理学博士 任思凡

    9019届 附属医学院博士 凌驿

    9013届 金融系 杨帆

    9014届 计算机学院硕士 张焱

    梁柘潭又翻回群聊记录,这里并没有太多信息,基本上都是被拉进来的时候打个招呼。

    “你清理过聊天记录?”梁柘潭翻到顶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盛南否认道:“没有,这个群确实不太聊天。”

    “谁拉你进来的?”

    “我就是受邀参加周年庆的时候,在学生会办公室门口扫的二维码。”盛南补充道:“群主是法学院的易昀,听说以前也是学生会骨干,当年他创办的社团到现在还在高调活动。”

    粱柘潭把手机还给了盛南,又问道:“你近期有跟黄沂孟联系吗?”

    “其实我跟他并不是很熟,只是知道他在做心理医生,刚好祁钰有些个人问题想咨询,就找到了他。”

    祁钰在一旁耸耸肩,道:“每次咨询都是我在喋喋不休,黄医生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又会开导人,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突然不见,他很爱他的男朋友,绝对不舍得让对方着急。”

    “你见过他的男朋友吗?”粱柘潭忍着躁动的情绪问道。

    祁钰想了想,说到:“我虽然没见过人,但应该是他的一个患者,每周五他都给那人留出特别的时间,我想周五晚上约他吃饭都不行。”

    粱柘潭攥紧了拳头,果然,他的爱人有许多事瞒着他,而他作为一个洞察力敏锐的警察,竟什么都没发现。

    他留下了联系方式,让两人如果回想起可疑线索就打给他。祁钰送他到门口,递给他一瓶未上市的功能性饮料,修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碰上他的手背,撩起眼皮抬头说道:

    “梁队,你们当警察的真不容易,天天忙着破案抓人,嘴上都干得起皮儿了,找个对象还能多照顾你。”

    “我有对象。”梁柘潭接过来,生硬地说道。

    “是吗?我看不像。”祁钰笑了笑,赶在梁柘潭反驳之前,说道:“请你一定要找到黄医生,我很担心他。”

    粱柘潭的目光越过祁钰,与客厅里驻足而立的盛南对上,那双眼睛冷淡又藏着怒气,让他脊背一凉。

    祁钰无时无刻不在释放信号,不管是有意的还是习惯性的,作为伴侣的盛南其实都是在隐忍,而这种情绪何时爆发,会以什么方式爆发,粱柘潭目前也无心顾及了。

    从社区走出来,他拧开饮料喝了半瓶,到了晚饭点,他却一点都不饿。盖盖子的时候,看见玻璃瓶上印着森之炎三个字,角标有森南和汉炎两个公司的logo。

    他回到美术馆的停车场,发动越野车,往森南集团总裁的家驶去,这人也是黄沂孟的长期患者之一——林烁。

    当梁柘潭到达城东区别墅的时候,大门口挂着两个白纸糊的灯笼,他把车停好,走过去按了门铃。

    过了许久,一个披麻戴孝的高大男子开了门,胳膊上还别了个黑箍。

    “谢谢您来祭奠家父,先跟我来这边签到吧。”那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让了进来。

    梁柘潭亮出证件,说道:“我来找林烁。”

    那男子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林烁?”

    “他在家吗?”

    高大男子蹙眉,一看就是不想好好配合的模样。

    “谁来了?”玄关的门开了,走出一个同样披麻戴孝的男子,只是体形和样貌都纤细秀气不少,对方向这边看过来,问那高壮男子:

    “林澄,怎么了?”

    祭奠期间,梁柘潭的态度没有太强硬,表明来意之后林家兄弟请他到厅堂入坐。

    原来林老爷子一个月前去s国做免疫治疗,本是强身健体的作用,谁知道身体排异,过了些日子就昏迷了,于两天前不治去世,林家上下都措手不及。

    好在两个儿子在关键时刻握手言和,没有因为家产打起来,森南集团不至于人心惶惶。

    林烁看上去神色比较疲惫,林澄叫管家盛了碗燕窝甜汤上来,亲自吹凉了递给哥哥。在外人看来,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关系很是亲近。

    “在这个时候来让你们协助调查,我很抱歉,还请你们节哀顺变。”梁柘潭也就客套了两句,都没给对方回绝的机会,便问道:“林烁先生,我想问一下您最后一次见黄沂孟是什么时候?”

    林烁得知黄沂孟失踪,情绪很稳定,也许是自身也正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操心别人。他回想了一下,说道:

    “我没去过诊所,都是每周四下午在家里咨询,他每次来得很准时,从未迟到过,只有上次他晚到了两个多小时。”

    “有说是什么原因吗?”

    “他说送上一个患者去医院耽搁了。”林烁把一侧略长的头发拢到耳后,喝了一口甜汤,说道:“我也没仔细问,他只说我以后不用再咨询了,这个疗程告一段落。”

    “你的tsd好了?”林澄对梁柘潭带着似有似无的抵触情绪,一直都没说话,一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些惊讶。

    林烁不愿意多说自己的病情,只道:“那天我们基本上是在闲聊,最近读了什么书,杆数进了80。”

    “黄沂孟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行为吗?”

    “要说值得注意的,就是他身上总带着一股百合花香,不光是上周,是每周都这样。”

    “百合花香?”梁柘潭今天第二次听到了百合花,看来这并非偶然。

    “对,不是香水那种香味,是花粉的味道。”林烁把甜汤碗放在桌上,说道:“香水是复合型气味,鲜花是单一香气,我很确定。”

    梁柘潭转而问道:“你是怎么找到黄沂孟咨询的?”

    林澄在一旁握住了林烁的手,蹙眉问道:“这跟黄沂孟失踪有关系吗?”

    “没有,例行询问。”梁柘潭态度没有一点退让,而且从小动作上发现,林烁的手背有很多红印,像过度搓手洗手造成的痕迹。

    林烁对林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能处理,说道:“是通过朋友介绍的。”

    “通过谁?”

    “我的大学同学,帝都医院的外科主治医师。”

    “是给你做脑部手术的医生吗?”

    “对,他的博士在清文大学读的,他们是校友。”

    “森南集团近期要与汉炎医药合资新项目?”这是梁柘潭从祁钰那里得知的信息。

    “我们要合作一个全新的品牌,主要是功能性保健品,我们是做水的,他们是做药的,很匹配。而且生产线就设在汉炎医药的产业园里,改造工程已经快竣工了。”

    梁柘潭迂回着又把话题引向病情,问道:“你的症状是tsd?”

    “是的,我曾经受过很严重的外伤。”

    林烁对答如流,没有一点破绽,让梁柘潭无从怀疑,反倒是林澄莫名其妙的敌意让他不解。

    “我哥哥经历过一场船难,半年多前才从医院出来,产生了对火焰的应激障碍症,本身也没有很严重,他平时不用做饭,也不抽烟,其实日常生活并未受到影响。”林澄接过话茬,说道:“他的主治医生非要介绍这个心理医生给他,我看就是多此一举。”

    梁柘潭眯起了眼睛,资料里显示林烁曾遇上过严重的船难,身体上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但他并未因此留下严重心理创伤,他的应激障碍症主要表现在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每次接触之后都要疯狂地洗手洗澡做清洁。

    看起来他们兄弟二人关系很和谐,甚至可以说是亲密,但林澄并不知道林烁真正的病症。

    “来都来了,就上柱香再走吧。”林烁说得很客气,其实是在赶人了。

    梁柘潭更觉此事有蹊跷,碍于这是一个非强制性问询,没办法再过多施压,若是对方找来律师,他更会无从下手。

    他跟随林烁来到灵堂前,拿起一炷香点燃,又把明火扇灭,敷衍地拜了拜。这种大家族还保有着传统的作风,会把灵堂设在家里祭奠三天,再把死者拉去火葬场。

    只不过林老爷子的棺材紧闭,可能是死状比较难修复,就不给访客瞻仰遗容了。

    简单的仪式完成,梁柘潭回过头,就看到与棺材相对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是一个端庄的女人,面相与林烁极为相似。

    “这是家母,我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家父执意要把这幅画挂在这里,我们也就随他了。”林烁仰视着油画,眼里充满温柔,这是在刚刚的交谈过程中不曾有过的。

    林澄走上来扶住了林烁的后腰,说道:“我哥他很累了,从小就失去母亲,父亲也刚刚过世,希望你体谅。”

    梁柘潭被送到了门口,临走突然回头道:“我冒昧问一句,森南集团今后是哪位接管?”

    “你管得真宽。”林澄对他的厌恶几乎爬上了脸,林烁却从容道:“是我,长子继承有什么问题?”

    “没有,如果后期还需要你们配合,还请多包涵。”梁柘潭还没走出两步,身后的大门就关上了。他走到停车场的路上,手机开始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小焦,便接了起来。

    小焦在那边的声音中气十足,汇报道:“梁队,名单上有几个人联系上了,目前汉炎医药的董事长已经到局里可以协助调查。”

    “我马上回去。”粱柘潭挂掉了电话。

    回到局里,他直奔会议室,推开门时,看到墙上的挂钟显示晚上11点,面前一个不耐烦的男子在抽烟,也不管大长桌的中间就立着个牌子,写着“禁止吸烟”四个大字。

    “我一个良好市民,每年的纳税大户,你让我在这等你一个半小时?!”男子虽然长相阴柔漂亮,却满脸不耐烦的样子,殷红的嘴唇吐出一口烟。

    “陈岸先生,先感谢你能来配合调查。”梁柘潭点了点头坐在了他对面,说道:“我争取尽快结束。”

    “要不是因为沂孟跟我关系很好,我才懒得跟你浪费时间。”陈岸弯下腰,把烟掐灭在脚边,又把烟蒂扔在了桌上,说道:“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你是队长吧?沂孟到底怎么了?”

    陈岸脾气火爆,就像被惯坏的富二代,看上去没什么心眼,梁柘潭初步判断他知道的内情不多,说道:

    “我们了解的情况有限,就是在电话里跟你说到的,黄沂孟医生失踪超过48小时了,请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男朋友张道长的校友,好像是他们都在一个校友会里。”说到男朋友时,陈岸一点都没有避讳。

    “他现在担任你的私人医生?”

    “对,我让他给我小……继父鉴定过精神。其实他一直给我公司员工提供心理咨询服务的,每周三上午接诊。”陈岸指了指太阳穴,说到:“后来我继父这坏了,经他治疗了一段时间康复了。”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上周三吗?”

    “嗯。”陈岸接过小王递来的两块钱的塑料瓶矿泉水,嫌弃地看了一眼,没喝,说道:“刚好那天我在公司,就找他聊了一会儿。”

    梁柘潭觉得陈岸是发自内心地担忧,配合度比林家兄弟好很多,便顺着问道:“你们聊了什么方便说吗?”

    “问了问我继父最近的情况,但他人不在国内,我也不太清楚,然后聊了聊过世的家父,这不是又快忌日了。还问我新品牌怎么样了,毕竟是他在中间牵线搭桥才拿来的投资,我就说生产线快改造完毕了。”

    “据我所知,汉炎医药由于之前抗癌药物的问题,近期都没有再与任何实验室合作,也没有出示复牌公告,很多受害者上诉到了高法,经营是否不太顺利?”梁柘潭的问题很不客气,他听出了要不是黄沂孟,那汉炎医药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陈岸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问道:“汉炎医药的经营问题跟沂孟失踪有半毛钱关系吗?”

    “没有,只是百忙之中你还来配合调查,我表示感谢。”梁柘潭从手机里调出一份报警记录,说道:“周五早上汉炎医药报警说有物品失窃,因园区卡被盗刷,民警那边有什么回复吗?”

    说起这事儿陈岸就来气,道:“这都两天了,是抓着还是没抓着倒是给个准信儿,合着没出人命就不了了之了是吧?”

    面对这种急性子,梁柘潭反而要表现得不紧不慢:“怎么确定的是盗刷?不是员工所为?”

    “那王八……那员工早就离职,还出国了,难道跨着大洋就为了偷一台用了两年的办公本?这还不够往返机票钱。”

    “高新区那边的片儿警我刚好认识,我让他们加把劲儿。”梁柘潭问道:“除了电脑,还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就电脑不足以立案吗?”陈岸是天生怼天怼地的料,每个问题他都能反问回来。

    “如果发现还有其他遗失物品,也请及时告诉片儿警。”梁柘潭不想在言语上进行纠缠,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公司里有一个员工长期接受他的心理咨询,名字叫做任思凡,你对他有印象吗?”

    “被盗刷的就是他的卡!坑害汉炎医药,简直阴魂不散。”陈岸听见这个名字太阳穴就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他有病,我要是知道,早就提醒我爸别把公司最终要的一个研发项目交给他做。”

    “他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能详细说一下吗?”

    “这王八蛋就是一大骗子,坑得我公司现在翻不过身,居然还跑国外去了,你们怎么不去抓,是不是有一个专门抓外逃罪犯的小组,说什么虽远必诛的,倒是去诛啊!”

    “任思凡没有刑事诉讼,民事诉讼也都执行了赔偿,他不算逃犯。”

    “是,他有毛病,他不用负责。”陈岸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倒想知道知道他什么毛病。”

    这也是梁柘潭想问的话,诊所的病例记录上,并未记录任思凡确诊了哪一种心理疾病。

    “黄沂孟没跟你提起过?”

    “你知道我最欣赏沂孟的是什么?”陈岸渐渐平息了怒气,说道:“他不会透露任何一位患者的信息给别人。”不会多问一句,也不会多说一句。这就是他为什么放心让黄沂孟去给他装疯卖傻的继父强行做健康鉴定。

    没错,黄沂孟是个守口如瓶的人,梁柘潭跟他交往两年,从未听过他说起任何一名病人的情况,几乎忘记了他是一个每天要面对许多病人的医生,而其中一些病人也许情绪不稳定,也许具有攻击性。

    谈完话,陈岸被一个身高腿长一身潮牌的男人接走了,在市局门口与一个人擦肩而过,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会儿,转身来到了传达室登记。梁柘潭站在台阶上,看得一清二楚。随后小焦带着那人来到他面前,介绍道:

    “这是御景酒厂的何逍。”

    梁柘潭与之握手后,问道:“你认识陈岸?”

    何逍穿得很商务,身材单薄,个子不高,比梁柘潭矮了一头,手上拎着包,像刚刚下班的样子,说道:“我们有一个项目是跟汉炎和森南共同研发的一款功能性饮料跨界联合赞助的,所以见过一面,只是在启动仪式上打了招呼。”

    “什么项目?”

    “就是上周刚刚拍完的《自我英雄》,请到了从来不参加综艺的戚栩当主理人,还没上线就在网上声量很高了。”

    戚栩?梁柘潭下午刚见过他,那无助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等汉炎生产线改造完毕,产能跟上的时候,预计是下个月周六晚上八点档,有兴趣你可以看看,还有一期是专门讲警察工作的。”何逍拿出手机,放了一段宣传视频给梁柘潭看,一说起这些,他的职业自豪感就起来了,颇有滔滔不绝的趋势。

    画面上戚栩精神饱满,带着一股子极具煽动力的正能量,很难跟那张憔悴苍白的脸联系到一起。梁柘潭突然想起,曾经有一个国外的喜剧人爆出了抑郁症,理由是当他开始贩卖快乐的时候,就不会再快乐了。

    黄沂孟每天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张张压抑在正常面孔下的扭曲的脸,却从没跟他吐过苦水。

    “我们进去说。”梁柘潭把何逍让了进来,说道:“这么晚你还能来配合调查,很感谢。”

    “因为黄医生他真的帮了我很多……”

    来到刚刚的会议室,一进门何逍就捂住了口鼻,大概是之前陈岸留下的烟味儿还在,梁柘潭示意小王把窗户开了一道缝,冷风呼呼往里灌,何逍倒是感觉好多了,羽绒服也没脱就坐了下来。

    “你最后一次见黄沂孟医生是周四上午?”梁柘潭拿着诊所前台提供的预约信息问道。

    何逍点头道:“那天我预约的早上九点来咨询,最近过敏有些严重,以前就只有花生不能吃,现在连虾类、蛋白都会过敏,免疫科的医生就只说不要接触过敏源,形成免疫力亢进有多种因素,可能是平时工作过于疲劳,要适当调整情绪,我就找到了黄医生,已经就诊三个多月了。”

    “你是通过什么途径找到的黄医生?”

    “是通过熟人介绍。”何逍犹豫了片刻,说道:“确切地说,是我的男朋友唐梓,他是《自我英雄》制片方的营销总经理,跟汉炎医药的关系也很不错,所以才拉双方进来联合赞助。黄医生一直给汉炎医药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应该是陈岸或者挂职的张道长牵线搭桥的。唐梓的职位比较敏感,所以还请你对我们的关系保密。”

    梁柘潭表示理解,甲方乙方地下情并不是他调查的重点,又问道:“那天黄沂孟有什么不寻常没有?”

    “应该说,不寻常的是我。”何逍听到了梁柘潭的承诺,还是很受用,就把实情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我到了诊所,他叫了早餐跟我一起吃,黄医生的咨询气氛比较轻松,更像是朋友间的倾诉。我们边吃边聊,没一会儿,他发现我额头开始起疹子,然后身上就都红起来了,我知道我是过敏了。但事情发展得比我想象中严重,我的气管也过敏了,于是很短的时间内,我就喘不过气了,是黄医生叫来救护车,送我去的医院。”

    “是早餐里有你不耐受的食物?”

    何逍垂眸说道:“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过敏时抽血是能找到过敏源的,那管血的结果是体液过敏。”

    “体液过敏?”

    “很难以启齿,但黄医生失踪了,我不想因为我有什么保留,而耽误寻找他。”何逍的声音黯淡下来,说道:“那天早上我到诊所之前,跟男友发生了关系,我是对他的体液过敏了。”

    梁柘潭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病,但表面上却依旧稳重,问道:“当天他离开医院的时候是几点?”

    “大概是下午三点多,我醒了之后打电话叫男友来找我,他才走的。”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当天黄沂孟去林烁家会迟到,而且迟了很久,从医院到林家算上堵车至少要45分钟,也就是说他到达林家的时候已经四点了,平时四点就结束了,那天他却刚刚到。

    何逍走之前又叮嘱了一遍,一定要对今天所说的事情保密。在爱情关系里,人与人的相处是微妙的,有些人能对外人说出的秘密,对最亲的人却说不出口,既无奈又讽刺。

    梁柘潭在脑中整理了一天调查的情报,无论是唐嘉还是祁钰,都间接证明了黄沂孟有另一个爱人存在,这个人是他的长期病人之一。

    梁柘潭打开诊所患者列表,停在了陆成峰这个名字上,小焦在后面标了一行备注,电话号码为空号,身份证号码是假的,他们在内网查了一下姓名和生日,也没有能对得上的,说明这上面的信息有可能都是伪造的。至于是陆成峰骗了黄沂孟,还是黄沂孟特意不写下真实信息,仍旧没有定论。

    黄沂孟的通话记录显示,上周五晚上并没有可疑人员的号码,只有唐嘉和梁柘潭自己。

    还有就是陈岸虽然满口牢骚,但他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就是汉炎医药失窃案,与黄沂孟失踪的时间前后脚,这一定不是巧合。

    以及林澄、林烁家里的葬礼,短时间内有关联的人发生状况,绝不寻常。

    好像一张大网覆盖着真相,梁柘潭试图找到蛛丝马迹,线索很多,中间却都是断掉的,他一定缺失了最重要的部分。

    除了在国外的任思凡,和找不到人的陆成峰,还剩下几个人,必须要尽快问询,马上就到营救的最佳时限72小时了。

    梁柘潭没有回家,就躺在了办公室书柜后面的单人床上,这是个半隔开的休息空间,有重大案件加班的时候,实在困了他就在这里小睡一会儿。他直视着天花板,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地过画面,有时是以前抓捕的罪犯的脸,有时是受害者家属撕心裂肺地哭泣的模样,还有……

    那具已经烧焦的尸体,什么都不剩了,只有一堆黑乎乎的骨头。

    这不是他的爱人,一定不是,梁柘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就在这时,电话开始震,已经过了凌晨一点,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必然是急事,他拿起来一看,是个座机号码,而且区号显示是台山市。他赶忙接了起来,“喂”字还没说出来,只听那边方峥激动的声音吼道:

    “不是黄沂孟!那人不是黄沂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