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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峥这一天都在跟这具烧焦的尸体较劲,作为法医,他最讨厌被水泡过、或是被火烧过的尸体,这给提取证据带来了极大难度。他心想反正也是黑骨一堆了,就翻来覆去地给尸体折饼,直到他把头骨跟球一样滚来滚去之后,发现了一小撮毛发。
因为都是黑色,肉眼很难分辨出来,好在方峥这一天盯着他吃饭,盯着他喝水,盯着他吃蛋糕,还就真就盯出破绽了。
这么一想也不难理解,尸体是坐在驾驶位的,后背贴合在椅子上,后脑勺刚好与脖枕齐平。脖枕的材质是皮革,动物皮经过鞣制工艺之后,变得没有那么易燃,头又贴得比较紧,有一小块就没有完全燃烧,留了下来。
方峥小心翼翼把这撮头发取了下来,又提取出了dna,与梁柘潭提供的dna做了比较,发现并不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车上这具燃烧的尸体另有其人。
梁柘潭“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再也按捺不住压抑了两天的情绪,崩溃地捂住了脸。
“梁队?”方峥喋喋不休地讲完了重大发现,那边却没有反应,他叫道:“梁队你还在听吗?”
梁柘潭虽然在台山市局态度很是强硬,坚持不认定这就是黄沂孟,但其实是在硬撑,他内心明白黄沂孟是凶多吉少。当确凿的消息传来时,他甚至想大哭,至少证明黄沂孟还有活着的希望!
他当重案组警察这么多年,并不擅长乐观地看待形势,既然尸体另有其人,那黄沂孟在哪?是否被人绑架了,或是在哪里无法联络别人,总之一定还身处危险当中。
梁柘潭喜极而泣的心情一瞬就消失殆尽,更严峻的考验在等着他。他得尽快找到黄沂孟,早一秒种,就多一分生的希望。
“dna库里有能对上的吗?”梁柘潭竭力稳下声音问道。
另一边方峥总算得到了回应,汇报道:“没有发现匹配对象。”
梁柘潭心里有个猜测,这人会不会是找不到踪影的陆成峰?
所有信息都缺乏对陆成峰这个人的侧写,身高体重年龄,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唯一见过此人的,便是诊所的前台护士,但她提供的特征很笼统:挺高的,每次戴着口罩看不见脸。
挂上了电话,梁柘潭更睡不着了,他想着黄沂孟此时此刻身处哪里,是在柔软的床上,还是冰冷潮湿的地下室?有没有被好好的对待,有没有受到身体上的虐待?他都不敢想。
求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梁柘潭暗暗下决心,再也不会爽约了。不管多少案子,都要陪着黄沂孟去他向往的城市,住上十天半个月,每天看着他,拥抱他,一刻都不要再分开。
最难熬的48小时,静下来时,他就无法控制地想念黄沂孟。
第二天一早,来到市局配合调查的是长期就诊者里唯一一个女性,杨帆。
这个人的身份于警界并不陌生。
梁柘潭几乎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没一会儿又起来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只有一两个小时的睡眠,也缓解了不少疲惫,眼里的红血丝少了些,只是掩盖不住内心的焦虑。
他还穿着出差前的衣服,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一股浓郁的烟味儿窜出来,就像在夜店待了一整晚,浑身臭烘烘的。
从卫生间出来,就碰上了轮早班的小焦,对方看见他一愣。以前碰上大案要案,也有几天不能回家的时候,梁队从来都是精神整洁的。现在可好,不光胡子拉碴,身上衣服全是褶子,整个人都落魄了,小焦忍不住说道:
“杨帆说路上堵车,得过会儿才来,你去楼上洗个澡吧,我给你去对面优衣库买身衣服送过去。”
梁柘潭也觉得自己实在太邋遢,便点点头随他去了。
小焦办事又快又稳,他裹着个浴巾站在玻璃前刮胡子的时候,一叠崭新的衣服已经放在了角落的椅子上,吊牌也帮忙拆掉了。
梁柘潭换好衣服,码数比平时小了一号,运动裤变成了九分的,配套的运动衣勾勒出了上半身坚实的肌肉,反而有种别样的性感,小焦站在门口不禁感叹,梁队真是警界杠把子,难怪遵纪守法宣传海报都得请他拍。
两人提前到了会议室,没过一会儿,由远及近的高跟鞋声响彻走廊,梁柘潭闻到一股非常浓郁的香水味,随后门打开了,走进一个身量不高,齐肩短发,浓妆艳抹的女人,后面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男子。
杨帆气场十足,拎着一款全世界人都知道的价值不菲的包,脚踩十厘米尖头高跟红底鞋,走了进来,连小焦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实在是太好看了,像女明星。
只不过与气质不相符的是,她手里拿着个纸袋,里面一个大煎饼,正毫无顾忌地大口啃着。
“早上出来得急,我没吃早饭,就路上买了点。”杨帆招呼身后的助理,说道:“你们吃了吗?没吃就一起吃点儿吧,我一个人吃多不好意思。”
小焦本来想说不用了,但梁柘潭没客气,说道:“正好我们都没吃,那就不客气了。”
于是一场严肃的问询,瞬间变成了轻松的早餐会。
“黄医生是个什么情况?”杨帆鼓着两个腮帮子问道。
梁柘潭让小焦拿了几瓶森南矿泉水放在桌上,说道:“已经失踪快72小时了,你最后一次见他是多久之前?”
病历上显示,杨帆说自己多梦,神经衰弱,但面对面看上去,这人食欲、性欲应该都很高涨。
“我上周三出差了,周二我们还一起吃了午饭,只要我在燕城,几乎是天天见面吧。”
“这么频繁?”
“频繁吗?”杨帆吃饭挺快,虽不至于狼吞虎咽,但聊天这会儿功夫一半煎饼就没了,只听她说道:“他的诊所就在我公司的楼下,我们在同一个楼办公,我每天都约他一起吃饭,主要看他有没有空。”
梁柘潭回想之前调查过的患者,基本上都是一周一次的频率,杨帆也太频繁了,他问道:“这是黄沂孟医生给你制定的疗程?”
杨帆咽了一大口饼,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什么疗程啊?我没病,我在追他呢。”
梁柘潭俊朗的面容几乎瞬间僵住了,重复道:“追他?”
“对啊,我在校庆上看见他当时跟易昀在一起,就让易昀给我拉了个群,为了不显得特别突兀,易昀说干脆组织个非官方校友群,还打了个二维码贴在学生会门口。”杨帆的态度非常坦然。
原来建立校友群的初衷是扬帆要追黄沂孟,梁柘潭整个人泛着酸味儿,问道:“你认识易昀?”
“当然啊,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当时大学的时候不堪女同学骚扰,还带着我一起去买过对戒。”杨帆亮起了无名指上闪闪发光的满钻戒指,说道:“看,我还带着呢。”
梁柘潭顿时就没了胃口,甚至忘记了要问什么。黄沂孟跟他都不一定每天有空一起吃饭,却答应杨帆共进午餐。他极力压抑着情绪才不至于失态,咬着牙根儿问道:
“有多久了?”
“你说我追黄沂孟吗?”杨帆把最后一块煎饼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校庆是去年初,后来进了群我找他预约过一次,才知道诊所就在我公司楼下,这不近水楼台么,算起来快一年了吧。别看黄医生总是特别温柔,但他其实真的不好追,你懂那种温文尔雅反而有距离感的人吗?他给我感觉就是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我在说,他只负责听着,即使我征求他的意见,他也只是说‘你想好了就行’,但他这样子真的更吸引人了。”
杨帆说起黄沂孟,满眼都是崇拜之情,梁柘潭的语气逐渐变得冰冷,问道:“那你们是在交往吗?”
“要是上床才算交往,那我们……”杨帆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打开,喝了两口,想继续说的时候,却被梁柘潭打断了,道:
“你们不算,黄沂孟有交往对象。”这种自问自答式侦讯,实属不太专业,梁柘潭就是被气的。
杨帆闻言,盯着他问道:“你这么肯定?”
在一旁的小焦心说,当然肯定了,他对象就在你面前。
“嗯。”梁柘潭不屑解释,继续问道:“那你出差前,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那天他拜托我查一个人。”杨帆拿起手机,划开屏幕,说道:“一个叫陆成峰的人。”
梁柘潭和小焦对视一眼,等杨帆继续说。
“他说陆成峰是他的一个病人,具体什么病灶他没有详细跟我说,他从不透露患者信息给别人。”杨帆解释道:“但陆成峰不是普通患者,黄沂孟怀疑这个人没有用真实身份登记,所以问我能不能通过其他途径了解一下。”
“什么途径?”
“我家是干嘛的,背景你应该很清楚吧。”杨帆不怕提起,杨家有着在公安系统人尽皆知的地位。
“那结果有吗?”梁柘潭虽然知道杨帆也不会查到比他更多的信息,还是要问清楚。
“没有,我查了本市的人口登记,姓名出生日期都没有能对上的。”
梁柘潭越问越难受,黄沂孟求助一个外人也不愿意跟他倾诉,他太失败了。
“黄沂孟有没有提供更多关于陆成峰的信息给你?样貌体征,或者照片。”
杨帆摇摇头道:“你不了解黄医生,他是一个非常值得信任的人,这就是我为什么认为与他聊天是一件有安全感的事。一切你想倾诉的情绪或秘密,说给他听,发泄出来,就到此为止了,你不用担心他会说给别人听,也不用担心你的隐私会被到处传播。”
梁柘潭想,杨帆说得没错,要不是黄沂孟失踪了,他也许从不知道他不曾了解过这个人,这个人身上最闪光的特质。
他只是单方面认为与黄沂孟相处很舒服很自在,却从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黄沂孟与杨帆的见面一般是在工作日的中午,如果没有隐瞒,那她就不是黄沂孟周五下午的恋人。
黄沂孟每周五给前台护士放假,所以没有预约和到访记录,就是不想让人看到那个神秘的患者是谁。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陆成峰这个人,而陆成峰的身份却毫无头绪。
看着杨帆婀娜的背影逐渐走远,梁柘潭问小焦:
“还有谁没问到?”
小焦划着手机上整理的资料,说道:“丁叶白说晚一点可以,咱们先去一趟褚青那吧。”
“北拓设计院那个?”
小焦点点头,说道:“刘哥带着人去查诊所监控了,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门口等我就行。”
梁柘潭点头示意他去。
同事们都知道这是他发小的案件,只有小焦知道这是他的爱人,所以压力更大,而且憋着没跟上面说,怕不让他管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找出黄沂孟,迅速结案。
北拓设计院在城东区的一栋小洋楼里,占地面积不小,只有三层,风格独特,一看就不同于普通的业务公司。
他们与褚青约在了设计院内的一间咖啡店,装修比较简约,以白色为主,桌椅没有重样的,但看上去属于一个系列,统一中带着凌乱。桌与桌之间有各式各样的隔断、矮树或是屏风,这样每个区域都显得私密。
大厅零星坐着几桌人,都在看着电脑聊工作,梁柘潭和小焦找了靠墙的座位,刚坐下,门口就进来了一个年轻男子,身着oversize的白衬衫,看上去白净透亮带着一股子学生气。
他跟梁柘潭的眼神对上,没有直接来,而是去吧台点了三杯咖啡,付了钱之后才走过来落座。
“抱歉,昨天我实在太忙了,没空过去,黄医生怎么了?”褚青声音很小,说话轻声细语的。
小焦负责询问,梁柘潭则在一旁观察,“黄沂孟前天晚上失踪了,你有没有头绪?”
病例上显示褚青的问题是失眠,坐在对面的年轻男子,面庞白皙,只是眼底有一丝淡淡的青色,能看得出常年有些睡眠问题。
“上周二的上午我们见面来着,我没觉得黄医生有什么跟往常不同的地方。”褚青想了又想,说道:“真的没有。”
“冒昧问一句,你从八个月前开始心理咨询,失眠有没有改善?”小焦问完,服务生就端着三杯咖啡过来,分别放在了每个人面前。
“咱们仨一样的。”褚青伸手示意他们随意,紧接着喝了一口,说道:“可能算是有一些好转吧,以前是完全不能入睡,现在是睡眠质量不高,没有深度睡眠,所以起来之后很累,白天多喝几杯咖啡才能撑过去。”
“睡眠不好还要喝咖啡?”小焦尝了尝,撇撇嘴,美式,他幽怨地看了一眼梁柘潭,后者倒是面无表情地喝着。
“失眠症是这样的,精神和肉体上很困,但就是睡不着或者睡不好,又不是在想一件具体的事,而是许许多多的信息在脑子里飞速运转。我白天要上班,虽然疲劳,却要保持清醒,就只能喝咖啡,但有时也不太管用。累,却无法休息,这是最崩溃的。”
梁柘潭放下咖啡杯,问道:“就诊是用什么治疗方法?”
“就是聊天而已。”没几句话的功夫,褚青面前的杯子已然见底,他说道:“心理咨询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严肃,上次聊了聊我的工作。我说最近因为汉炎医药的产业园要建造一条新的生产线,我得配合他们重新改造框架结构,工期又短,特别忙,反而睡得好些了。”
“汉炎医药?”
“对,汉炎医药那个产业园就是我们单位做的结构设计,所以二次改造也就承接下来了。”
褚青的证词结合前面调查过的信息,交织成了一个大型关系网,清文大学,汉炎医药,全部在关系网的中央向旁枝发散。
随着调查,眼前的迷雾越散越薄,就差一点点,梁柘潭仿佛就要无限接近真相。
“所以你这些日子都在汉炎医药的工地?”
褚青抬手又叫了杯咖啡,服务生知道他的习惯,一个眼神就明白他要点什么。褚青回答道:“也没有每天去,去几次跟监理对进度就好,快竣工了。”
“汉炎医药周四深夜发生的失窃案你知道吗?”
“知道,第二天是园区物业报的警。”褚青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工地上经常会丢东西或有人员纠纷,比起事故来说,都不是事儿,他说道:
“就是监理的公司电脑丢了,幸亏里面的办公文件、图纸合同什么的都在云端,没有影响正常工作。”
这时褚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起来,信息的频率,一连来了好多条。褚青拿起来看了看没回,又扣了回去。
没过几秒钟电话就打了进来,他迫于无奈接了起来,不耐烦道:
“你就不能跟你爸说?”
听筒声音很大,那边一个男声说道:“你不就是我爸,还是说你想让我像昨天晚上那么叫你宝贝儿?”
“你闭嘴。”褚青赶紧关小了音量,皱眉说道:“我在开会。”
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褚青敷衍道:“我知道了,我跟你爸说。”
挂上电话,很明显褚青开始不自在,小焦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睛,说道:
“你眼皮跳得很厉害。”
褚青赶紧揉了揉眼睛,但依旧能看得出下眼皮的位置明显在跳动,这是典型睡眠不足引起的并发症,在接电话之后表现尤为明显。
他猛灌几口咖啡,说道:“希望你们尽快找到黄医生,他的治疗让我的失眠缓解了不少,如果突然停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双好看精致的眼睛里,布满了迷茫和忐忑。
从北拓设计院出来,小焦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梁队,你觉得褚青可疑吗?”
梁柘潭叹了口气,分析道:“不像他,他的烦躁不安不是来自于我们,而是来自于那通电话,跟他的失眠症有关。”
小焦点点头,说道:“除了在国外的任思凡,和拒绝配合调查的糜青行,还剩下最后一个能约到的人——丁叶白。”
丁叶白是清文大学法学系的大四毕业生,目前正在司法部实习,在病例中显示的疾病是轻度狂躁症。
他们约在了学校食堂的二层,小火锅的店里。晚上来吃饭的学生不少,在人群当中不知怎的,梁柘潭一眼就注意到了一个男孩,果然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是约见的人。
“你怎么知道是他?”小焦很好奇,没有照片,没有描述,也没有交流,怎么能认出来呢。
梁柘潭微微低下头耳语道:“眼神。”
丁叶白的眼神冷淡而挑剔,瞧不起一切的感觉。
落座之后,他们才看到原来陪着丁叶白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一个同学。
“他叫顾阔,我们系的留学生,陪我来吃午饭的,我们关系很好,不用避讳,他什么都知道。”
介绍完毕,丁叶白嘱咐顾阔去点餐,他则慢条斯理地说道:
“马上放假了,也就今明两天会在学校收拾东西,其他时间都在实习单位。”
梁柘潭接着话题问:“实习单位是哪里?”
丁叶白显然没想到他刨根问底,顿了顿说道:“司法部,怎么了?”
小焦翻开记录本,说道:“我们的来意之前也跟你说了,有些事情需要找你了解一下,毕竟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患者。”
“最后一个患者?”丁叶白眨眨眼睛,说道:“你们搞错了吧?我后面还有一个。”
梁柘潭听到这话,马上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应该是他的爱人吧。”丁叶白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们不知道他有爱人吗?每周五晚上他们都会见面。”
“你为什么肯定周五晚上就诊的患者是他的爱人?”梁柘潭一字一句地问道。
“一个人爱慕另一个人的样子,很难看出来吗?”丁叶白反问道:“就像你们坐在这的那一刹,不就知道顾阔喜欢我吗?”
梁柘潭无从反驳,极力控制自己公事公办,说道:“你见过他的爱人吗?”
“怎么可能见过。”丁叶白耸耸肩,说道:“黄医生不会透露任何隐私给患者,你们应该很清楚为什么。”
因为曾经遭受过绑架。梁柘潭沉下声音说道:“你为什么调查他?”
“不是我调查他,他的案子被当作一个典型案例收录在练习册里,虽然隐去了真实姓名,但我查阅资料的时候,看到就是黄沂孟,这个名字并不常见。”丁叶白话音刚落,顾阔就端着一托盘的生食来了,表情没心没肺的,一切心眼儿都写在了脑门上。他坐在了丁叶白身边,说道:
“我给你要了个番茄锅行吗?”
“今天不想吃番茄的。”丁叶白拒绝道。
顾阔人高马大,却没想到脾气那么好,说道:“那给你换个菌锅?”
“随便。”
这俩人的相处方式像主仆,顾阔还乐在其中,局外人实在无法理解。
这个小店是自助的,顾阔又去找备菜大妈了。梁柘潭把话题拉了回来,说道:
“学校知道你狂躁症的问题吗?”
“知道,上个学期我把他开瓢了。”丁叶白指了指远处的顾阔,云淡风轻道:“脑袋上缝了六针,现在的医疗技术跟过去不一样,为了不留疤,里面缝一层蛋白线,外面再缝一层,说起来吓人,其实就是个小口子,而且我送他去的医院。导员要给我退学处分的,幸好黄医生帮我开了个证明,才没有处理我。”
小焦没想到面前这俩看似关系不错的孩子还有这段往事,忍不住问道:“那你们的关系……”
“本来顾阔是不追究的,只是学校不依不饶,可能考虑到他身份是外籍,就很重视,而且要求我必须在黄医生诊所完成三个月疗程的治疗才行。”
看似不太搭关系的事,梁柘潭却本能地想要更深入问询:“方便说一下产生了什么纠纷吗?”
这时顾阔大步走了过来,手扶在了丁叶白肩膀上,说道:“要什么料,我去给你调。”
丁叶白抬头说道:“他们问我为什么把你开瓢了。”
顾阔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带有抵触情绪地问道:
“跟你那心理医生失踪有关系吗?我被开瓢的时候你还不认识他。”
丁叶白抢在小焦要说话之前,拍了拍顾阔的手臂,说道:“我没关系,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我强吻他来着。”顾阔理直气壮道:“他揍我也是应该的。”
“……”一句话堵得梁柘潭跟小焦都哑口无言。
感觉丁叶白是给这傻大个下药了吧,要么就是ua他了,怎么能脑袋上缝了六针还觉得走运了似的?
梁柘潭抬抬下巴,示意顾阔看手腕子,问道:
“怎么受的伤?”
顾阔长袖t恤被撸上来一些,不小心露出了些抓痕。
“我抓的。”丁叶白解释道:“我在黄医生那也不能干坐着,就跟他学了点心理知识,比如催眠、暗示。有些人弹一下脑门就睡着了,有人无论怎样都不是催眠体制,我们管这个动作叫做switch,像开关一样,让你的身体瞬间转变模式。顾阔比较特殊,不管是弹脑门还是敲盘子,都不行,只有我在他手腕上抓三道才可以。”
“你拿他试手?”小焦不可思议,都这样了,还有必要做朋友吗?!
丁叶白的眼神没有离开梁柘潭,带着深意说道:“梁队,说不定你是易催眠体质,有兴趣可以让我试试。”
梁柘潭没说话,丁叶白看上去歉意地说道:“你们查案肯定没时间在这吃饭,我就没给你们点。”
也就聊了半小时,梁柘潭就觉得丁叶白年龄虽小,却不是善茬,说话很有技巧,目的性很强,旁边这个傻大个没可能玩儿得过他。
走访的这些人,某种程度来说都不太正常,但不正常归不正常,却看不出任何与黄沂孟失踪案有关联的嫌疑。
身份最扑朔迷离的陆成峰,问诊时间不是固定的,至少记录上是这样显示的。那么每周五傍晚出现在黄沂孟诊所的人是他还是另有其人?会不会是没有记录在问诊名单和访客名单上的——
第十三名长期患者。
那这个人又是谁?
回局里的路上,梁柘潭在回想黄沂孟办公室的陈设,没有任何私人物品,没有与自己的合影,所以患者们并不知道他的固定情侣是他。
手机的屏保也是初始的一个地球图,黄沂孟治疗的病患是无法接触到他的私生活的,这是不是本身就是对家人的一种下意识保护?那他这种行为是感受到了什么威胁?
小焦把车停到了停车场,正想问后续的侦查方向,是否需要派人盯着筛选出最有嫌疑的人选,电话震了几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拽了拽梁柘潭胳膊肘,说道:
“任思凡说现在可以电话。”
梁柘潭开了车门又一把关上,说道:“跟他视频吧。”
小焦拨通了视频电话,响了一会儿,那边还真接了起来,一张娃娃脸出现在画面里。
任思凡穿着慵懒的大领t恤,锁骨和一边肩膀都露了出来,他把手机立在了一个地方,对着镜头打了个哈欠。
那边是个阴雨天气的清晨,任思凡背后是大玻璃窗,后院的花草都湿漉漉的,他放松地坐在餐桌前,说道:
“是焦宝春队长吗?”
好久没人叫小焦大名了,他赶紧摆手道:“我不是队长。”又把镜头转过去对着梁柘潭,介绍道:“这是我们梁队。”
“梁队你好。”任思凡伸了个懒腰,脑袋上还翘着一撮头发,一看就是刚起,眼神还有些迷离,说道:
“黄医生怎么了?我们这边都用whatsa,不经常上微信,昨天才看到。”
“黄沂孟失踪了,我们现在正在全力搜救他,信息记录上显示你们上周还通过语音电话,当时你是否认为他有什么异样?”
任思凡揉了揉眼睛,尽量使脑子清醒起来,说道:
“黄医生原本是汉炎医药的心理咨询师,之前我的实验室出了一些问题,心理压力比较大,就找他做了咨询,被调查的四个多月里,每周都会去两次。后来我出国了,也就暂停了治疗,但那会儿他给了我很大帮助,我们成为了朋友,出国之后也还保持着联系。”
“你还记得出国前,工卡有没有还回去吗?”偷电脑的人,是盗刷了任思凡的工卡才进入的园区。
“工卡?”被突然一问,任思凡显然有些懵:“我的实验团队是直接撤销的,团队里的研究员们都是被解约,当时所有的办公设备都被检察院没收了,也就不存在办理归还的手续。至于工卡什么的,当时我走得突然,实在不记得是放哪了。”
梁柘潭想多半这条线索是断了,他看着屏幕上的娃娃脸男子,一年多前汉炎那场闹剧一样的发布会,任思凡被称为医学界的耻辱,人类史上最胆大的骗子,足足让舆论侮辱谩骂了小半年,现在网上还有他的段子和表情包。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如今也走出了漩涡,在国外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既然你在国外,叫你回来配合调查也不现实,通话不会有人录音,你看到了,这里就我和小焦,咱们关起门来说,黄沂孟失踪了,随时有可能会死,你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只有你把所有事情说出来,才能救他。”
任思凡低头笑了笑,说道:“梁队,这不叫关起门来说。”
梁柘潭看出来任思凡是个聪明人,套话或者打感情牌是没用的,于是直接问道:
“汉炎医药因为你的事,在高法都要开专区了,好不容易新产品上市,失窃、失踪、烧焦的车和尸体,另一方投资人意外死亡,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不相信都是巧合。”
梁柘潭继续道:
“早在黑天鹅事件发生一年前,就因为汉炎医药利用死刑犯实验药物的事情被罚过款,实验室迫不得已找不靠谱的诺瑞合作临床,结果导致初号志愿者死亡。陈岸的父亲陈晟恒死在了s国,他的爱人林童辛带着遗体回国后就疯了,黄沂孟在众目睽睽之下鉴定林童辛精神正常,没过俩月,林童辛出国了,你也出国了,陈岸接了班。现在汉炎突然拿到了一笔海外投资,要跟森南集团创建新的生产线,刚刚起步就又出事了,我很难不把这些都联系在一起。”
小焦的下巴要掉了,俩人一起出去调查的,怎么他就一点没想到这些,他只是纳闷怎么这些人跟欠了罗圈债一样,谁跟谁都有点儿关系。
任思凡听后沉默了,这时他身边出现了一只大手,把他的t恤往上拉了拉,说道:“跟谁聊天呢?”
“警察。”任思凡抬头看着斜上方,说道:“帮我煮杯咖啡。”
那人弯下腰就入了镜,身材高壮,帅气十足,看见梁柘潭的俊脸,第一反应就是冒出了几分敌意。
大概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生物都无缘由地互相厌恶,这是骨子里的本性。
那人凑近镜头,用鼻孔看着梁柘潭,说道:
“我是凌驿,你有事儿么?”
态度屌得不得了。
任思凡一掌把他脸拍出画面,说道:“没人管你是谁,去给我冲咖啡。”说完对梁柘潭歉意道:“梁队,不好意思,我们接着说。”
“嗯。”梁柘潭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等任思凡正面回答。
“陈董的事情我不便回答,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实情,如果是猜测,很多公众号的文章写得都比我了解的详细得多。”凌驿回来把咖啡推了过来,任思凡喝了一口,说道:“但林童辛在事后确实联系过我,问我有关实验失败的事情。汉炎本该是再难翻身,他却通过一家可以做海外资金的投资机构,支持汉炎医药跟森南集团创建的新业务。生产线总共投资十九亿,汉炎的信誉不行,投资公司给满了十亿,而森南集团那边是自主出资四亿,贷款五亿。黄沂孟与林童辛也是认识的,据我所知,国内的投资公司就是他介绍的,但也没有更多了。黄沂孟是我在燕城唯一的朋友,我走了之后拜托他帮我看着燕城的房子,我真的不希望他出事。”
挂了电话,小焦的心咚咚直跳,幸亏是关起门来说的,不然捅出来是多大一个盘子。
梁柘潭下车在寒风中点燃了一根烟猛抽。
清文大学……第十三名长期患者……
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