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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章之随着巡逻的小队赶回营地时天色已经大亮,本来天黑还看不出他狼狈的模样,而现在他一头乌发沾着灰土乱做了鸡窝,后背的衣衫被勾碎成了几条破布,裂开的几道口子隐隐约约看见了里面泛红的皮肉。
“去叫军中其他几个将领过来!”。
韩章之此番来北疆并非闵帝下旨批准,作为靖北总督的儿子,闵帝对他总有几分若有似无的垂怜,在赌桌上听说赵郢昌带军北上,他立即抛下还未决出胜负的赌桌,快马去就了赵郢昌的府中,然而北疆战事吃紧,赵郢昌接到旨意片刻都未停留就匆匆收拾行李出发了,韩章之早就不愿继续躲在老夫人身后过安稳的日子了,所以他必须牢牢抓住这次机会,心下一横,勒紧马缰绳出城飞追着赵郢昌来了千城。
不到一刻,韩章之换了身衣服,将银白的铠甲周正的套在身上,面容也一改往日的肆意,“各位将领,承蒙重位抬爱叫我一声少爷,我韩章之是跟着五皇子打仗的,但大家也都知道,抛去靖北总督儿子的身份,我什么都不是,如今,五皇子被困在裴凤大营中状况不明,我将将逃出替五皇子给大家传个话”,营帐的长桌上,一众将领严肃的盯着韩章之,“五皇子说,他愿意相信裴凤是大泗的忠臣良将,但如今外有戎敌内有反贼,昨日去裴凤营中,他的话颠三倒四,一举一动也都意味不明,如若今日他还不能脱身,请重将领自行商议对策,不要让三万亲军白白落入他人虎口”。他这话刚说完,桌边的将领们都三三两两低声议论起来。
他字字句句语气坚定,虽然有些话是自己加进去的,但也是真的为赵郢昌忧心,昨日他与他耳语,只听他淡淡说道,“你快快出营,这里一切交给我,如若军中有什么消息,务必让他们自行拿主意,不必顾及我,我留下,就赌他裴凤是个忠臣”。
裴凤一举一动都令人出乎意料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城外的泾水河由于春日融化的雪水变的湍急起来,隔着一道城墙便是城西的裴凤大营。
赵郢昌一夜未眠,裴凤吩咐的一队人手将他死死盯住押送到了最西边的一处营帐中,他听着哗哗流淌的河水,一跃而起,对着帐外值守的巡卫说道,“兄弟,你可知那陶兆关在哪里”,那巡卫朝他眨眨眼,不发一声。
他看了看自己营帐所在的位置,不要说有相近的军帐了,简直就是四六不沾,“裴凤呢?裴凤就这样把本皇子软禁在这,难不成他想要造反吗!”。
他正厉色的朝着帐外大喊,只听帐外传来‘呸’的一声,远处帐顶上一身利落短裳的女子正泛着怒意躺在军帐顶上,“我看你才是活的不耐烦了,裴凤也是你叫的?我看你跟那逃兵就是一伙儿的!”。
“怎么裴凤这两个字说出来会烫嘴吗,我如何说不得?”,赵郢昌将她噎的哑口无言,既然出不了软禁他的了军帐,干脆从军帐中抽出一张垫子,直身坐在了外面,虽然不好确定裴凤为何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也猜到了个七八分,“裴凤,裴将军,你若是再这样软禁于我,那三万亲军以及你这大营将近十万将士都免不了误会你是个通敌叛国之人!倘若你真的奸佞小人···”。
他半句话还未说完,远处帐顶的人翻身而起,将手上的银丝长鞭绕在了他的脖子上,顺势发力,赵郢昌瞪了一眼来人,并未挣扎,也未曾喊到脖子上有勒紧的趋势,清脆的声音跃然耳边,“闭上你的满口胡言的嘴!”短短一句话,字字都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赵郢昌倒是暗自奇怪,自己就说了几句话竟这般着恨吗?
两人正僵持着,自远处陈旧泛黄的顶顶军帐之中,一身黑甲的裴凤闪出身来,近乎呵斥道,“裴愔!退下,”,那女子皱着眉,眉间一点乌痣随着她的表情也略动了动,日照之下女子脸上泛起一阵粉白,手上不知轻重的甩了一下鞭子,那长鞭细细的微端打在了他脸上,又是一记血红的印子。
裴凤见女子黯然离开并未再出口挽留,“皇子莫要白费口舌了,如今北戎虎视眈眈待裴某先让他们吃场败仗再来处理皇子的事宜”。
“我的事宜?我倒想听听是有关于我的什么事宜?”
“皇子若是真不知道最好!”裴凤转头就要离去。
身后的赵郢昌不依不饶,“裴凤!裴凤!我来北疆是父皇亲自下旨,领的是父皇亲军,这是何等分量你自己且仔细掂量看看,不说我这三万亲军能真刀真枪的杀杀多少人,父皇派我前来就是安民心,如今你把我软禁于此,你当真要反!!!”,他越说越激动,心里的血通通涌上的南门,叫喊的仿佛嗓子都要裂开了!可纵然他这样裴凤硬是连头也没回一下,他暴怒而起将脚下的垫子抛掷而出,然而这团火气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痛不痒更不解气。
两边看守的巡卫拔起腰间的刀将他逼回了帐中,这下他更是觉得额头两侧的穴位突突的跳着仿佛就要炸开。
“裴愔!”,裴凤快步追上前边提着鞭子气冲冲的姑娘,“昨晚为何不同前去找你的巡卫回营,大晚上的究竟去了何处?”。
裴愔扭过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蒙了一层水汽,“你就会质问我,从来不会关心有没有人欺负我!”。
一句像是带着责备口吻的话把裴凤惊的一愣,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在一起的时间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他伸手去拉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女儿,“裴愔听爹的话,让护卫送你回望都,爹本来就是没办法才讲你带来了千城,这会儿就要开战了,爹实在护不了你的安危”。
“我不要你护着,我也不会回望都那座空落落的宅子,我自己能保护我自己!”说着一甩鞭子,远远跑开了。
“将军!我们派出去的探子来报,说是北戎近几日试图越过屏山。”一旁的属下不合时宜的上报了前方的情报,裴凤看着倔强的那抹身影渐渐走远,只叹了口气回了营帐之中。
“北疆贫寒,正是春日冰雪解冻之时,此时无论北疆的猎物或是粮食一定不够充裕,只是他们选择在此时开战又为了什么呢?”,一旁的副将看着营帐中的地图不解的发问着。
“此时发兵南下,北戎定是筹谋已久又胸有成竹,北疆虽然没有足够的军需,但我大泗可不至于那么苦寒,他们大可以在攻下的城池中搜刮粮食!”
裴凤坐在主做,认真的听着大家细细谈论着,他心里暗暗想着陶兆对他说的那段话。
“将军!你说是不是北戎料定了我们此时对他们的防范是最疏松的,来了一场反其道而行之的快攻之战”,坐下小胡子的副将等着裴凤的回应,见他许久都没反应,小胡子又试着叫了一声,“将军!”。
裴凤微微回过神,“不管为何北戎选择此时南下,此次的交战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我们人马不够充足,还未收到陈恒将军传来的消息,我们目前且战且守,时刻关注北戎的动向”。
帐中的一众将领俯首称是,裴凤又发声道,“傍晚之前你们负责分配一队人,去探探北戎究竟在屏山下在搞什么花样,多带些人马,预备作战之需。”那小胡子听了吩咐第一个请命前去打探,见裴凤微微点头,小胡子脸上挂满了大干一场的自信。
城外屏山顶,阳光穿过稀疏的青松,在陡峭小路上撒下一连串跳跃的光斑,在一处隐秘的树干上,一抹墨绿跃然树梢,树下一个瘦小的男子遮着面,低声说道,“请掌司惩罚,属下昨日未能等到掌司便自作主张的离去,属下该罚”。
树梢上的男子神情淡然,细细摩挲着脖子上那处伤痕,昨晚的辣疼已经不那么厉害了,树下的人见他不说话,仰头看了一眼,见他眉头紧锁,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方向,又‘狠狠’摩挲着脖子,一时竟然觉得树上的掌司可怕的要紧。
一阵风吹过,树上掉下的松子在地上砸出噼啪的响声,郭顶回过神,摇了摇僵硬的脖子,“昨日为何没见你来?”,郭顶对刚才那人说的话一个字也是没有听到,要不说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呢!虽然此时郭顶说的话毫无责怪语气,但树下的人只觉得阴风阵阵自己似乎在承受凌迟之罪。
“回掌司,昨日等了良久未见大人少来属下就自作主张的离开了,请掌司责罚。”那人底气不足,额头上更是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无妨,昨日有事绊住了我,昨日叫你本事为了此事”,见那人还在树下低头半跪着,他翻身而下,落叶边翩然落下,顺手拍了地下,,那人的肩膀,将那人扶了起来,“跪什么跪!也不拍折我的寿,以后也不必跪了”。
那人被郭顶扶起来,见郭掌司没有那么可怕,离近了看还多了几分俊俏,心里松了口气,此时又听郭顶说道,“你过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你,”那人走近郭顶身侧,只听他低声说道,“最近北边这三座城里,包括被攻占的三城,你吩咐手下的人,一旦发现蔡廷均与赵郢珵的踪迹务必要咬死不放,立即禀报我”。
郭顶那日自皇宫中刚一露头就被乐屏跟上,他调查到蔡廷均很可能已经在许久前就北上了,同时顺着那晚在北戍府离奇失踪的禁军,他摸索出了一丝赵郢珵的踪迹,尚且不知道来龙去脉,他只能也火急火燎的来了北疆。
瘦小的男子消失在了屏山的松林中,郭顶又起身纵上树梢,“想必此时陈恒也要到千城了吧,北疆这下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