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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响,一个模糊的人影一动不动地停在屋子前。深夜还亮着灯光的二楼,咆哮出中年女子尖酸刻薄叫骂。屋子前的人影终于低下了头,他叼着一根烟走到了路灯下,稚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把手上捏皱了的空烟盒扔掉之后,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会,犹豫再三终于拨打了一个号码。
景熙抬起头,卷曲的刘海晃在眼前。他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今晚去你那边。”
说完没等对方回复,他就挂了电话。他抬手把烟放到嘴前的时候,又突然不想抽了。
将手和手机塞回口袋,他托着寂寥的背影,低着头向大街处走去
景熙身后二楼熄灯,即便走到了远处,背对那栋喜欢不起来的屋子,他依旧可以阴锐地感觉到,这条路,比之前暗了一些。感觉就像被光阴和温暖所驱逐的无人喜欢的鬼怪。
今天是他十八岁的生日,以往他并不在意这些,生日对于他而言没有特别的意义,可以没有人帮忙庆祝或是被记得,但不该有人在今天对着自己趾高气扬。他一回到家里就莫阴其妙的跟他的继母大吵了一架,当然这种事情经常发生。被吵醒的继母的胖女儿怒气冲冲推开了卧室的门,尽是阴阳怪气的口吻对着他这位同父异母的无能哥哥指手画脚。于是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到家不到几分钟,他又调头离开。
一路愤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掏出一看,屏幕上是“景开复”三个字。那是他爸的名字。
他没有接电话,取消了手机的震动后,塞回来了口袋。
他走了好一会,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传来信息提示的声响。他一番挣扎过后才又不耐烦地拿出手机。
划开那条短信的瞬间,屏幕塞满了字。他看不到两行,就咬咬牙关掉了屏幕。
拐到另一条街的时候,他又打开了手机。这次他耐心地看完每一个字,空格,甚至标点符号。他面部僵硬,内心起伏跌宕。他在心里狠狠地回复,评击他爸的每一句话。他抑制住心里的委屈,试图用怒火掩盖内心里的脆弱。
他紧咬牙齿,颧骨紧绷,直到他看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突然哼笑了声。那里写着生日快乐。
“这算什么。”
他的爷爷去世,他的妈妈疯掉之后,这个叫叫景开复的人,就将他交到了一个跟他毫不相干的人手里,然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
偶尔的电话和短信,随着年月变得越来越少。如果不是他今天和他的继母大吵一架,他想,或许他爸也不会打他电话,然后顺便带上生日的祝福。
他不敢想太多,一想到他的爷爷,他就会变成泪人儿。
他耐心地走了大半个小时。再过几分钟,就是凌晨了。
在一个熟悉的屋子前,他停下脚步,看到一个穿着短裤,站在门口哆嗦的刘凯未,他突然忘掉了一切,露出大大的笑容。
“大哥,你快点啊,冷死了好吗。”
“操,你是肾虚吗?”
“你妹,我关门啦。”刘凯未刚说完,就要关门。
景熙立马跟打了鸡血似,风驰电掣地跑到刘凯未身后,一把将他推进屋里。刘凯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得向前顺势扑倒。身后景熙一个故作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吗?永远不要背对你的敌人。”
门自动关上,屋里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景熙有意做出淫荡的笑声。刘凯未也很配合用娇羞的女声一连吐了好几个“你”后说到:“你要对人家干嘛!”
还没等到景熙的表演,屋里突然有人忍不住笑破,但又强行憋了回去。
景熙吓了一跳,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烛光,和两个就算看不清也知道是谁的模糊人影。
两人前后不一的唱起生日之歌,简直毫无默契和感情可言,终于其中一个听不下去了。
“停停停,重来,这次听我指挥,1,2,3…”
景熙愣了,他不知道此时应该如何是好。青春时期的他,对于感情十分敏感。他害怕流露,习惯掩饰,对此他已经十分擅长,而此刻,他的眼睛已感到不适,在他意识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悄悄地落下。
他急忙擦拭,强做镇定。室内的昏暗竟叫他感到安全。
刘凯未已经走到他身旁,搭着他的肩膀说到:“你说不庆祝的,我们订好的房间都退了,这定金你可要还我。你打电话说要来,我跟他们说了,他们就说,要给你过!这不一个个比你还早。”
重来了一遍的歌声,没有因此而变得有多整齐。歌声里听得到他们的得意和开心。年轻的笑容在暗淡烛光里璀璨夺目,另景熙无法直视。
他当然喜欢这世界的美好,然而一旦美好属于它,却叫他害怕。
青春的故事叫人流连忘返,潦草几页的剧情,叫往后的数年,怎么也看不完。
......
早上6点,景熙的继母要开车送她的宝贝女儿去上课。在她女儿下课之前,她通常和一群中女妇女混在一起戳麻将。
景熙知道这些,所以天刚亮不久,他便早早回到家门口。
昨晚他过完生日,一群人兴起跑去网吧通宵。
他离开的时候,刘凯未已经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肖清和鹰还在战斗,回味当初风靡全球的竞技神作。如今他们只能在某对战平台上才能找到一些玩家。上一场游戏,他们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凑齐了10人。
网吧对于如今的少年来说,就好比街机厅给90后带来的怀旧感,成为了时代的一种符号。随着vr技术和人工智能的发展,游戏有了它全新的形式。
景熙拿回自己的外套准备离开,他走出包厢在穿鞋的时候,突发奇想,捂着鼻子捻起一条长袜,幸灾乐祸地放到刘凯未的鼻子上,随后就急忙溜出了网吧。
路上他不时脑补刘凯未被熏醒后的情形,暗自偷笑。
景熙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在那之前他的心情都是愉快的。
他打开自己卧室的门,一个方方正正的,枕头一般大小的包裹就摆在他脚跟前。他蹲下看了一眼,上面收件人是自己的名字。他想来是他爸今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于是有些不屑,用脚挪开它,走进卧室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他打算离开这里,在凯未租下的学生宿舍里暂住,虽然不知道以后可以做什么,但一心觉得总有办法养活自己。
在他正想着可以找哪些工作的时候,突然家里门铃响了几声。他第一想到的是继母回来了,但又立马否定了这个可能。心想,谁回自己家还按门铃。他这样想着,门铃又响了声。
景熙觉得烦躁,耐着性子去开门,他希望是找错地址的送餐小哥,他刚好饿了。
景熙推开门的同时,门铃又响了两声,这叫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屋外的人见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一脸笑容可掬的样子,主动上前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吴潇洒,是一名律师,请问你是景熙吗?”
景熙有些惊讶,律师找他干嘛,他又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景熙心里有些荒,即便自己什么也没做过,但还是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无意间做了什么!他突然反应回来,这位西装革履的中年说自己是律师而不是警察。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景熙小心翼翼地回答。
吴潇洒一副职场上惯用的笑容与语气说到:“我这里有一份你爷爷要我转交给你的遗产。”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牛皮纸信袋。
景熙的第一个反应是,骗子。
吴律师提议进屋里说话。景熙堵在门口回应到:“你不觉得这个请求有些唐突吗?”
吴律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受到怀疑,他摊开手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从皮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景熙。
“既然不方便,那就改天吧,这是我的名片,有我办公室的地址和联系电话。不过来之前记得先预约,我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当然也不希望你浪费时间白跑一趟。”
景熙迟钝,但还是听出吴律师对此番自己白跑一趟尤为不悦。见吴律师转身就走,景熙犹豫了,只因为吴律师提到他的爷爷。
“你知道我爷爷?”
“我只是他雇佣的律师。”吴律师头也不回的说到,眼看他就要打开车门离开。景熙突然叫住了吴律师。
“我爷爷走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你现在才来。”
吴律师背过头:“因为这份遗产只在你18岁成年后生效。而昨天正是你18成年的生日。”
“谢谢你,这世上没几个人会记得我的生日。我不是怀疑你,这很难叫人相信,我的意思是太突然了。”
景熙走到门口,吴律师背靠在车上,双手交叉在胸前。
“你可以请另一名律师来核实这份遗产。”
“我听说请律师很贵,我没钱。”
听到这话,吴律师爽朗一笑,举着信袋说:“你知道这里多少钱吗?只要你签个字,钱,房子,都是你的。”说着,他拆开了信袋,晃着拿出的一叠打满字的纸。
“还有一栋房子!”
“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在你小时候,你的爸妈,叔伯,姑姑们为了这栋房子可是争的你死我活,丑态百出。都是自家人,最后落得不欢而散。阴争暗抢,死缠烂打,到最后打了无数官司也没有捞到一点好处。因为遗产的继承人早已立好,在你18岁之前,这份遗产将有法律保护和保密措施。你是当事人的孙子会不知道?”
景熙当然知道,那是他童年里最糟糕的记忆。什么亲朋好友,当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的时候,什么不要脸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他爷爷的死给他带来巨大的冲击,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他的爸妈并没有给予他一丝温暖和安慰,因为他们很忙,忙着到处打听遗产的消息,找律师,找私家侦探,为了得到他爷爷的遗产,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在他还只是一名小学二年级学生的时候,他见识到了那在金钱的诱惑之下,暴露无遗的最赤裸的人性。那一刻开始,景熙不断地告诉,他长大以后,一定不能变成那样的人。他讨厌痛恨那样的人,他不想讨厌自己。最主要的是他觉得,那些人,都对不起他死去的爷爷。他也知道,其实自己才是最对不起他爷爷的那一个,所以他痛恨着自己。
“我不记得了,那时我还小。”对于过去的事情,景熙不想提起。“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住进那栋房子?”
“我说了,签了名字,你随时可以入住,钱也会在24小时内转到你的银行账户里。”
“好的,我知道了。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尽管说。”吴律师见景熙对自己没了疑心,想趁热打铁,于是连忙答应。
“我正好在搬家!”即便吴律师提前答应了他,但景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傻笑着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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