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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阳说最近很流行“厌世脸”,还说自己要学,我不自觉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影像,之后看了他给我举例的几张人物照片,果然就是那个死样子。】
据说山上除了我们一栋房子,还有一间年代已不可考的小庙,只是太过破落,连九嫂也不过耳闻。
除了庙,附近还有条小溪,浅浅的清澈溪水大概只没过成人脚背,底部躺着各色卵石。天气好时溪面波光粼粼,投射进水里,石子都像是宝石那样发着光。
上次宋墨的观察课作业被老师表扬了,他高兴的不得了,这次老师又让捡一块漂亮的石头,他就拉着我跑到了溪边。
穿着小雨鞋,他淌在溪水里,认真地低头寻找着能够称为“漂亮”的石头。
我跟在他身后,看到有品相不错的卵石就捡起来问他意见:“墨墨,这块怎么样?”
手里这块是琥珀色的,阳光下呈半透明状,瞧起来跟玉石一样,还挺好看的。
宋墨回头看了眼我手上的石头,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满意。
“好吧。”
我丢掉手里的小石头,弯腰注视水底,再次搜索起来。
几分钟后,我这边一无所获,宋墨倒是有了进展。
他忽地从水里捡起什么,高举过头顶,冲我欢快地挥舞:“找到了!”
我站起身,看到阳光下他的手上有一点红色一闪而过。
宋墨逆着水流跑向我,将那块赤红色的卵石举到我面前,一副“我棒不棒,快夸夸我”的表情。
我从他手里接过石头,认真欣赏片刻,给出评语:“真的很漂亮,哇这个纹路,这个大小,像鸡血石一样,说不定真的是宝石哦。”
宋墨转了转大眼睛,疑惑地问我:“鸡血石?”
“回去给你看图片。”我将那块红色的石头还给他,“也是红红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宋墨小心翼翼接过石头,将它贴身放在了自己背带裤正中那个小口袋里。
我看他任务总算完成了,问:“回去吗?”
宋墨拍了拍口袋,像是要叫小石头乖乖待好,闻言冲我点了点头。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很可爱,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行,那就回去吧。”
宋墨不用我牵着,发挥小孩子的灵活性,轻轻松松两三步就回到了岸上。我就比较迟缓,深一脚浅一脚,用了他双倍的时间才踩到岸上。
“别跑那么快,我牵着你走。”宋墨见我上了岸,蹦跳着就往前跑。我怕他被树根藤蔓绊倒,急急追上去,结果脚上雨鞋在泥泞的溪岸边打了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到了地上。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痛到我一时大脑空白,短短几秒内就除了层冷汗。
“妈妈!”宋墨可能是见我没跟上去,特意回头找我,一见我这个样子,小脸都白了。
他扑到我身边,声音可怜兮兮:“怎么办……”我都还没哭,他已经红了眼眶。
我忍痛安慰他:“没事没事,崴脚了而已。”
脱掉雨鞋一看,脚踝已经迅速肿了起来,不动疼,动了更疼。
这样子走是走不回去了,只能打电话搬救兵。
我这次还好有记得带手机,不然麻烦就大……当我看到手机左上角小小的“无服务”三个字时,整个人都迷茫起来。
我试着重新搜索信号,试了两次无果。
宋墨一脸担心地抓着我的胳膊,看着比我还要不安。
手机没信号,让宋墨一个五岁小朋友独自走山路我又不放心,难道真的要爬回去吗?
有些绝望的,我试着再次搜索。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觉得爬回去有点过分,竟然给我搜到了一格微弱的信号。
我抓紧时机调出通讯录,拨打了第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下,“伯劳鸟”接了起来,但信号并不稳定。
“喂,是我。”我尽可能快速地说明情况,“我在溪边崴到了脚,能不能让人过来接一下我……”
宋柏劳像是听不清我说的话:“什么……喂?你怎么了?”
我更大声的重复,那头却自动挂断了。我再看手机屏幕,果然又是无服务。
我垮下肩膀,有些泄气。宋墨可能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更紧地搂住我胳膊,说话都染上哭腔。
“妈妈,我害怕……”
我忙对他露出一个笑来:“不怕,来,你让开些,我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宋墨依言松开我往旁边走了两步,我撑着地面小心站起身,好不容易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觉得好像可以,等伤脚一踩地……刚刚都是错觉罢了。
我默默又坐回去,继续思索出路。
“等爸爸吗?”宋墨再次跑回我身旁,一步不离地紧紧挨着我。
我看了看天色,下午两点的太阳还很炽烈:“墨墨,你说九嫂看我们太阳下山还不回去,会不会派人来找我们?”
宋墨想了一会儿,诚实地摇了头:“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将他抱到怀里,让他坐在我没受伤的那条腿上。
忽然,不远处传来两声清脆的鸟鸣,一只胸背为橘色的小鸟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好奇地盯着我们。
“小鸟!”宋墨一下忘了忧愁,颇为兴奋地指着那只鸟让我看。
我怔了怔,这鸟长得太有特色,实在是很好认:“那是……伯劳鸟。”
世间鸟类千万,我认识的十根手指都数得出,棕背伯劳是其中之一。
有一次天台上来了只非常漂亮的鸟,蓝紫色的,拖曳着比身体还长的尾巴,城市里难得一见。
我当时正在写自己的数学作业,被鸣叫声吸引,抬头一看,就再也收不回视线。
“很漂亮吧?”
背后突然响起宋柏劳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吓了我一大跳。
当时他说的那只鸟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只记得好像挺绕口的。
他似乎心情不错,还给我讲了那只鸟的生长习性,物种特点,觉得不过瘾,又拓展到其它鸟类。
到最后他笑着问我:“你知道伯劳鸟吗?”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该不该点头。
不等我回答,他自顾说起来:“伯劳鸟生性凶猛,又被称为屠夫鸟。长得……”他似乎觉得用说得不够形象生动,抢过我的草稿本,竟要给我画一只出来。
可惜再优秀的alpha也有短板,人无完人,宋柏劳的画技和他脾气一样臭,从那团杂乱的线条里,我顶多能看出来是个“生物”。
“……”我沉吟不语,犹豫着是礼貌性地做出恍然的表情,还是据实以告跟他说看不懂。
宋柏劳可能也觉得自己画得不好,左右看了看,还是将那页纸撕了。
“没带手机……”他皱着眉,有些苦恼,“你带了吗?”
按照校规,在学校应该都是禁止携带电子娱乐产品的,宋柏劳这个违纪王不怕,我却不能不遵守。
“没有。”我从他手里拿回那本草稿,“这样,你说,我来画。”
“你还会画画?”宋柏劳一脸诧异。
beta的体能智商虽然都不及alpha,但我们又不是傻子,会画画有什么奇怪?
不过我也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仍是一派寻常。
“会一点。”
在宋柏劳的口述下,头,翅膀,尾巴逐渐成型,大概十五分钟后,一只我从未见过的鸟跃然纸上。
“画得不错啊。”他抢过草稿本仔细看起来,“如果背和胸口的羽毛是橘色的,就是棕背伯劳。”他指着画里小鸟相同的部位道。
他主动提起了伯劳鸟,让我又想起朱璃那个关于他名字不好的说法。
我不是八卦,就是好奇:“你的名字……是取自这种鸟吗?”
宋柏劳高举画稿,视线流连在那只用铅笔画出的小鸟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太凶?”
我被他一语说中心中所想,尴尬地干咳两声:“你自己说这是屠夫鸟……”
“伯劳鸟虽然生性凶猛,但十分呵护自己的孩子。哪怕毒蛇那样的猛兽想要伤害幼鸟,它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它们面前,誓死保护它们。”说到最后,他的语速一点点慢下来,情绪也由一开始的高涨转为低沉,“可能给我取名字的人也希望,能够像伯劳鸟那样保护我吧。”
当年听到他的解释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再一回想,这名字也太戳人心扉了。
宋墨听了我的话,疑惑地抬头:“……爸爸鸟?”
爸,爸爸鸟?!
面对他的一脸天真,我想笑不好笑,憋得好辛苦。
“不是,只是和爸爸的名字同音不同字而已。”
宋墨懵懂地点点头,又看回那只伯劳。
对方也看着我们,不时啄两口溪水,在石头上跳来跳去,表现十分活泼。
宋墨忍不住从我怀里起来,走近了观察。我叮嘱他小心,坐在那里视线不离地看着他。
他蹲岸边看了会儿,可能看够了,起身往我这里走。
“……爸爸?”宋墨停下脚步,看着我的方向叫道。
伯劳鸟随着他的声音振翅而飞,我好笑地纠正他:“不是爸爸,是伯劳鸟。”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草叶窸窣声。
“不是我是谁?”熟悉的慵懒语调,伴着树枝折断的轻响,离我很近。
我惊讶地回头,就见宋柏劳正拧眉拨开一支挡路的树枝,缓缓朝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