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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脏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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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耽搁,他们回到京城已是五日之后,连冬至都没赶上。

    “我不在家的这几日,是出什么事了?”

    非晚察觉红叶似乎神情不对,不由心中一紧。

    “是王嬷嬷!”

    红叶细眉微蹙。

    “她和大姑娘说,与姑娘定亲的钱家少爷是个不学无术、缩头缩脚的无用之辈,把大姑娘急得,立刻派人去打听,消息竟然属实,大姑娘昨儿去求大太太,要给姑娘退婚。”

    非晚步子骤然一顿,眸色幽深如古井,趁自己不在,花如雪居然提前行动了?

    “大伯母答应了?”

    红叶低头,欲言又止:“大太太十分为难,后来大姑娘都给大太太跪下了,大太太才勉强答应想想法子。”

    非晚心头颤了颤,姐姐是关心则乱。

    警惕地瞥了眼正服侍她换鞋履的碧莲。

    “罢了,我先瞧瞧姐姐去。”

    非晚也不换衣裳了,急着先往正房西凉娴屋中探视,把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连菱枝红叶都没留下,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她躺在床上翻了两个身,却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忽然后背一紧,神色微冷。

    花如雪要有动作了!

    前世西凉娴曾遭人诬蔑通奸,时间就在腊八前后。

    起因是有人落了胎,却埋在了四房院子外头,将一盆脏水阴毒地扣在西凉娴头上。

    那之后西凉娴整个人变得极其敏感,总是疑心周围的人充满恶意,从此闭门不出,与世隔绝,脸上再也没了笑容。

    非晚猛地抬眼,透过朦胧的纱帐,瞅见守夜的碧莲正在灯下绣着什么,不由心头乱跳,浑身躁热,登时踢了踢被子。

    如今冬至刚过,可离腊八还有几日,难保花如雪心思不变,万一又提前发难呢?

    “姑娘,小心着凉。”

    碧莲温柔地上前替非晚盖好被子。

    非晚瞅着她无微不至的脸,更加警惕,手心发汗:“去将红叶叫来,我有事问她。”

    “姑娘,夜深了,你这身子禁不得累,有事明早再说,也不迟这一二个时辰。”碧莲愣了愣,好言相劝。

    非晚面不改色地盯了她一眼:“你竟做起我的主来?”

    红叶来得很快,旋即将碧莲遣开:“你去花园采新鲜的梅花,回来叫厨房蒸一笼蟹粉梅花包,路上小心,点两盏羊角灯吧。”

    碧莲好看的脸都发青了,却立刻应下出去了。

    非晚细细地吩咐红叶安排下去。

    贼惦记着她的门户,早晚就要对上,若不让贼体味什么是痛,岂不是对不起自己重活一次?

    到了半夜,蟹粉梅花包出笼,非晚吃了两口,才放下筷子,果然前院喧闹起来。

    “嘭嘭嘭嘭”

    寂静的雪夜里,大门被不客气地敲响,登时惊动了整个院子。

    非晚立刻穿厚实了,顾不得半夜寒气侵人,紧紧裹着斗篷,步子飞快沿着抄手游廊往正房走。

    “自打你们从扬州回来后,我顾这顾那,操碎了心,可万万没想到,你们四房还是出事了!”

    “大伯母,这是怎么了?”

    正房帘子挑起,西凉娴出来接迎,正睡眼朦胧,看到眼前这一幕,骇然睁圆了眼。

    她们四房小小的院子里,竟站满了大宅的人,还有几张熟悉的脸孔,花如静、陆十媳妇、绿茶,下人手中全提着灯笼,将漆黑的夜里照得耀如白昼。

    严阵以待的架势,可比那天阻挡张家兄妹要壮得多!

    花如雪在廊下高声叱责,可却一脸痛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有人告发你,就是你,说你与人无媒苟合。你老实招来,那奸夫是谁?”

    西凉娴被突然指着鼻子逼问,惊讶得人都傻了:“什么?我?”

    “还不承认?我也怕冤枉了你,可你自己看!”

    花如雪把身子一偏,后面立刻有婆子三两步走上台阶,婆子手中托着个包袱,一角一角掀开,赫然是个身子发紫发青的死胎,已经僵硬了,还沾着泥土和霜雪。

    “呀!”

    把非晚和西凉娴吓得惊呼,直往后倒退开两步。

    “大伯母,三更半夜地,你弄个死胎来找我们晦气?”非晚和西凉娴都给吓哭了,气愤不已。

    “这是我在你们马房墙角外刨出来的!”

    花如雪面色铁青,仿佛铁证如山掷地有声。

    四房的马房是个单独的小院子,位于四房最西侧。

    “不是我……”西凉从惊吓之中回神,急得语无伦次地辩解。

    但花如雪根本不听,厉声打断:“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把人带上来!”

    一声令下,她身后即刻闪出一条道,有个人“哎哟”一声,被两个婆子架着跪在地下。

    “这就是你的奸夫!”

    西凉娴定睛一看,那人竟穿着厚实的绸缎棉袄,可那张脸……她突然觉得可笑至极:“这是马夫?”

    花如雪却冷冷地命令:“姚建,你来说!”

    一副指挥若定的模样。

    “老爷太太过世之后,大姑娘说没了依靠,说小的有安全感,那日趁着醉酒勾引小的,小的只是个下人,哪敢不从?

    “可就在两日前,大姑娘忽然传话小的,说是怀上孩了,小的心中慌乱,就把打下来的死胎随手草草地埋了……”

    马夫姚建瑟缩着,不敢抬头,可说话溜得像背下来的,一盆盆脏水哗哗地泼向西凉娴。

    “胡说!”西凉娴匪夷所思,气得话都说不利索,“来人,把他乱棍打死!”

    “你闹够了没有?”花如雪不耐烦地拦阻,眼中却闪烁着愉悦的光芒,“你闹出这等丑事,还想杀人灭口?”

    西凉娴倒抽一口凉气,登觉百口莫辩。

    谁知姚建突然直起腰杆叫了一声:“大姑娘曾发誓,要以身相许。”

    “难怪了,普通的马夫怎么穿得起这样好的衣裳,真是家门不幸,也只能这样了。”

    花如雪像是深感震惊,低头黯然喟叹,可眼角余光却带着笑意。

    姚建一身旧衣裳,却是四房常用的湖缎大袄,怕是从哪个当铺收来的旧物,这一番细心布置,花如雪很花了些心思。

    西凉娴悲愤到说不出话来:“好,好!”

    叫了两声好,便头朝柱子撞去。

    非晚时刻留心,此时慌忙去挡,惊恐尖叫:“姐姐,你别这样,你不要再抛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