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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雪鹰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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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林虽然不大,深处却有嶙峋怪石,一汪细泉从石缝间汇出,叮咚之声颇为悦耳。

    钟荣撇开水面的落叶,舀起一捧清泉,入腹甘甜可口。

    取下腰间的精致水壶,灌了一壶水递给斛律争,老头也不客气,接过去便咕嘟嘟喝了起来。

    看了看头顶渐暗的天色他正欲让众人返回营地,却顿感有异。

    心中不由一凛,直觉告诉他,范围之内有生物存在。

    一手握住刀柄,锐利的目光看向四周。旁边的亲卫见他如此,也都各自警惕起来。

    钟荣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一株老树上,他缓缓挪步过去。

    毛绒绒的小家伙警惕的躲在大树凸起的树根旁边,身上覆体的羽毛堪堪长齐。

    “像是雪鸮子,俺以前还吃过呢!”一名亲卫摸了摸有些饥饿的肚子在背后插话。

    “你这厮不吹牛会死?”旁边的屯长顶了他一句。

    见众人向自己围拢过来,小家伙似乎吓坏了,不停的后退瑟瑟发抖,但它却努力伸展翅膀,高高昂起头颅,宝石般的眼睛里带着不容侵犯的凶狠。

    “不是雪鸮。”钟荣一下子便被地上的小家伙吸引了。

    以前他最喜欢猛禽类动物,知道雪鸮是鸱鸮科鸟类也属于猫头鹰的一种,脑袋圆形似猫,喙坚强而钩曲,羽白中带有灰色斑点。雪鸮虽然是最不严肃的猛禽,却是最负责任的父母,想在野外见到雪鸮幼崽几乎没有可能。

    地上这家伙的羽毛颜色却是通体纯白,喙部略带蓝色,虽然只是幼鸟却已经能看出鹰科类的曲线,洁白无瑕的羽毛和金黄色的双瞳,让它显得比雪鸮更为高贵漂亮。

    略长的喙弯曲成一道迷人的弧线,它努力保护自己而伸展的双翼与目中仿佛放射般的锋芒,霸气无比!

    “别动!”

    斛律争伸手拉住了钟荣欲上前的动作。“我以前曾听草原上的老巫医说过,有一种昭示神谕的纯白色苍鹰,数百年难得一见,但每次出现无不是天下大乱,荧惑登高之时。”

    但钟荣依旧上前一步,蹲下身去和它对视。

    “确实是一只雏鹰,或许是因为色异的原故,不会飞翔之前便被母亲抛弃。”

    钟荣伸出手想察看它是否受伤,小家伙不停的往树身上靠去,并用它已经初显尖锐的喙狠狠地啄在钟荣的手背上。

    “将军!”

    旁边的亲卫屯长见钟荣手背出现了一道血痕,当即便要上前教训这家伙一顿。

    “都退后。”

    钟荣抬手示意众人离远一些,不管已经流出鲜血的手背,用左手去抚摸它的后背。

    发现它腹部有道伤口,虽然不深但对于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幼鹰来说却是致命的。

    或许是因为受伤又神情紧绷的原因,小家伙的力气终于用尽了,不再去啄钟荣的手背。

    一只大手终于抚摸上了它的头顶,但小家伙依旧高傲,努力昂起头颅警告钟荣远离。

    很快,它被一双大手捧在掌心。小心翼翼,仿佛举世独存的稀世珍宝。

    钟荣想要得到它!

    抚摸小脑袋的手愈发温柔,它终于力竭,趴在钟荣双掌中开始沉睡。

    “将军,这家伙……”屯长凑上前,踮起脚看钟荣手中的幼鹰。

    “它居然睡着了?”另外一名士兵伸手想要摸它,想起斛律老头之前的那番话却又顿住。

    “应该是昏过去了,赶快回营地去。”

    斛律争上前再次提醒道:“此物有不祥之兆,将军三思啊!”

    “争老不是说过,势存于天地之间无相无形吗?荣却以为,势也可存在于世间万物,此鹰或为势之一也!”

    言罢,钟荣大笑着率先朝营地走去。

    一滴血珠“啪嗒”滴落在地上的黄叶间,斛律争看着叶子上醒目的鲜血,苦笑着摇了摇头,任由一名士兵搀扶着跟了上去。

    是夜。

    初秋里皓月当空,漫天繁星宛如少女双眸,一眨一眨的俯视着大地。

    营火正旺,噼里啪啦的爆柴声被士兵的与民夫们的高谈阔论之声掩盖。

    三角架支撑起的铁釜里,腌制的马肉与掰碎的面饼一起乱炖,偶尔翻腾出几根林中刨来的野菜。

    闻着这迷人的香气,民夫们不停的吞咽唾沫,只有在平原军他们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钟荣自从军之后,每餐皆与士兵们一起从来不给自己开什么小灶,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才是将帅之道。

    “啧啧啧,白色的苍鹰,俺老石还是第一次见。”裨将石损抠了抠自己硕大的鼻子,又想用脏手去摸趴在钟荣旁边的纯白幼鹰。

    将石损的手拍开,钟荣看着经过军医上药后的幼鹰,它已经醒了,身上裹着一圈绷带让它不能站立起来,但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依旧十分警惕的看着火堆旁边围坐着的平原军军官们。

    “兽医,你这医术也不咋的嘛,上次在漳水作战俺屁股上的刀伤现在还没好干脆呢。”一名尤显稚嫩的军司马侧着身子朝坐在对面的老军医大吐苦水。

    “老夫不是兽医!”

    老军医怒了,须发皆张,对着那名司马继续咆哮:“孺子整天只会取笑老夫,仔细下次再回上党我告诉你爹。”

    一旁的张标憋着笑,忍不住对众人说道:“看来兽医这个绰号是跑不了咯!”

    “唉!对了,老贺你莫非以前真是兽医吧?给人治伤一个月也不见好,给这小兽包扎却如此利索。”

    “汝等黄毛小儿,不知礼义廉耻,老夫还是换一处地方好了。”说着话,老军医逃也似的挪到另外一处扎堆士兵的旁边。

    任青衣想起让老军医充当兽医给受伤的幼鹰上药时,对方那幽怨不满的眼神便觉得好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众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她连忙收敛笑容,伸出纤细的手指想去抚摸钟荣旁边的幼鹰,直到手指被啄了一下,这才作罢。

    “将军,可曾为它起名?”火光映照下任青衣脸色微红,她只好将祸水东引。

    “名?”

    朗朗夜空,篝火连营,士兵与民夫们皆侃侃而谈,或论家乡,或道将来。

    他们都渴望着,有朝一日不再有战争,能回到家乡,老婆孩子热炕头。

    钟荣收回目光。

    “争老谓之不祥,便命其为……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