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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屹身上穿的是件玄色夜行衣,沈灼素手轻触,才一碰到腰带,便觉满手的冷硬和黏腻,她低头一看,指尖上已是薄薄一层血色。
沈灼眉头微皱,仔细看向那衣服,冷硬的,是早已结成块的旧血渍;黏腻的,是还在汩汩往外渗的新血水。
沈灼目光一凝,当即手上劲加大,猛地一扯。“唰!”地一下,直接把衣服从萧屹身上扒下来。饶是萧屹,也忍不住后背一绷,随即发出一声闷哼,透出疼痛之色。毕竟,那衣服不少处已与伤处有所板结,冒然这么一撕,带皮连肉挣开......那疼,可不是一般的疼。
衣服扒下后,只见萧屹后背不少稍有凝结的伤口,又被再度撕开,血瞬间成股地往外冒。
“长痛不如短痛,你且忍忍。”沈灼放柔了声音,低声哄道。
萧屹眯了眯眼,轻嘶两声,并未搭话。
沈灼从自己衣裙上撕下两大块干净的布,就着陆云拿来的热水,开始给萧屹清理伤口。
沈灼清理得极小心,她一点一点地,默不作着声擦拭着伤处,萧屹则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沈灼动作。一时之间,客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萧屹被称为天盛第一美男,这可不是白来的。除了其眉眼极出色之外,他一身白皙通透的肤色更是惹眼,就是京都贵女们都自叹不如,难有出其右者。
萧屹的肌肤,犹如最上等的羊脂玉,入手沁凉,细腻且温润。最为难得的是,他肌肤自愈能力极强,极难留下疤痕。
萧屹从十二岁就上场战,常年四处征战,身上是小伤叠大伤,伤伤不断,可这些伤却很少能在他身上留下疤痕,这全靠他皮肤异于常人的修复力。哪怕是好几次致命的重伤,在他休养半年之后,也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印痕。
前世,沈灼最喜欢做的事之一,便是趴在萧屹身上,细数他的陈年旧伤。浅粉的印痕被那身细白如玉的肌肤一衬,仿若桃花落于白雪之上,煞是好看。
沈灼觉得这些伤,赏心悦目,是配得上萧屹彪炳战绩最好的勋章。
可眼下的情形,却与往时全然不同。
萧屹的后背,鲜血淋漓,有数道刀箭的擦伤,还有一道狰狞的刀伤,赫然在目!
那道伤位于他宽阔的后背之上,紧邻脊柱,是一道深而狭长的刀口,两尺有余,伤口的边缘皮肤翻卷着,露出血红的皮肉,与周围白皙光洁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血,缓缓地从伤口深处渗出,沿着脊背蜿蜒而下,汇成一条条细小的溪流,将原本洁净的床单染得斑驳陆离。
鲜红狰狞的伤口,卧在羊脂玉般的肌肤之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沈灼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擦拭的动作她放得极轻,极小心,生怕力气稍大,便会让伤处更严重。
前世的萧屹,从未在沈灼面前受过伤,出现在沈灼面前的,永远都是淡定自若而强大的萧屹,仿佛任何事于他而言,都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萧屹在战场上从无败绩。在沈灼心目中,他就是战场上的神,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他会受伤。沈灼天然的就以为,萧屹只要去往战场,就必能获得胜利,她却从未思考过,他是怎样获得胜利的?
萧屹的胜利,全都是一刀一枪,拿命拼杀出来的。
这一世,虽然前次在雁翎山时,萧屹也曾受伤,但那是在暗道中,沈灼只闻到血腥气,并没见到伤处。而现在,一刀刀,血肉翻卷的伤口,血淋淋的在展现沈灼面前。
沈灼的心猛地一拧,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萧屹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是血肉之躯,经刀劈剑斩之后,也是会流血的。
沈灼的心底,忽就泛起一丝细碎的疼,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沈灼将金创药置于手心,暖热之后,慢慢往萧屹身上涂抹。涂着涂着,忽地,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就砸在萧屹后背。随后,更多的眼泪滴落,好似完全不受控制般,一滴一滴,全落在萧屹后背。
萧屹只觉得后背一阵炙热滚烫,那温度好像透过了皮肤,直接烫到他骨髓里,让他周身都暖洋洋的,妥贴起来。
萧屹微眯着眼,懒洋洋的,十分满足。他知道沈灼心软,但不知道能如此心软。早知道这样,自己就该多挨上几刀,让她多心疼自己一点,萧屹懒懒地想着。
“主上,我找到些烈酒,我来帮你喷在伤处。”陆云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这道声音,陆云拎着两坛子酒冲进了客房,然后他就对上了萧屹冷冰冰的目光。陆云浑身一激灵,脚步猛地一顿。接着他注意到沈灼略红的眼眶,还有萧屹赤裸着的上半身......
若萧屹的眼刀能化身成箭,陆云觉得自己怕是早已万箭穿心,然后被死死钉在门板上。
“嘿,嘿,王妃已经给王爷上药了呀......那,那属下告退。”陆云讪讪地笑着,然后脚底一抹油,飞快从房中退出去。
陆云的一进一出,让沈灼适时地调整了情绪,她强压下心底泛起的一点心酸和心疼。
“王爷这伤不轻,这两日最好卧床静养。”沈灼道。
“嗯,这两日我哪儿也不去。”萧屹从善如流地应道。
沈灼本没想萧屹会听她的,这会儿萧屹真应下,她却有些好奇了。
“王爷没打算随乌达善干去达嗒国?”沈灼问。
“达嗒国此时还未成哀兵,又无流民,魏子渊领五万兵前去,绰绰有余了。”萧屹闭着眼,享受着沈灼今世难得流露出的温情。
“这可是一份大功,你真就让给魏小将军了?”沈灼犹豫半晌道。
其实她是想萧屹让的,因为魏子渊急需一份大的军功。但萧屹真让了,瞅着萧屹浑身的伤,沈灼又觉得憋闷。
南山堂的金创药果有神效,才一会儿,萧屹身上的血便止住,疼痛也消去大半。他难得全身松驰下来,淡声地道:“魏子渊比我还年长两岁,也该成亲了。”
萧屹的形象突然间在沈灼心目中高大了不少。
“你渴不渴,要喝点水吗?”沈灼轻声道。
萧屹微微颔首,于是沈灼扶他坐起,倒了杯温热的水,耐心细致服侍他喝下。
萧屹双目微敛,心底不屑地轻嗤,呵,军功哪有媳妇儿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