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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顶白墙的高楼在砖地两旁耸然而立,比江浙苏州鱼米市肆兴旺之地虽有不如,但也可见民生安泰,繁华渐生。砖地上还净是泥泞水渍,但街上各种衣食小店商铺无所谓不有。
熟食店的门口一个黝黑的老汉头上包着头巾,面前放着一副扁担,扁担的一头是一口简易的土锅,烧开的水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水汽。
街上男女老幼,贩夫走卒,形貌虽粗狂浓烈不似中原人,但大多衣着得体风采不俗,郭珩想起一路走来中原百姓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惨像,不由暗暗称羡。
她拉紧了缰绳,在一处高大的牌楼前停下,这里是西关外最繁华的所在,进了这个地标,就算是真正进入了金家的势力范围。那汉白玉质地的牌楼上刻着五个烫金的大字:
西夏白虎堂。
白虎堂中,一间小小的雅室里正坐着几位尊贵的客人。
正中坐着的是一个面目肖似金威,高鼻深目的西夏年轻人。他虽着一身西域的素白颜色,衣服发饰却都是中原的样式。相比起中原男子的样貌,他的轮廓棱角过于凌厉突出了些,但他举止文雅,谈吐温和,这身异族服饰在他身上并不违和。
他站起身来,抱拳朗声道:
“今日为了新堂主选举之事,劳累各位前辈跋山涉水,不远万里从中土赶来,晚辈不胜感激,请各位受小侄金丛一拜!”
云木唯已经换下了刚在雨中淋得湿透的外衣,头发上还挂着水汽,玄铁乌金的发冠沾了雨水丝毫不锈,反而更加熠熠发亮。“金二公子要我等怎么做,直接交代便是,客套话就省了吧。”
金丛见他如此说,赶忙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道:“云二庄主说笑了,前辈不远万里从神兵山庄赶来参加本门夏堂主的葬礼,已是对白虎堂和我最大的支持,小侄不胜感激,又怎会对前辈有什么要求呢?”
云木唯已显得很不耐烦,他道:“云某既已替大哥来了,自然会替大哥做到应允之事,金二公子何必拐弯抹角,不妨有话直言。”
金丛并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早听说云二庄主个性直爽,快人快语,今日一见果真有武林世家的风采!”他站起身来,抱拳朗声道:“正如云二庄主所说,各位都是小侄诚心相交的前辈朋友,这次新堂主的选举,还要仰仗各位前辈多多助力!”
“那是自然,金彪不识好歹,多番推拒与中原武林合作,如此没有远见之人,如何堪当堂主大任!”
说话的人二十五六的年纪,皮肤黝黑,剑眉方脸,案上放着的是一柄海浪样式雕纹的精钢宝剑,剑柄上的龙须刻画的栩栩如生,如此精细的做工,正是神兵山庄云家的手笔。
年纪轻轻便能持如此贵重宝剑的这位青年人,便是何远竹的嫡传大弟子赵裴玉,青龙殿苍何派下一任的掌门人。
坐在首席的事一个矮小的光头和尚,这老和尚年纪虽大且身材矮小,但说话间中气十足余音绕梁。他的眉毛尽皆白了,但面色红润呼吸强健,一看便是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他身着赤金色祖衣袈裟,袈裟下的中衣是由二十五条碎布缝制而成,这种隆重的装扮只有身份尊贵的僧人在会见极重要的客人时才会穿戴,显得他本就威严的面相更加庄重。
这和尚合掌行礼道:“阿弥陀佛!赵公子说的不错,白虎堂虽不隶属中土,但既为四大门派之一,便与中原武林同气连枝,少林虽向来不参与凡尘俗务,但此番选举亦关系到中原武林的稳定,老衲等这才赶来相助。只待我了戒师兄一到,二公子大事可定。”
少林寺鲜少出席这样的场合,了凡作为少林寺中的达摩首座,更备受尊崇。更不要说他的师兄了戒和尚近些年专心佛法武学,连寺中的事务也从不插手,除了讲经传道,从不在人前露面。
如今连他师兄弟二人也来了,众人都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金丛忙还礼:“了凡大师放心,于私那白袍乃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必杀之而后快!更何况若真如传闻所说,他已经得到了凤血翎,功力只会更深不可测。只要他活着,就是悬在整个武林头上的一把刀。小侄只待此间大事一了,定会率领白虎堂和中原武林一起共商斩妖除魔的大计,届时凤血翎交由少林保管,可保武林太平无恙。”
一个身着道袍手揽拂尘的中年道士赶在了凡之前开口道:“金老堂主行侠仗义,心系苍生,慈悲仁爱之心我等无不感怀敬佩。三年前他突然身故,白虎堂为新堂主之争陷入内乱,中原武林同道不忍看金老堂主多年心血因内斗毁于一旦,特来相助,二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了凡脸色发黑,鼻孔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刚说话的道士剑眉长眼,颧骨突出,一双尖刻的眼睛颇有些傲气之色。正是新任武林盟主,中清教的现任掌教莫青云。
只是莫青云虽担着武林盟主的名头,但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掌门弟子心中都只属意他的同门师侄秦若元为领袖,对这位莫盟主便不太放在心上。
秦家二公子德才兼备,武艺超群,不仅品行高洁,武学天赋过人,又是武林世家秦家的儿子。几位大门派掌门人接连死后全靠他主持大局中原武林才不至于分崩离析,在如今的江湖中威望已不可动摇,地位与当年的郭城礼不遑多让。
因此众人并不怎么服这位便宜盟主莫青云,实际上的事务还是请教了秦若元才行定夺。只是碍于秦若元的面子,勉强与莫青云做些表面功夫。
赵裴玉一向与莫青云最不对付,他鼻子哼了声,轻蔑道:“官话还是你会说啊,莫大盟主。看来金二公子白虎堂选举之事已有莫大盟主鼎力相助,云二庄主,咱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倒像是画蛇添足了。”
云木唯哈哈一笑,讥讽道:“堂主选举之事,莫盟主独挑大梁绰绰有余,咱们只需要从旁观礼已经是幸事一桩。小玥,你也趁此机会开开眼,见识见识咱们武林第一人莫大盟主的厉害。”
金丛讪讪道:“云庄主与云公子说笑了!”
莫青云被人当场打脸,早已怒不可遏,他涨红了脸喝道:“武林正道为对付白袍结成联盟,在下身为四大门派之首中清教掌教,临危受命暂任武林盟主。咱们中原各大派同气连枝,若尔等不服,尽管前来挑战便是,何必含沙射影,暗箭伤人,相帮外人!”
赵裴玉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指着莫青云的鼻子道,“我苍何派可不承认你这徒有虚衔的武林盟主!”
莫青云冷哼道:“你苍何派若不服气,叫你师父何远竹与我比试比试便是!”
赵裴玉道:“武林盟主难道仅是武功高就能做得吗?”
莫青云道:“武功高做不得,难道给你这武功低微之人来做?”
赵裴玉怒道:“若非秦二公子不愿出风头,这武林盟主如何轮得到你?”
莫青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算轮不到我,也不会轮到你师父何远竹!”
赵裴玉嘿嘿一笑,说道:“只要是秦二公子做这武林盟主,就算盟主不落在我苍何派,我也心服口服!”
莫青云嗤笑道:“恐怕中原武林就是有你这样的蠢货,我那师侄才推三阻四不肯坐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吧?毕竟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再让你气的再少活几年,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赵裴玉也不甘示弱:“秦公子论人品武功,智谋韬略武林中谁人不敬?只不过他师承中清教,才让你这掌教捡了便宜。若不是他无意名利地位,只怕当年你连中清教掌教的位子也捡不到!”
“你…!”
“更何况,若是当年郭家没出那件事,凭着郭城礼的能耐,说不定凤血翎根本就不会落入邪魔外道之手,还用得着你我在此争执?!”
莫青云一掌拍烂了面前檀木案几大怒道:“我掌门师兄岂是你这小辈能直呼其名的!
“各位!”
金丛开口打断道:
“各位请听在下一言!在下请各位前来并非为了个人争夺堂主之位,只是父亲去世后,属意的掌门人夏堂主又遭受意外不幸过世,为今之计必要先稳定人心才能挽救危局。我大哥生性暴虐实在不是堂主的合适人选,小侄这才不得不为白虎堂的将来,硬着头皮请各位相助我夺这堂主之位。若因此使各门派间起了龃龉,那便是小侄的不是了!还请各位看在白虎堂和家父的份上,暂时放下心中芥蒂,诚心共谋,小侄感激不尽!”
他言毕深鞠一躬拱手行礼,言辞又十分恳切,堂下几人不好再驳他面子,这才强忍下心中不快,缄口不语。
为了打破僵硬的氛围,了凡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五行山庄有消息了么?”
金丛摇了摇头,“小侄无能,戴庄主不肯出面,只说他们已不再参与江湖中事。”
赵裴玉道:“飞天稻蝗已经归了金彪那边,会不会戴云生也已经答应了他们?”
金丛不得不道:“确有这个可能。”
莫青云摆摆手,“这也无妨,五行山庄自从折了铁焰战神戴云笑,实力已大不如前,就算投靠了金彪也不足为惧。”
屋脊上忽然传来一阵尖利的笑声:“卸磨杀驴果然是中原人的本性,只可惜了戴云笑空有一身绝世的武功,也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了此残生了!”金丛脸色一黑,咬着牙道:“又是这个飞天稻蝗!”
一个身影倏地掠过,窗边浮现出一个倒挂的黑影。
飞天稻蝗笑声虽尖刻,说话声却低沉,“中原人果然最是虚伪狡猾,嘴上说着什么为了金老堂主和武林道义,实际上,嘿!还不是看金二公子向来谄媚中原,将来好为你们顺利夺得凤血翎做一桩交易罢了!”
金丛咬着牙道:“你休要挑拨离间,白虎堂尊父亲遗愿,向来与中原交好。如今大仇未报,大敌当前,白虎堂选择中原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何错之有!”
“呸!二公子真是巧言令色!你集结外人百般算计,是为白虎堂还是私利你心里一清二楚!”
他阴恻恻地道:“你们互相利用,蛇鼠一窝,看来中原文化的精髓二公子早已领悟得炉火纯青!但我还是要提醒二公子一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如今引狼入室,只怕将来悔之晚矣!”
一枚虎头彪“嗖”得一声飞出窗外,被飞天稻蝗轻松躲过。他阴笑着道:“暗箭偷袭,算什么本事!金老堂主一世英名,竟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可悲可叹!”
说完只听屋脊上几声极轻极快的窸窣之声,转眼间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屋内脸色青白的金丛,与众人各自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