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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看着护士给莫山山洗伤口,那护士双氧水往她腿上一倒的时候莫山山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像一只可怜兮兮的沙皮狗。
我强忍下想笑的冲动,走过去想握住她的手,“抓住我的手吧。”
山山把手缩了回来,“谁要抓你,神经病。”
她的手掌虽然没流血,但也擦破了皮,碰到还是会痛的。
我很是无奈,看来莫山山大小姐还在生气刚刚在计程车上的事。刚刚司机大哥说小姑娘运气算好的了,还好没发生别的事。
莫山山听到的时候一怔,才反应过来她是劫后余生,开始后怕她有可能会被劫财劫色。
我明显地感觉到扶在我手里的腿开始在轻微地发抖,原来她这么害怕?我状似无意地回司机的话:“人家贼也是有眼睛的。”
果然莫山山火冒三丈,完全忘记了要害怕的事。这不,现在还在生气呢。
不抓就不抓,我耸耸肩,顺便去外面买了包湿纸巾回来,发现她把正装外套脱了下来,护士正在给她的手肘上药,居然连手肘都受伤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行了吧。”我边拆开湿纸巾边说。
“哦。”她的脸抽搐了一下,这涂的什么药啊,痛死她了。
“药擦好了,待会我过来打个破伤风针就可以了。”护士推着车子走了。
“把脸擦一擦。”我把湿纸巾从塑料包装里拉出来递给莫山山。
山山伸过手来接的时候刚好一滴水从湿纸巾上滴落到她的手掌中,她反射性地缩回来,“不用了。”湿纸巾上的水含有酒精,滴在她手掌破皮的地方,痛得她想骂脏话。
我抓过她的手,翻过来看手掌,火了,“这里也受伤了?为什么不让护士给你涂药?”
我稍嫌严厉的口气吓得她一缩,她愣愣地说:“只是破皮,手掌破皮很快好的。”
我自知刚刚口气冲了点,缓下来说:“就算是破皮也得擦药,我去叫护士。”
“不要啦,那药擦上去好痛。”山山哀求道,“手掌真的很快好的,而且又没流血。”
我奇怪地看着她,那两条腿都血肉模糊成那样了她也不叫痛,就手上这点破皮反而大呼小叫?
“脸伸过来?”我说。
“干嘛?”她问,这人说话真好笑,脸怎么伸啊?
“擦掉你脸上的五颜六色。”
“哪里有五颜六色,顶多就黑色。”山山不情不愿地把头伸过去。
我用力地擦掉她眼睛附近黑乎乎的东西,见鬼了,化妆品怎么那么难擦干净?
“喂,你轻点,你想毁我容啊?”山山哼唧道。
“你用不着我毁。”我睨了她一眼。
山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莫山山,忍住!
……
山山是被我抱上宿舍楼的,其实她也没那么娇弱,挪一挪还是可以上到楼的,就是估计姿势不会好看而已。
我坚持要抱她上楼,她拗不过我,两个人在女生宿舍楼下杵太久也不好看,连宿管阿姨都看不下去,一个劲儿的说小姑娘你就别闹脾气了,让他抱你上去吧。
她只得算了,反正她这脚短时间内也好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要慢慢挪,能少挪一次就算一次吧。
……
莫山山伤好了以后,我带着她和沈千寻李洵去了小店吃牛肉串,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遇到了情敌。
“山山,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种特别的缘份。我妈说,一个人从出生开始,这个缘份就是一辈子的。”
我烤着牛肉串,眼睛却时不时望着她。
莫山山坐在我身旁,什么都不需要干,只需要等着吃。
莫山山眼睛眨了两下,脸上有点笑意。“一辈子的缘份?”
“嗯。有些缘份,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到哪里去。有些人你想甩也甩不掉,就算绕了一条很远的路,你还是会遇到她。”我烤着牛肉串,就连鼻子都在说:“是真的。”
她浅笑道:“你想说,想甩掉我都甩不掉吗?”
“当然不是。”我声音加重,眉毛颤抖了一下。
她望着池允,先是有点呆,又是笑着,最终喜极而泣。
沈千寻说了一半的“切”就绝迹了似的,李洵更是浑男的不自在,我不经意地抬头,才发现了窗外那个俊美得不像凡人的少年——宁致远。
他看着现在的千寻与李洵那么的情深缘深,而他与千寻却早已情深缘浅、有缘无分,脸上的笑意刹时全无。
保送后的他并没有很高兴。
这么说好像显得他很矫情自大。是啊,北大都考上了还在不满意什么呢?谁都能猜到他以后过着怎样狗血的人生——读名校,报个热门专业,当个公务员,找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漂亮姑娘结婚,日子不能更舒坦。
在汉鼎一中的时光就像一台摄像机,不动声色地记录这十七岁的宁致远的故事,但再如何波澜诡谲或平淡无奇,都已经和如今的他无关。
可宁致远只是短暂地舒了一口气,并没有大难不死的侥幸或者胜券在握的昂扬——另一个身影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那个骄傲得像白天鹅的女孩。
他早就知道沈千寻喜欢他。他擅长留意别人的眼神,也同样能从复杂的目光中抽丝剥茧读懂其中的情绪——崇拜,嫉妒,不屑,仰慕……他周旋在这些目光里,渐渐学会了圆滑世故。
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至少是人际关系里的利器吧。
那时,十七岁的沈千寻长发温婉,素颜如水,眼睛就像倒映着蔚蓝深海的黑珍珠,汉鼎一中的统一校服也没能遮掩她的气质,挺直腰板就如同凫水的天鹅。
他不会读不懂她眼里的爱慕,也不会,不对这样的女孩动心。
只是——十七岁,他有更重要的前程要奔赴,又怎么可能心无旁骛地把这样的沈千寻放在心尖上?
不敢替女友出头只顾自己前程的事情像风一样在年级里传了一遍,就算是已经毕业,已经上了大学,即将奔赴职场,也免不了有些闲话。
沈千寻望着他,一眼万年。再不会有这样温柔的疼痛教她成长,后来她经历的所谓成长,就是脱胎换骨,带着不能说的疼痛。
“我觉得,那个年纪真的没有什么不能原谅。”
沈千寻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可不是吗?很多年前的沈千寻趾高气扬地嘲笑着我和莫山山,还有李洵,而很多年后,我们就重新坐在校园外的店里,一起聊天吃牛肉串。
沈千寻忍不住微笑起来。
“山山,其实……
沈千寻望向窗外。草木扶疏,天高云淡,水金色的阳光温柔,是个好天气。她漫不经心地说:“我早就没那么在乎他了。”
“我只是,有点遗憾。”
没有撕心裂肺,没有痛不欲生,回想起来,真的只是遗憾而已。
就是当你为一个人暗自伤心,在被窝里辗转难眠的时候,他云淡风轻,根本不看你一眼。他自顾自走阳关道,也无所谓谁的独木桥。
反正都是天各一方的结局。如果。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就好了。
……
宁致远是周末的时候再次遇见沈千寻的。
那时她正和我莫山山李洵三人从游乐园里走出来,我们没有看见宁致远,当然,他也没有上去和老同学打招呼。
尽管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沈千寻的美丽不减半分,她的笑在七月的太阳下那么明朗和灿烂,像一朵渐次打开的花苞。
宁致远有些愣怔。
他目送着我们四个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所有的感情,忽然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一声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一声叹息。
如果。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就好了。
这样你就不用身负伤痛,我就不用心心念念。我们的故事就这样无疾而终。
已经二十一岁的楚天阔,在许多事结束后,才明白,原来青春里除了成绩单以外,还有别的内容。
可他错过了,于是没有读懂。
“而我的自传里曾经有你,充满遗憾的诗句。”
这样庸俗的青春里的故事,也仅仅是他们这漫长人生里,某一页的页脚轻描淡写的注释,不值得浪费笔墨来纪念和叙述。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又会是怎样?
随着时间,这个问题会逐渐流失原本的意义。
而岁月就像一条河,左岸是无法忘却的回忆,右岸是值得把握的青春年华,中间飞快流淌的,是年轻隐隐的伤感。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东西,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