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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废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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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沐浴之后,观若在晏既怀中又休息了片刻,而后望着窗边的红烛轻轻叹息了一声。

    几乎就在她叹息的同时,那支红烛已经燃烧殆尽了,骤然熄灭下来。

    月光迅速地爬进窗台,攻占着殿中的昏暗,为世间的一切镀上了银光。

    观若在视线彼此尚且不清明的时候坐了起来,披上了衣袍,越过晏既,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夏日已至,内殿之中柔软的锦毯都已经被撤去。她没有趿鞋,踩在青砖之上,居然也并没有觉得是冰凉的。

    空荡的大殿之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先关上了内殿之中的窗户,而后从一旁柜中取出了两支红烛,插在了银缸之上,烧灯续昼。

    红烛之上的火焰燃烧的平稳又明亮,让她心生欢喜。

    月圆之夜,永安合欢,红烛彻夜,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好。

    观若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回到木几之前,找出了晏既给她看过的那张婚书。

    还好还好,它并没有被方才的火焰所吞噬。

    晏既早已经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将它展平了,也提起笔,在三年之后郑重地签上了她的。

    有这张婚书在前,他们也不是什么世俗的礼仪都没有去管了。

    如今还在战时,她的确不需要那些身外之物,晏既也是懂得她的。

    她将这一切都做完了,才重新回到了床榻之上,晏既为她让开了位置,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阿若,这是梦么?”

    观若将外袍脱去了,嫌它碍事,随意地扔到了床下。方才还说自己终于像个男人了,此时又说这样的话。

    于是她哄着他,“君方枕中梦,我已经化为人形,从你梦中走了出来。我既走出来,便不会再离开了。”

    晏既揽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内心无比熨帖。“就算只是梦,也值得梦一场。”

    夜晚不再漫长,观若在他怀中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打算进入梦乡。

    朦朦胧胧之间,她感觉有夜风吹在她耳畔。一阵一阵,是有规律的。

    她慢慢地睁开了眼,才发觉是晏既一直没有睡,在为她打着扇子。

    殿中的窗户都已经关上了,行宫之中没有藏冰,夏夜里两个人挤在一起,是有些闷热的。

    她的声音是很慵懒的,也有掩饰不去的好奇,“你还不睡么?”

    晏既岂止是不睡,他看起来简直精神抖擞,“我要收回我方才说的话。”

    “只要我不睡,便不会做梦;只要我不做梦,眼前的一切,也就都不会是梦。”

    观若忍不住笑了笑,翻身朝向了他那一侧,躲避着烛火的明亮。

    没有人提起来,要去将那两支蜡烛熄灭。

    在她将要睡着的时候,晏既忽而又问她,“阿若,我给你打扇子打的如何,你还热么?”

    观若微微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个男人最近是没有上战场,所以精力过于旺盛了一些。

    她也并不想让他如意,这样简单就得到了她的夸奖。

    “从前我还是永安宫的主人的时候,夏夜里若是睡不着,除却冰山,还有七八个小宫女彻夜在一旁为我打扇子。”

    “她们可都是袁姑姑教出来的人,自然……”

    不经意间提到袁静训,观若在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一下子又觉得有些懊恼。

    袁静训在博阳城破那一日便于房中自刎了,没有任何人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不应该在这样好的日子里提到她的。

    于是她又添上一句,轻易地将她的夸奖给了出去,“不过,也还是比不上你。”

    晏既得到了鼓舞,在她面颊上落下一个吻,又向她表着忠心,“阿若,你好好睡觉,我也会彻夜不睡给你打着扇子的。”

    观若很快捉住了他的手,困意再次袭来,“不要了,我不觉得很热,你赶快睡觉。”

    他却并没有听她的话,仍然不知疲倦地摇着手中的扇子。

    他不肯睡,观若也只好陪着他。

    她是闭着眼睛的,想起了方才的话题,想起了晏既的那一声冷哼,“明之,你是不是很羡慕嘉盛?”

    不必再羡慕刑炽与所爱之人相守,羡慕他很快就可以做父亲了。

    有一个生的又像自己,又像他挚爱之人的孩子。

    会哭闹不休,会咿咿呀呀,会无比地依恋他,会从襁褓之中的小儿,长成可以顶天立地的大人。

    会多一个人同他分享爱恨,会多一个人与他有着永远斩不断的连结。

    他羡慕,她也是羡慕的。

    晏既却忽而道:“天明之后我便去找一找吴先生,我们不必那样急着做父母。”

    “我要找一个方法,能够规避这件事,最好是找一些男子能吃的药。”

    他并不想让她受这样的苦楚,在乾坤未定的时候。

    眉瑾,蔺玉觅,无论顺利与不顺利,她们都很辛苦,他都是看在眼中的。

    观若迷迷糊糊地回答他,“我不像阿寻年纪小,也不像眉姑娘要上战场……”

    不过若是可以,也还是晚一些更好。到他们可以带给他们的孩子更多的东西,与更少的磨难的时候。

    “男子吃的药……你会变成李玄耀那样的。”

    她一下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弄的清醒起来,困意全无。

    望着他苦苦思索的模样,又想要逗一逗他,“其实最好的规避方法,就是不做这件事。”

    “你别瞧不起人,我才不会变成他那样。”晏既面上很快浮现出了视死如归的模样,“若是没有旁的方法,当然也只能这样了。”

    观若忍不住笑起来,在笑声中断断续续地道:“那也不能因噎废食。”

    这下子是彻底不想睡了。

    她望了一眼天色,已经不再是纯然的黑色了。夏日的天原本就亮的早,有无数的事等着他们去做。

    她指了指窗户,又问了他一遍,“晏明之,你是不是真的不睡了,你一点都不累么?”

    观若的神态和语气,被晏既误认为挑衅,他也笑起来,“这就让你看看我到底累不累。”

    “不能因噎废食”,言犹在耳,他妻子的军令,晏将军执行的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