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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难关

作者:码字的二喵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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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意?”老蔡瞪大眼睛回头看看雅间的房门:“这东南西北的胡扯也能算是谈生意?我到街上随便拉一堆人来都比他会聊天。”

    “这和日常聊天可不同。”刘先生乐了:“你听他们说这些个远的,实际上里头有学问。

    首先可以摸出对方的脾气、爱好和需要,其次大概要了解他的实力或者需求大小,再者也趁机会拉拢感情。

    俗话说‘三分生意七分做人’,买卖人之间讲的是相互诚信、理解,你做人做得好机会就多,反之就一锤子买卖,没有下次罗。”

    “他是军需官,一位军爷,和我们小民有啥生意好做?人家是来找县太爷做买卖呢!”

    “老爷为啥把三爷抬出来?这里头有意思。”刘先生朝房门点点头:“瞧着吧,这笔军鞋的生意咱家老爷肯定是做定了!”

    “人都说当兵的能喝酒,我看与其喝茶不如灌他几盅管用。”

    “唉,这你就不明白了。北人好酒,南人喜茶。这军爷是江浙侬语,你灌他酒说不定人家还恼了。

    你看,他虽是个军官,可是瞧得出是个以前上过学堂的底子。这茗茶虽清淡,却应了一个雅字,正是读书人最爱的。”

    “嘿,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多说道。”蔡五福笑着摇头:“恐怕老蔡这辈子也学不来!”

    正说着,屋门一开李杜星和陈寿礼先后走出房间。李杜星抱拳说:“那么一切全仗陈兄帮忙,小弟在旅馆静候佳音了?”

    “大军需放心,军令如山。陈某既然允诺就把一切责任揽在身上,明日定给老弟一个满意的答复!”

    陈寿礼说得十分慷慨决然,李少校哈哈大笑,一头往楼下走,一头说道:“看来今早这包子吃对了。凡事有得有失,一点不差的呀!”

    陈寿礼送他到楼下,叫店主人包了几样点心给他拎着,直送出大门才告辞回来。刘、蔡两个忙迎上去关心地问:“怎么样?是什么买卖?有多大把握呢?”

    陈寿礼回到雅间笑着先坐下,不慌不忙地取个干净杯子来吃了几盅,说:

    “咱们一会儿去政府里见孙县长,我要帮这位李军需把他要的货办齐,就能拿到四千块现洋的报酬。”说完一五一十地把这次谈话的结果告诉他们。

    原来陆续抵达的部队和后来因补充等原因编进正规军的原地方部队服装、装具、鞋帽等普遍匮乏,甚至有的补充兵打赤脚上阵等等,既影响战力,而且士气受很大影响。

    但后勤老爷们坚称没有备用量提供给部队,因为没料到仗会打这么久,也不曾预想会有这样大的战损和替补。总之是他们没想到!

    而战区的部队只能领到些钱,再自行派员于周边区县就地解决、筹措。虽然军、师长们大骂后方的混蛋,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军需部门的军官们撒出去,临时做了那下水的鱼鹰儿。

    李杜星就是这伙中的一个,他到本县来是负责采买一万五千双新鞋和八千副布袜、裹腿的。

    按说这不是什么难事,可没料到和县长一聊才知道,小小的县城里所有的鞋铺加在一起也要近两个月才能把货备齐,而李杜星只有二十天时间。

    眼看着完不成任务,心情急躁的军需官才拿着包子大发脾气的。

    “那您的想法是?”刘先生询问地看着陈寿礼。

    “有困难不怕,想办法解决便是。他们铺子里缺人手,咱们乡下有的是闲人!”寿礼说:

    “我打算和县长商量,请县政府出面确保足够的布、绳、针、线,然后由各鞋铺认一部分,余下的交给咱们做。各家各户都有女人,无所事事的难民也有不少。

    把这些人用起来,既有了生计、避免生事,而且可以补偿税、粮的损失,再者减轻家里用度上的压力。

    我问过了,李军需说这还只是第一批,一个军团好几万人,买卖有的做。我们也可以从中收些佣金,以解燃煤之急!”

    “那各户能得多少实惠呢?”五福赶紧问。

    “按各家缴纳的良品计算,每缴三十双鞋或者四十副袜子和裹腿,可以拿到三块大洋或者十六元中央票。扣掉食宿,到手一块半大洋肯定没问题!”陈寿礼略算了下说。

    “还行!”老蔡一拍大腿:“只要有材料,回去叫我家里的先做它几十双来!”

    “说的是,”老刘低头用布衫子擦眼镜,然后把它重新戴上说:“要看县里能否保证材料供应,而且还得设法运到咱们那里去。走陆路太慢而且不安全,得用船才行……。”

    “走,咱们这就去衙门,这件事虽好,可一刻耽误不得!”陈寿礼抓起桌上的礼帽扣在头上。三人迅速下楼结帐,老蔡拦了辆人力车,扶陈寿礼上去。

    “去县衙,越快越好,我给你一块大洋!”车夫惊喜地回头看了眼陈寿礼,把汗巾往脖子上一挂,嘴里念着:“怪道喜鹊闹枝喳喳叫,原来有这样好运。老爷坐好,咱们走啦!”说完,飞奔着跑起来了。

    孙县长到任以来一直竭尽全力希望有所作为,无奈本地底子实在有些强差人意。本县地处三省交界,一半是山地,还有许多丘陵、湖泽,田土不多质地却比较好,雨水充沛。倒是盛产水果、粮食和淮茶,却没有几分工商的基础,最大的商业莫过于城内严记药铺和一、两座饭庄,其它如鞣革制皮、纺织、制米、贩运等规模都很小,真正以农桑经济为主的典型地区。他努力和以前的上司、军界保持良好关系,但这次区区一些鞋袜都备不出,令他不仅颜面无光,而且非常尴尬和焦急。

    他特地召集开会讨论解决办法,但大家也发愁,这不是本县强项如何在几天内置办?商家叫苦有道理的,仅有的几处作坊都累死,也无法在这样短时间里完成。那个他死看不上的周天群阴阳怪气:“您是县长,父母官啊。父母说话哪个敢不听,不听就上家法喽。依我看、发一个告示,全县每家每户限期交来五双鞋三双袜子等等,再通知各保、甲到期催收就是。凡拒交或者、交不出的办个妨害军政的罪,看谁敢往石头上碰!”

    孙县长哭笑不得懒得理他,一边的工商局长胡正可把手一摆,断然说:“这怎么可以!如今正处战时,对后方民众索求已多,安抚犹为不及,怎能再火上浇油?”

    “是呵,”另一人附和:“军方也讲的是采买么,总不能搞成强行征派?给他们省这个钱做什么?岂不又给了赤色分子煽动的口实?造成本县动荡,这责任谁承担?”

    “有道理,既然军方付款,我们为什么做恶人?”

    “动荡年月做事要慎重。看看寿县前任,一句话答不清爽那么容易就落马了,难道在这关键时节我们自己拿乌纱帽开玩笑?”

    “是啊,就是!……”在座诸人纷纷摇头反对,却没有一个提出新建议。

    周天群把嘴一撇,每次自己说话总有那么几个装“老成”的跳出来,他没兴趣再聊,说声:“各位请继续,我那里还约了客人,晚辈先去应酬几句。”不等同意便退出会场。孙县长拿这公子哥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孙县长又提问了两个人,一个说是:“或者向其它县求援?”,另一个支吾了半天认为:“有多少先凑多少,不足之数再想办法?”孙必仁恨得咬牙,心想:真是群没用的家伙,平时高谈阔论,临到关键指望不上。若求援或凑数我还要你等在这里议?他越来越不耐烦,便宣布暂时休会。夫子们松了口气,重新露出笑脸,彼此交谈、打趣着散了,只留下县长大人坐在那里生闷气。陈厚礼来得正是时候。

    孙必仁听说他为军需采购的事非常高兴,拍着桌面说:“让斋兄,不瞒你说,我正为此发愁哩。”然后将方才开会的情形大致讲了,叹息说:“都是些空谈无用之辈,县政至此,孙某羞愤形秽,当自请上司处分才是!”

    寿礼放下手里的茶微微笑着,说:“老弟身为父母官,何因一事便挫折如此?远不至于的。可愿听听村夫的建议么?”

    “呵呀,兄台过谦!你出现在我面前就如同大旱逢甘霖、风雪送炭薪。有什么好主意,但讲不妨。”孙县长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的稻草唯恐失掉。

    “这批军需包在我身上,二十日内交货。”陈寿礼道:“只请贵县协助三件事:一,确保制作所需的物料;二,本县各鞋铺可以认数,不足部分由陈某补齐;三,请协调鞋业各号派遣若干人前来指导制作和验货。这样可以保证按时、按数,并且样式、尺码、颜色、质地统一一致,堪供使用。”

    “这倒不难办!”孙县长点头说:“我即刻安排。不过物料备齐后需你们自行提货、运输,县里可以代为协调。”

    “就请把物料收拢在河埠仓库,我们和其他参与的商家都到那里提货。另外我建议所有成品由水路直运寿县,安全、迅速完成交验。这需要船帮协助。我们以前常请船帮贩运,刘先生和他们熟捻得很,就请他跑一趟去找找宋老大。”

    “老宋那里我去他一定能帮忙的。”在旁的刘先生赶紧说。

    “我们西陈家集没有码头,停不得大船,船要到凤凰坡卸货。然后从那里走陆路运进去,可这样一来时间怕就耽误了,而且难保不出事。”老蔡提醒说。

    陈寿礼低头想想,忽然在膝盖上拍了一巴掌说:“索性,让各家的人都到庄园那里聚齐,让我夫人监督着,把客厅、仓房都腾出来用如何?”

    管家眼皮翻翻,笑着说:“老爷,腾出来的房子最多只能做工使用,睡不得人。我看,以前咱们开沟渠时临时给雇工们盖的那两排工棚倒可以利用。”

    “那都多少年前了,再说只是围着席子做四壁,薄得很,怕不适合女人们住吧?”

    “不要紧,我带几个小伙子修修,里外都抹上泥和石灰,搭上床铺能住人,您放心吧!”

    “这样,”孙必仁插进来说:“县里理应为此尽份力量的。我让民政司调拨两百床被褥过去,既烦劳乡亲们,也别亏待了人家。”

    “好啊,那可太好啦!”陈寿礼他们非常高兴。

    大家又商量些细节便分手,立即进行安排。陈寿礼和老蔡先回去整备场地、招人手。刘先生留下,帮孙县长协调并和家里保持联系,陈寿礼答应回去后立即把陈七派过来给刘先生做帮手。

    没任何犹豫寿礼就准备回程。临行去李军需住处一趟,告他事情经过。李军需哈哈大笑拉住他的手说:“刚才县政府已来人传话了,真是多亏陈兄!”

    “说实话我也是图利,当然还有你与舍弟的同袍情分……。”

    “实话才对!这世道谁不为利?我遇到陈兄真是贵人天降啊。”李军需高兴地说。

    “贤弟一定满意,就请在寿县静候交割吧。不过,我希望这买卖能做得长久才好。”

    “那是一定的,我会在长官面前尽力。请放心就是。”李杜星听他的话音明白,自己那份利益应该也是错不了的,心里很高兴。立即取出一百现洋做定金,又拿两千元的票子来让他备物料,同时给了份清单,叮咛道:“这上面数量、尺码都写得很清楚,老兄只要照办就是。不过有言在先,所谓军令如山,既你接了,就必须在约定的日子里交货,否则非但没有下次,交情、面子什么也就统统顾不得喽,千万要仔细!”

    寿礼忙答应说包在他身上,一面又拿出十块银元来给他做路费,同时塞给他一个清单,上面写着自己需要的水泵、柴油、发电机和胶皮轱辘这些东西。“老兄若能帮忙采买,那是最好不过。”他说话时还担心对方不肯,不料李军需只点点头就塞进上衣口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