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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联姻?”
蒋青萝第一个问了出来。她和燕微同为摇光峰嫡系,平素也很照顾这个小师妹,现在简直像个炮仗,一点就炸,只差没在夜市熙攘中抽鞭子了。
也因此,众人走到一旁僻静处,一路婉拒了许多商户热情的推销。
“修士哪有什么联姻的说法?滑天下之大稽!我们修的是仙,求的是大道,做事从来只和自己有关,联什么姻?!”
蒋师姐双手抱着头上的鸭子,把鸭子的胖脸挤成了一个长方形,以此表达自己的恼怒:“谁敢这样侮辱燕微?!”
“呃,蒋师叔你冷静一些,冷静……”陈楚楚有些尴尬地说,“那个,这和南部的习惯有关……”
卫枕流在一旁翻看传讯玉简,闻言微微一笑:“蒋师姐还是这么没脑子。何师妹所做的一切,当然都是为了何家。”
“卫枕流,你还有没有长幼观念了!”蒋青萝恼羞成怒,“你又知道何家的什么事?”
——师姐,你小声一些……
剑修若无其事:“何家么……”
扶风城以贸易为根基,又不筑城墙,一味扩张。
为了保护城市的安全和财富,百年前,以九千家为首的商会提出:商会以及每一家,都要尽可能多地供养修士。
天下修士与凡人相比,自然算不得多。但他们寿元长久,即便第一境的辟谷修士,寿命也能达到一百载,第二境不动则增长到一百六十年,第三境和光足有三百年。
因而经年累月下来,大大小小的修士也遍布了山川泽国。
修士也是人,会喜爱安逸、享受奢华,尤其是那些天赋、心性普普通通,只修到不动境便十分满足的修士。
各地世家、富商只要愿意奉上灵石,又捧出绫罗绸缎、美人香车,这些修士们也很乐意当当供奉,为大人们的安危保驾护航。
不过,由于凡世收集灵石不易,平时也只需要对付些强盗、妖兽,大多数世家只供养几名修士,便足够驱驰。
然而扶风商会制定的方针并不一样。他们想要的并不是简单的“雇佣”,而是与修士们建立长久关系。
九千家提出:首先,供奉修士不得少于三十年;其次,供奉的修士不仅要为各家、为商会服务,还要负责整个扶风城的安全。
作为交换,扶风商会将提供灵石、丹药、法器等珍贵的修炼资源。
须知,北斗仙宗里资源丰饶,哪怕是小弟子每月也有一定的灵石供奉,更不提还有专门的山峰负责炼丹、炼器。
然而在北斗仙宗以外,还有许多小宗门、散修,为灵石和资源奔波不已。
九千家凭借和修仙界的关系,以及雄厚的财力,建构出了一个凡世间的“修仙坊市”,这对那些志在修炼却苦于荷包的修士而言,实在是莫大的诱惑。
三十年虽然不短,却也不算长,何况还有人供应资源,平时也能自行修炼。
因此百年间,不断有修士向扶风城汇集。这些修士又反过来为扶风世家打通了更多的贸易通道,让城市得以安全地扩展。
与古老守旧的平京城相比,扶风城更像一头朝气蓬勃、雄心勃勃的狮子,在不断拓展它的繁荣。
而为了维持这令人敬佩的雄心与繁荣……当然也需要一定的规则。
首先,扶风商会将成员分为了不同等级,包括何家在内的七大世家组成了第一等级,他们也被扶风城的百姓私下称为“上七家”。
这七家不仅瓜分了最多的商业利益,同时也承担了城市的建设、安全等职责。与他们相比,所谓“澹州刺史”究竟是什么,早就没人关心了。
想要占据“上七家”的名额,首先要求每年缴税达二十万灵石,其次则是燕微所说的,必须供奉至少八名修士。
并且,这八名修士的修为不得低于不动境中阶。
而何家的不幸……则在于他们两个条件都无法满足。
何家的修士现在只剩归家的燕微,哪怕她已经是无我境初阶的修为,能够算她在八名修士中占两个名额,仓促间她也找不到更多符合条件的修士签订三十年契约。
而且何家最近一年可谓十分倒霉。最开始是一笔很重要的生意出了问题,导致他们损失了价值上百万灵石的货物,紧接着就是何老太爷——也就是燕微的祖父——去世,导致何家名下的钱庄发生挤兑。
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挽救何家的资金链,燕微的父亲忍着不能戴孝的悲痛,冒险抵押了家中资产,前去遥远的海外贩货。他的目的地是蓬莱列岛,需要跨过整个东海,还要穿越天气恶劣的狂暴海,才能抵达目的地。
蓬莱列岛是妖族的势力范围,其安全性也叫人担忧。
一开始很顺利,何老爷传了信回来,说交易很成功,蓬莱的妖修也大多心性良善,不像众人想像的那般残忍。
但当他带着三船货物返回时,他们在狂暴海遭遇了一场极其罕见的暴风雨,还伴随着小型海啸。
和何老爷同行的修士只来得及匆匆传回危急的讯号,就了无音信。
这是半年前的事。
而更令全家欲哭无泪的是,何燕微的嫡亲兄长竟然为了一个有名的青楼女子而斗气,约定赛马一决胜负,最后摔断了双腿。由于凡人不能消化灵丹的杂质,纵然何燕微是修士,也对兄长的伤势无能为力。
每三年的五月末,是重新评定“上七家”的时间,最近一次的评定就在今年,也就是还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要么何家接受落选的结果,背负价值数百万灵石的债务,要么……
“就只能与上七家中的另外一家联姻。这样一来,就可以凭借姻亲的关系,从另一家‘借’几名修士。这是唯一被扶风商会承认的方法。”
卫枕流说着,不禁摇摇头:“何师妹责任心太重了。”
他叹息完,一转头,发现其他同门都盯着他,连谢蕴昭也不例外。
“师兄,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她疑惑道,“我们不是一起来的扶风城?你的玉简上写了什么,谁帮你查的消息……”
她试图偷看上面的名字。
卫枕流看了一眼其他人,微笑着一捏她的脸,不动声色收起玉简:“故人罢了。”
“我……我还是不懂。”
柳清灵出声说。她在闹市中提着华丽的绯色长裙,头上的金翠饰物折射着华灯彩光,情态困惑而又带着几分娇憨:“听上去,这不还是因为没钱么?数百万灵石……我们一人出一些,大不了我再叫父亲给一点,总能凑够的吧?”
柳清灵的父亲是摇光峰主禹庆上人,乃北斗四大玄德上人之一,而摇光峰又是全岛知名的有钱的峰属。
作为摇光千金,她潜意识里就觉得,没什么是灵石和父亲解决不了的事。
“燕微是我们摇光的真传啊。”她睁大眼,带着一股赌气似的愤愤,“怎么能叫她为了区区数百万灵石联姻?道侣是自己的心意,可这么随随便便和什么人绑在一起,这叫什么事?我不要。太丢脸了,把父亲置于何地,把摇光置于何地?”
谢蕴昭走过去,一巴掌拍上柳清灵的脊背,说:“难得我们想的一样嘛。”
她说:“我也没想通,为什么这事我们不能用灵石解决?燕微不愿让何家退出‘上七家’,不就是担心被讨债而让何家破产?我们不能直接付给那些人灵石么?”
蒋青萝也狠狠一巴掌拍上她的脊背,赞许道:“小贼说得对!”
卫枕流盯着这三人,尤其重点盯着蒋青萝那只不懂事的手。
他仍旧笑得若无其事:“因为‘灵石兑换额’的存在。”
“……对了,是那个!”陈楚楚忽然一拍掌,恍然又懊恼,压低声音,“难怪燕微说不行。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伯父把灵石兑换额抵押出去了,才有资本冒险去海外贩货。”
虽然是庶女,不能参与生意,但陈楚楚生长在扶风城,自幼耳濡目染,多少也懂得一些默认俗成的规矩。
“灵石兑换是古已有之的制度。”
卫枕流细细解释,似乎对这一点颇为了解:“凡世灵石虽贵,对普通人而言却没什么用处,还容易召来妖兽之流。因而人们每每得了灵石,就会去官府或大钱庄兑换成金银。历来朝廷都会专门制定律法,规定不同成色的灵石与金银兑换的比例。”
“扶风商会经营需要大量灵石作为根基,随着他们的壮大,他们慢慢取代了南部官府的地位。八十年前,九千家宣布了两条规则:第一,扶风城市场交易中只能使用官方货币,不得直接使用灵石。第二,各家每年都可以将不同灵石在商会中实现兑换,获取金银、货物,也可以选择兑换成中等品阶以上的纯净灵石。”
“但同时,每一家的灵石兑换额都不同。‘上七家’拥有最高额的兑换权限,每年可以将三百万灵石兑换为金银货物,因此……”
谢蕴昭懂了:“因此,如果燕微的父亲将何家的兑换额抵押了出去,他们就算拿到了灵石,也无法还清债务?”
“就是这样。”
“怎么这样!”柳清灵捏紧了裙摆,发髻上的金簪晃个不停,“不要,我不接受!太不讲理了,这个地方怎么这样?那就退出那个商会,从别的地方兑换灵石运来金银,这样总可以了吧?”
卫枕流淡淡道:“数百万灵石,即便是平京也一时半会儿兑换不出。扶风城财富之巨,实为天下之冠。”
柳清灵语塞。
她实在是第一次遇见有灵石还花不出去的状况,这令她大大受挫,心里憋屈极了。
只能跺脚反复道:“怎么这样!那就……让他们全部搬到别的地方去!”
和街上跳脚要糖吃的小孩子一模一样。
但小孩耍脾气、撒泼打滚哭闹要糖吃,总能要到。而何家的问题,却不是摇光千金生气半天能解决的。
她甚至连“叫父亲来轰平扶风城”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却只被蒋青萝一顿教训,让她不要口无遮拦。
像扶风城这样的繁华之地,早早就和仙道盟签订了盟约,不许修士在这里胡闹。而九千家人脉之广,也足以让他们得到真正的仙道领袖的支持。
说穿了,何家的悲剧都是规则运行的结果,因而也只能在规则的框架下努力解决这个问题。
而且……谢蕴昭总觉得,燕微说不准是犯倔了,就像何七娘说的那样。
何家即便退出“上七家”、背负数百万巨债,慢慢还,也总能还完。只要人还在,何家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可燕微却执意想要挽回这一切。这是否是因为,她的父亲为了挽回何家而冒险出海,却带着货物沉睡海底,以至于她产生了一种深刻的愧疚和责任感,认为自己如果不能挽救何家,就对不起去世的父亲?
以燕微那看似冰冷刻板、实则对人体贴善良,又对自己要求极高的性格,很可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要是燕微的兄长能去联姻就好了。”陈楚楚忽然嘀咕了一句,“那个大少爷花天酒地,搞得自己很惨不说,还叫燕微要来扛起责任,真是讨厌。”
燕微的兄长,因为坠马瘫痪而丢了婚约。如果有能治疗凡人的灵丹妙药……
谢蕴昭看了师兄一眼。
正巧,他也看了过来。
虽然一言不发,但微妙地,谢蕴昭就是知道师兄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算了,我们现在再头痛也没用。不如先好好逛夜市,也免得我们的担心反而让燕微愧疚。”谢蕴昭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逛夜市……”
谢蕴昭抬手指着另一边:“你们看那里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好稀奇哦——”
“胸口碎大石有什么好看的,我也会啊!”
“哦……果然,因为太平了吧?”
“……石无患你这个禽兽!!!”
柳清灵暴怒跳脚,恨不得拔下头上的簪子把石无患戳个对穿。
多情浪荡的青年嘻嘻笑着,对她轻佻地眨了眨眼。
蒋师姐已经抽出鞭子,顶着啃红薯的鸭子,磨牙盯着这个名声不佳的后辈。
颜师兄和大白鹤……早就跑到人群中央去了,颜师兄还试图让大白鹤表演一个“仙鹤飞舞”,结果被痛殴了一顿。
陈楚楚心事重重地走到一个面具摊前,盯着面具却忘了挑选,直到有人递来一个小猫的面具。
“这个适合你。”
她诧异地抬头,只见到了一个高而瘦的男人,戴着一只驱鬼的面具。
他还提了一盏灯,也是小猫造型的。
“送你。”他将灯塞到了她手上,“开心些。来逛夜市,不多笑笑怎么行?”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拿着面具、提着灯,终于想起来开口:“你,你是不是执……!”
那个男人已经消失在人海中,只留茫茫的笑语和点点绮丽的灯火。
白衣剑修站在人海中,一面为了投掷来示爱的鲜花而略感困扰,一面含笑去看小摊上画糖画。他脚边蹲着一只乖乖摇尾巴的大狗,大狗正东张西望。
“欧呜?”
剑修弯腰拍了拍大狗的头,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乖,师妹马上就回来。”
扶风城灯火璀璨。
大大小小的世家也点亮了矜持而庄重的灯光。
唯有四处缟素的何家悄然无声,比城外的青山更寂寥。
某间房屋内,一名两颊凹陷的青年靠坐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
四周没有摆设,因为能砸的都被他砸了;床上软绵绵的两条腿畸形到可怕,婢女小心翼翼地用被子为他盖住,因为他曾经想用碎瓷片割掉这两条腿。
他白天断断续续昏睡,到了夜晚就睡不着,只能一直盯着黑夜,不时神经质地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就会做个人吗?”
一个黑影突然在他床头出现,吓得他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对方耸耸肩:“我还以为你会叫出来。”
青年瞪着过分大的眼睛,问:“你是……黑白无常来接我吗?”
“无常你个头哩,我看你妹的人生才是真的无常。”黑影没好气,手里晃了晃什么,“祖父去世、父亲冒险出海,你还能在家花天酒地,你咋这么能哩?”
青年紧紧攥住了丝绵被。他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吼,使劲地捶着自己的腿。
“我后悔……”
然而黑影一巴掌拍上他的嘴,把一个什么东西喂了进来。
“我不是来听你忏悔的哩。”对方说得毫无同情心,“你赶快好起来,然后把自己嫁出去就行哩。我想想你应该吃什么,黑玉断续丹?别想了,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人生第二春丹?也试试。”
“腹泻丹……来一颗。”
“头痛医脚丹,也不错。”
“美容丹,唉我忍痛给你一颗。”
“精神百倍熬夜丹,加上。”
“还有……”
青年双目暴睁,内心震惊至极:黑影的手速……快得不像凡人!
他只能感到一颗颗丹药流水般不停地塞入他的口中,一开始还能顺利滚入喉咙,很快就只能在他嘴里聚集起来。
目之所及,只有一片黯淡的残影,和那罗刹鬼一般残忍冷酷的森然白牙……他听过很多书,知道很多民间传闻,所以他能确定——那是来自地狱的笑容!
“唔唔……”
青年塞了满嘴的丹药,往后栽倒,噎得不停翻白眼。
这就是报应吗……因为他不当人子、连累亲人,所以地府没有派来黑白无常,而是派了这样一个可怕的罗刹鬼……
万万没想到,他何雁鸿坠马没有摔死,却是被噎死的……
青年眼含热泪,在生命结束前的最后一刻深切而沉痛地追思了自己这荒唐的一生,怀着无尽的悔恨,终于……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凶手”摸着下巴,兀自沉思:“吃个药都能吃得这么悲壮,燕微的兄长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她拍拍手,轻松愉快地离去了。
凡人不能食用灵丹,是因为不能消化其中的杂质。然而毫无杂质的丹药……又只相当于一个传说。
除了远在辰极岛上的洞明峰主、冯真人,还有正在夜市上用糖画逗狗的师兄,天下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愉快地用大把丹药噎晕了好友兄长的人,不仅道法高明,还会一手特别的炼丹术。
那些真正的“仙丹”塞在青年口中,很快化为了滴滴纯净柔和的灵液,渗入了他的肌体。
那些坏死的肌肉、骨骼,好像死去的土地突遇甘霖,在寂静的夜晚里悄然焕发了生机。
沉沉夜里,有人推开了门。
“阿兄?”
燕微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床上安静的青年。
“我听错了吗……”
她走到床边,看着青年憔悴的脸和紧皱的眉头,半晌叹了口气,伸手为他掖了掖被子。
“阿兄,你这个人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她轻声说,“但我会永远记得,你是从小就爱护我的阿兄。所以,我不会丢下你。”
……
第二天清晨。
谢蕴昭起了个大早,跟着蹭了一顿何家的早饭,现在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同门疑惑地问:“你不是要去九千家?”
谢蕴昭轻咳一声,神在在地说:“我在等。”
“等?”
这是陈楚楚和柳清灵。
“别等了,再等也不可能有两仪称从天而降掉你头上。”
这是石无患。
“话说清楚——还有快把你的鸭子从我头上拽下去……!”
这是把桌子拍得“哐哐”响的蒋青萝。
颜师兄则还在津津有味地喝豆浆,并嘲笑大白鹤喝不了盘子里装的豆浆。
“哈哈哈老爹你嘴太尖了……”
大白鹤目光一斜,面露凶光,扬起翅膀。
——哐当。
颜师兄,卒。
一群人很快自己闹成一团。
谢蕴昭捧着茶,看着这群人,嘴角抽搐:“你们就不能再问问我吗……”
最后还是师兄捧场:“师妹在等什么?”
他单手撑脸,在一旁笑吟吟地看她,目光温柔潋滟如春水潺湲。
谢蕴昭却叹了口气,发出了矫情的感叹:“被知道的人追问,就是少了一些惊喜感。”
阿拉斯减趴在她脚边,悠闲地甩动尾巴。
忽然,它站了起来,抽动着鼻翼,目光锐利地看向某个方向。
“——阿昭!楚楚!”
燕微的身影从外头奔来。短短的路程,她竟然跑得有些喘气。
“我……我阿兄的腿好了!”
她面颊微红,清润冷静的眼眸也变得格外激动,还有些迷茫和不敢相信。
——好了?
——不是说彻底不能站起来了?
——灵丹?
——可凡人吃不了呀?
谢蕴昭咳了几声:“太好了,恭喜你,燕微!”
燕微用力点了几下头,又接住扑过来的陈楚楚,笑得眼角更红。她素来冷静自持,现在却也激动得有些失语:“阿兄说,昨夜有地狱的罗刹鬼来索命,也许是索命不成,反倒叫他得了新生……”
……罗刹鬼?
谢蕴昭的微笑僵在脸上。
边上的师兄发出了小小的气音——憋笑憋的。
她又咳了一声:“燕微,你是修士,怎么会信这种无稽之谈?”
“我不知道,但除了神鬼,还有谁能让阿兄恢复原样?或许是哪位路过的大能妙手回春?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感谢他们。”
何燕微双手合十,认真朝天上拜了拜。
边上的师兄开始不断咳嗽,试图掩饰自己笑出来的企图。
谢蕴昭朝他龇了龇牙。
“算了……燕微,既然你兄长好了,那就可以让你兄长联姻了吧?”她笑眯眯地说,“等此间事了,我们一同回辰极岛吧?”
“阿昭,那个……”
然而,燕微却抿起了唇,笑容也淡去了。
她摇摇头:“阿昭,阿兄他在扶风城名声平平,上七家里没有人愿意同阿兄……他上一场婚约,也是定的次一等世家。”
“等等,啊?”谢蕴昭搁下茶盏,挺直脊背,“那要么我们再争取一下?这样吧,我们多出点灵石给你阿兄当嫁妆,总有人愿意要他的吧,对吧?今年兑换不了就明年兑……”
燕微有些尴尬地看着她,小声道:“阿兄是独苗,不能入赘的。”
谢蕴昭:……
她沉默片刻,真诚地问:“你觉得你阿兄还需要来一次罗刹鬼的约会吗,让他回归原样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