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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上。
话说张东阳与师兄唐一白、戎长詹大雄,当日离开白浦岛。
搭乘他们三人回大陆的船只,是一艘路过白浦岛附近的客商大船。
船老大素来敬仰饶云歌的威名,因此对这三位饶云歌嘱托要好生款待的客人,十分的殷勤周到。
刚上船,船老大就立即让出自己的房间,还吩咐下人用花水先细细洒扫了一遍,又亲自奉上水果点心之类的,煞是热情。
这让张东阳三人深感过意不去,便将饶云歌相赠的珍珠,挑出两颗品秩不差的来,送与船老大。
船老大一开始不肯收,说是能帮饶大当家照顾客人,已是万分荣幸,岂有再收礼之理?
后来听说是饶云歌送与他们的,就厚着脸皮笑得嘴巴快裂到后脑勺,称谢不停接下,说要用檀木架子供起来,就当是镇船之宝了。
三人都觉得船老大有些大题小做,船老大则说客人有所不知,饶大当家轻易不送人礼物的,若是哪条客商船能收到饶大当家的礼物,且不说面子天大的事情,光是沿途海贼,指定都得忌惮三分。
船老大一边奉茶,一边夸唐一白玉树临风,说一看他就知是与众不同的人杰。后来憋了半天红脸,又说想厚着脸皮请客人再赐个墨宝,与那珍珠一起供奉起来。
张东阳心里暗笑,这船老大还挺贼精的,估计是上船时,见过饶云歌对唐一白有依依不舍之意。
毕竟商船都已经走了很远,饶云歌的眼睛,还望着商船没离开。这其中那么点意思,连张东阳都能看出来。
唐一白本想推辞,但转念想到船老大如此热情,就在书桌铺上宣纸,执笔题了“乘风破浪”四字。
字体如戈似勾,行云流水,极为潇洒。喜得那船老大直挠脸,连声说捡到宝了捡到宝了。
后来,估计是觉得自己用“捡”字不妥,又改口说请到宝。
张东阳与唐一白相视而笑,也算是还足人情了。
这一路上,时不时见到王朝大军的遗骸,飘散于海面,任鱼群啄食,三人皆心有戚戚。
没想到这场声势浩大,集结四万之众的剿匪战,大军结局如此凄凉。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怜寒门子弟皆炮灰。
三人唏嘘不已,却也都暗自庆幸,此行因祸得福了!
若不是坠落山崖,若不是“毒发身亡”,保不准此刻这怒海之中,就多了他们三人的尸身。
到了傍晚时分,三人吃过饭,又行去船头观景。
詹大雄见那商船的二层处,有几位美人倚栏而立,巧笑美目,甚是妖娆动人,不由多看了几眼。
没曾想,这一幕落在美人边上的富商眼里,心中极为恼火。
富商见三人长衫平凡,亦无携带兵器,料是普通人家出行,就喊了背后七八个壮汉,下去给那不长眼的来一个教训。
壮汉们团团围住张东阳三人,凶神恶煞地指着詹大雄,要他对着富商的方向跪下赔礼。
詹大雄觉得对方很是无聊,睬都不睬就推开他们想走。
领头的壮汉见状,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直捣詹大雄心窝。
刚刚复活的詹大雄,毕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脚步不免有些轻浮,不过一个踉跄,倒是恰好闪开一拳。
没想领头的壮汉身手了得,一招神龙摆尾,一脚又扫了过来。
詹大雄顺地往前一滚,姿势虽然不好看,却也算是再次躲开一击。
其余壮汉见领头的两招没击中,就纷纷拉开刀鞘,想要围上去群殴。
正当张东阳和唐一白准备出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众人定睛一看,不远处站着一中年人,莫约三十多岁,身着粗布衣,脸庞四方,目光却是如射寒星,正仰头盯着富商厉声发问。
“贾胖子莫非又想作妖?”
那姓贾的富商见到他,居然神色慌张,唯唯诺诺的说:“贾某不知白会长在此,打扰您清暇,得罪得罪。”
富商随即转头,冲着自家几个壮汉嚷骂道:“这些个腌臜货!叫你们去请人,咋就打起来啦?还不快滚......”
白姓中年也不理会贾富商,自顾看向张东阳,面露笑容,走过来温声问了一句:“你们没事吧?”
张东阳三人抱拳行礼,向白姓中年道谢,说没事的,不过是一场误会。
白姓中年仔细看了看张东阳,开口问道:“小哥贵姓?”
“小子姓张,莲花郡人氏。”
白姓中年抚须微笑:“小哥认识锡丰渔村张凡船主么?”
“大叔认识家父?”张东阳惊讶的问。
白姓中年笑呵呵说:“白某果然没有认错,你们父子二人,长得很像啊。”
经过自我介绍,三人这才明白,白姓中年叫白丹,虽是奇原大陆人氏,但连年来都在怒海经商。
他与张东阳的父亲张凡,是多年的朋友,在海货的生意上,也多有往来。
当下,白丹将三人邀请到自己的客房中闲聊。
詹大雄笑问:“那贾富商为何见到白大叔,像是老鼠见到猫一般?”
白丹笑笑说:“那厮在金乌王朝,倒也算是个人物,只不过在安龙大陆商会里,座位离我大约还有一百米远。”
三人闻言心中颇为震惊,忽然想起贾富商称其为会长,想必眼前此貌不惊人者,就是“白老农”无疑。
此人在朝野都广有传闻,据说智商极高,年青时便为一国之相,后因憎恶官场腐败而弃政从商。
此后一直周游列国,不作那厚利的珠宝贸易,倒是从事其他商贾不屑一顾的农作物,故被称为白老农。
久而久之,真名到底叫什么,反而没多少人知道了。
据坊间传闻,白老农虽富可敌国,生活却是极其俭朴,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眼前单间客舱,简朴整洁,身边也无仆从,丝毫与奢华沾不上边。
不过,白老农名声广闻天下,并非其拥有惊人的财富,而是他达则兼济天下的胸怀。坊间有句俗话说,但凡天下哪里有天灾,哪里就能看到白家商团。
三人顿时肃然起敬,拱手称有眼不识泰山,说道起诸多传闻,心神往之。
白丹微微一笑道:“天下百姓艰辛者众,白某虽为商贾,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却也是懂得的。”
“至于为商之道,莫非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但是较之天下兴亡,更在于互通有无,调济多寡,使天下各业趋和向顺,终得百姓安乐。”
说着,白丹问起三人所从何事?三人皆答身在金乌王朝军营。
白丹闻言默不作声。
须臾转而又问张东阳,可愿弃戎从商,随他周游各国?言下之意,甚至隐隐透露,白家的海货交易,未来可交与他来负责。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
要知道,白老农任何一项生意,都是富可敌国的。这个表面看起来是收门徒的决定,其实不亚于在举场中,被提前内定为状元郎。
白老农的门徒,哪一个不是安龙大陆首屈一指的大富翁?
三人都没想到,萍水相逢,一场泼天大富贵,就这么简单摆到少年面前。
詹大雄用手肘捅了捅张东阳,示意他赶紧应下。与其沙场搏命,不如跟着白老农,去做个大富翁。
机会来得很突然,张东阳不禁怔忡了一会。
虽说白丹与父亲是朋友,但萍水相逢就向自己递出橄榄枝,确实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同时也有些左右为难。
旋即又想起前些天在白浦岛,偶遇邀请自己出家的神秘僧人,不禁心中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走的啥时运?凭空冒出来一个个想当他师父的人。
张东阳讪讪地笑,最终,还是推说自己志在保家卫国,暂时还没有其他打算。
白丹便问他:“何为家?何为国?”
张东阳一愣,转瞬神情落寞。
白丹所问,突然勾起他一直埋在心底深处的伤痛。的确,如今自己孤儿一个。家在何方?既无家,何谓国?
白丹见他未答,就继续说:“夫子曰:有家有国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此中所谓家,大夫治下为家;所谓国,诸侯治下为国。”
唐一白读出白丹语中之意,就笑笑反驳道:“家与国,应是小我与大我之分,白大叔万不可固执于典籍。”
白丹笑而不答。
转头问詹大雄:“假如此次白浦岛之战,小哥马革裹尸还,你可有悔?”
詹大雄顿时一怔,细思片刻后,心中依然找不到答案,就老老实实回答说:“白大叔所问,一时百感交集,悔也不悔,不悔也悔。”
白丹见张东阳依然沉浸于情绪中,就从大袖里掏出一块古朴的木牌,起身走过来扶住他的肩膀。
“昔日张凡兄在怒海出事,商会虽有调查,但结果极其模糊。他日你若是有往西冥大陆,可持此木牌去寻玄机阁长老白慈,或有机缘可得知详情。”
张东阳闻言,心中一动。但既然白丹没有细说,再问也是枉然。当下谢过白丹,接过木牌谨慎收好。
临至告别时,白丹又嘱咐张东阳,日后若是有困难,也可持此木牌,前往安龙大陆商会,自有人提供帮助。
张东阳再次称谢,说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访白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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