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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湖的尽职调查项目迅速启动，尹方寒第一件事就是和银湖团队飞去美国见Vision创始人李久年。
苏旭安排尹方寒坐在自己旁边，据说是方便沟通工作。
飞机还没平飞，尹方寒就连珠炮式地进入了工作模式，“苏总，Vision成立三年以来通过A，B两轮融资共计20亿美金。但是产品开发迟迟晚于进度表，三年来只发布了一款实验室版本的产品。您不觉得进度过于缓慢吗？”
“革命性的产品开发，本来就是昂贵的。”苏旭笑笑。
“这次C轮融资，Vision提出的融资目标是AB两轮的总和，金额大得足以收购现在市场占有率第一的VR游戏公司，苏总觉得这个投资合算吗？”
“这不是我花钱请你们来回答的问题吗？”苏旭反问。
尹方寒心里嘀咕：“要是我最后评估的结果是不合算，你会不会拒付咨询费啊？”
她想起Carol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试探地问：“苏总，如果我们最后结论是不建议投资，你能接受吗？”
“不能。”厉宇干脆地回答。
尹方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这么直接？这回答会不会太直接了一点？
尹方寒决定表现出乙方该有的谦和，费力挤出笑容：“既然苏总对结论已经如此肯定，那么M&B能够为这次尽职调查提供的附加价值是什么呢？”
自然，这句话完全没有体现出“谦和”精神。
苏旭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不是IC(投资委员会)的每个人都像我这么有远见的。所以，你们应该作为中立的第三方来帮我说服IC。这就是你们的价值。”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悠悠加了一句：“尤其是说服葛晶女士。”
葛晶？他妈？
尹方寒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得装傻不吭声。
“风险和收益是相伴的。高度安全的东西，往往是高度平庸的。”苏旭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尹小姐，要发现一个真正伟大的产品，你需要有三样东西，眼光、耐心和勇气。”
苏旭口吻有一种傲慢的味道，好像一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投资人在俯视一个初学的菜鸟。尹方寒一下子没忍住，应声顶了回去：“但是也有不少先例告诉我们，所谓的伟大，最后是一场骗局。”
苏旭不但没生气，反倒愉快地笑起来。他突如其来地往尹方寒跟前一凑，桃花眼向上一挑，笑着问道：“你会支持我吗？”
尹方寒吓了一跳，弹簧般往后一弹，板着脸滴水不漏地回答道：“如果苏总能说服我，我就能和您一起说服IC。”
“你说话不用这么严谨，现在咱们又不是在会议室开会，”苏旭坐直身子。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歪过头含笑说道：“别叫我苏总，叫我苏旭吧。”
尹方寒笑笑，只当没听见。
飞机降落波士顿时正是清晨。深秋的波士顿，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也凉凉的。
来不及去酒店休息，两个人马不停蹄从机场直奔Vision的研发中心。李久年曾经是麻省理工大学的神经科学教授，所以Vision的实验室建在名校云集的Cambridge，从而能够和世界最顶尖大学的神经科学家紧密合作。
研发中心坐落在Cambridge西北面一个高科技园区。梅雪远远的站在园区门口等着他们，她因为要提前来替苏旭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先行到了两天。
车在她面前停下，梅雪钻进车里，笑着说道:“苏总，长途旅行辛苦了。”她眼光越过尹方寒，仿佛她压根不存在。
苏旭直奔主题：“你昨天跟PF基金聊的如何？“
PF基金是Vision在AB轮的领投基金，也是Vision仅次于创始团队的最大股东。苏旭听说他们对Vision的状况不甚满意，寻求出售的机会。
“他们想卖，但是价格方面要等你来才肯谈。”
苏旭语气里颇为不屑：“我了解PF的风格。Vision这种短期不能变现的项目，PF基金没胆量跟。”
汽车缓缓停在一栋不起眼的楼前。红色的Vision的字母，火焰一般的烫在白色的墙面上。
几个人站在门口等候。苏旭跳下车，笑着朝站在最前面的人伸出手去：“DoctorLi，早上好！“
李久年50岁上下的年纪，带着一副方形的金丝眼镜，头发灰白，眼神却十分明亮。
李久年热情地伸手和苏旭握住，简单地介绍了身边几位核心人员，便带着大家走进研发中心的大门。
尹方寒好奇地注意到，这座不起眼的建筑里到处是各种奇异的画和雕塑。有色彩缤纷的涂鸦式的大脑模型，有用极细的丝线缠绕而成的球形组合，还有一个银色圆形的球体朝不同方向伸出长长的细刺。如若不是知道自己是在一家科技公司，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一家奇异的画廊。
其中一幅画吸引了尹方寒，她停下了脚步。浩瀚的星空里，无数紫蓝色的星辰在爆炸，银色线条仿佛极细的水流，沿着一个方向流动着，流光溢彩。
“你觉得这是什么？”她一扭头，是李久年。
“好像是宇宙。”尹方寒回答。
“不，这是我们的大脑，比宇宙还要浩瀚。”
“大脑长这个样子吗？”尹方寒笑了，“您不仅是一位科学家，还是一个艺术家。“
李久年认真地点点头：“科学的尽头，就是艺术。你说的没错。”
大家跟着李久年来到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几个沙发在房间中央并排放好。李久年请大家依次坐下。
“我想给大家展示产品的最新进展。它虽然暂时只达到了我想象中的30%，但是已经有了很多突破。在进入游戏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
房间里除了Vision的核心成员，只有苏旭，梅雪和尹方寒。李久年笑着对尹方寒说：“这位尹小姐，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如我就来问你吧？”
“请问。”
“尹小姐爱打VR游戏吗？”
尹方寒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爱。不过为了这个项目，我专门买了几款最畅销的VR游戏玩了几次。”
“你玩了哪一个？”
“明日辉煌，市场占有率达到50%。”
“你觉得它怎么样？”
“很厉害，”尹方寒回忆了一下，真诚的赞许，“人几乎就像进入另一个真实的世界，感觉十分惊心动魄。”
“那尹小姐爱上打这款游戏了吗？”
“还好吧，”尹方寒笑笑，“我对竞技类游戏不感兴趣。”
“那女***呢？尹小姐喜欢吗？”李久年充满兴趣地追问下去。
女***以恋爱游戏为主。万变不离宗，无非是几个帅到人神共愤的男主角和玩家谈一场升级打卡般的恋爱。
尹方寒也尝试玩过一款。当她进入游戏，看到男主角用着经过授权的某当红流量小生的脸，向自己款款走来，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邪魅而娟狂”一笑，已经惊的下巴掉落，狂按退出键了。
她摇摇头：“其实这些游戏和当年的手机或者PC游戏大同小异，只是VR技术提升了体验感而已。”
“没错，”李久年环顾屋内，神情激动，“现在所有的VR游戏，不管技术多新，内核都是老一套。所有人面对的都是一样的情节设定，人物设定，挑战一样的难关，获得一样的刺激。可是每个人真正喜欢的，真正能被打动的，能够为之癫狂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对吗？”
灯光晦暗，李久年的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亮。他进一步问：“打个比方，即使在同一个游戏里，尹小姐和梅小姐想要获得的奖励就应该完全不同，对吗？”
梅雪格格的笑起来：“李博士，说不定我和尹小姐想要的东西完全一样呢？我们就偏偏喜欢一样的东西呢。”
李久年笑了：“是的，说不定，谁知道呢？也许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但是我们的产品会知道。”他转过头，朝一旁的助手点点头。
助手按下手里的一个按键。苏旭，梅雪和尹方寒各自的沙发前缓缓的升起一个银色的台面，上面放着一个白色的类似头盔的东西，旁边是一副眼镜。
尹方寒好奇的拿过来端详。这个白色头盔看起来颇有份量，拿到手里才知道非常轻巧。头盔细细密密的不知用什么材料编织而成，手指所触之处，头盔会随着手指的形状发生改变，完美的契合手指的形状。
尹方寒不禁大为惊奇，转头去看苏旭的表情。苏旭竟然已经戴好了头盔，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朝着她笑。
“这家伙熟门熟路的，应该来了好几次了。”她心想。
“尹小姐，梅小姐，烦请你们带上头盔和眼镜。”李久年说。
尹方寒像戴帽子一样戴好头盔。头盔似有生命，柔软但紧紧的攀附在她的头上。她戴上眼镜，很快便陷入黑暗。可这黑暗并不叫人恐惧，她仿佛被温暖的茧包围住。
她听见李久年轻声说了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