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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本宫又何尝幸运过。”
她声音很轻,轻得云潇潇哭声顿停,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下辈子投个寻常人家吧!至少只为柴米油盐奔波。”
而不是为命!
云潇潇抬头望她,有些没听懂,但看着她那双好似任何事都激不起半点波澜的眼,突然苦笑道:“原来,我真的比不过你。”
至少这份豁达,她比不过。
十三岁那年,云潇潇在宫中迷路遇到了太子,从此情窦初开,她以为那就是喜欢。从此,便暗暗发誓,芨笄后一定要当他的太子妃。可后来她爹爹告诉她,殿下的未来太子妃在盛凉,从那日起,她便活在了对裴银的嫉妒中。
听闻盛凉裴***擅古琴、棋艺了得,她便不分昼夜地练琴技学下棋。
听闻盛凉裴五小姐博览群书,敢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她便强迫自己,去死记硬背那些四书五经,最后还养成了嘴碎的毛病。
其实她不喜欢那些的,可笑的竟是自己将自己困死在了那份妒意中。
如今仔细想想,她对太子或许有过片刻心动,却并没有什么爱的,只不过是这些年对太子妃位的执着,让她不甘心罢了。
“太子妃,能不能给我颗糖,听说鸩酒很苦,我不喜欢。”
鸩酒,谁都不喜欢。
阿照掀了掀微垂眼帘,扫了她眼,倒真从身上拿出了一颗,给她道:“天怪冷的,吃了早些上路吧!”
云潇潇含泪接过,绝望地面容上露出一个绝美的微笑,然那颗糖到嘴中时,入口即化,酸涩得她想吐都来不及了。
“裴银,我都要死了你还这么耍我!”
阿照盯着她扭曲的脸看了片刻,过了半响,才突然想起来般,不疾不徐地说道:“本宫忘记了,那糖是上回小十七给的,应该是放久了,已经坏了。”
本来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云潇潇,此刻怒火中烧,正想大骂两句出出气时,阿照突然又塞了颗糖到她嘴巴里。
这一回,甜丝丝的。
“裴银,如果真有轮回一说,我给你当女儿吧!也不枉我学了你那么多年。”
虽然最后没一样学成的。
阿照顿时黑了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嫌弃道:“临死都还想诅咒本宫生不了皇子,你是想报复本宫吧!”说完,阿照不再跟她废话,直接出了飘雪苑
云潇潇望着她的背影,吸了吸鼻子,眸底已是释然。
见太子妃出来了,望月等人才端着鸩酒走了进去,等看着云良娣喝下鸩酒后,都没有过多停留,大步退出了飘雪苑。
而北燕帝派来监督的那几个亲卫,见云良娣鸩酒已饮,便向太子与太子妃躬身行礼后,回宫复命去了。
身后传来酒杯落地的破碎声响,众人知道,从今以后,东宫再无云良娣。
那堆积着白雪的宫墙上,银装素裹,如同一座加了三尺高墙的牢笼,不知困死了多少红颜。
飘雪苑外,慕容烬立于那棵合欢树下,而他身旁的莫北宿见亲卫退走了,双目裂红,更咽出声:“殿下,臣……”
慕容烬点头,终究有些不忍,挥手道:“去吧!”
他知道莫北宿对云潇潇隐忍多年的情意,可这场情,由不得他们。
莫北宿狂奔入了飘雪苑,脚步微促,跌跌撞撞连撞了好几个跟着望月退出来的宫婢,直至见到那嘴角滴血,缓缓倒向雪地的人儿,心底悲痛,颤颤地紧紧将她揽入怀中。
弥留之际,云潇潇望着这个从小对自己有求必应,呵护备至的男子,心中悲怆,她说:“莫北哥哥,来世…我…我不再执着…入东宫了…来世,你带着我走好不好?”
“好,来世,天涯海角,莫北哥哥都带你走。”
莫北宿紧紧抱着她,喉头更咽,任由通红眼眶里的泪潸然落下。
风停雪落,云潇潇嘴角带着浅浅微笑,安静地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来生,定不负君意。
莫北宿抱着怀中没了生息的姑娘,悲泣低鸣。
他喜欢的姑娘,再也回不来了。
那年,莫北家设宴,云左相带着小闺女前来。假山之下,身为庶出的莫北宿被几个堂兄打得鼻青脸肿,被左相家小闺女看到,替她赶跑了几个堂兄。从那刻起,她就成了照亮他一生的光。
飘雪苑门前,阿照听到那隐忍着悲鸣的哭泣声,心底有些触动,喃呢道:“人生在世,能得一人情深不寿,此生虽短亦能无憾。”
这话落在慕容烬耳中,他不由冷笑了声,转身望向她一脸淡漠清冷的脸,“太子妃希望何人对你情深不寿?”
莫北崖?或是盛凉那送你几百战卫的霄王?
想到此,慕容烬眼底冷意更甚。
“殿下说笑了,臣妾是殿下的太子妃,自然是希望殿下的,可殿下愿给?”阿照直视着他的深眸,眸底漆黑一片。
合欢树下,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一脸淡漠,一个尽带讥讽。
“那太子妃此生,注定要抱憾而终了。”慕容烬不知道,终有一日,他要为这句话付出怎样的代价。
云潇潇的死,似乎在整个皇宫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民间也只知太子良娣病逝,唯有这常住高墙中的人才知道,有些潭,它深不见底。
冬雪潜深藏,春寒风刺骨,整个皇宫似乎也开始寂静了起来。
凤梧苑里。
绿萝在门口扫了扫肩上落雪,有些厌厌地望着又开始下的白雪,叹道:“马上便要开春了,也不知道这雪要下到何时才是个尽头,没完没了的。”
掀着帘子出来的望月听了,笑道:“在盛凉时,你不是最喜那些文人墨客诗文里的红梅傲雪么,如今见着了,怎的又不喜了。”
“望月姐姐又打趣绿萝了,那诗文中的与现实,终归是不一样的。”
“行了,娘娘该起身了,我要去给娘娘准备午膳,你赶紧进去伺候着,脚步放轻些,别扰到她。”望月叮嘱道。
绿萝应了声,赶紧扫完肩头落雪,轻着步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