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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瀛自从在北面扶持了伪满洲后,其势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这四年来形势变幻莫测,今儿还打着,明儿就沦陷了。如今,上海也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时越来之前,在一致对外,共同抗瀛的呼声和压力下,国内暂时达成两派合作,携手御敌。因此,上海此时是聚集着全国大部分的兵力。
在这蓄势待发的紧张氛围中,时越他们也终于与惊雀见上了面。在商量确定好新的联络方式后,惊雀临走前提醒他们,还是要尽快离开上海,避免开战后困限于此。
两人也对这里的形势不抱有乐观态度,决定一周后离沪。
告别惊雀,回到升平饭店。
才到三楼,就看见他们房间门口站着的人。
“周会长。”余生上前问好,不管如何,周瑜白近年来的所作所为都值得大家称赞,他当然也不例外。
“余先生,可否能让我和越儿单独聊聊?”开门见山,不说废话,是他一贯的特色。
余生看向她,目带询问。
她点了点头,马上就要走了,告个别也好。
余生先进了房间。
她转头看他,“怎么,在这儿聊啊。”走廊人来人往的,也不是说话的地儿。
见她还愿意主动和他说话,周瑜白心里一松,“自然不是,去楼下咖啡厅坐坐吧。”
坐下后,时越才认真看了周瑜白,他这几年变化挺大的,鬓边竟然都长了白发。
“周瑜白,你老了。”
他能感受到时越的目光,也知道自己的变化,这四年的心路历程,任谁都年轻不起来。但听到她也这么说,心下还是有些计较,本来就有不小的年龄差,如今更是显出差距。
苦笑一声,真诚地发问,“老了很多吗,丑了,不喜欢了?”
时越冷哼,“本来也没多喜欢好吗。”
周瑜白听了却很舒服,愿意与他拌嘴就好,“你依然很美,亮眼,迷人。”
“那可不,我天生丽质。”她对他的恭维还是很受用的,“仔细看看,你也还好啦,就是多了些白发。”
“岁月不饶人嘛,”他端起热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香醇在口中蔓延,“这些年,天南地北的跑着,从不敢停下一刻,”像是无法承担记忆中的的痛苦,缓了缓才又开口。
“每每午夜梦回,都是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永远看不清脸,永远都是让人心碎的哭声。”
他呼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这些不好的回忆从此都赶走。
“怎么不好好休息一阵,去没有人的地方,什么都不要想,什么也不要做,很快就能获得平静。”她听着都累,更何况他日日夜夜都如此。
“平静?我怎么敢呢,”他望着她的眼神很像一场旋涡,有包罗一切的爱意却总也不敢泄露出来,“你跳的那般绝绝,炸的那般惨烈,我闭上眼都是那吞没一切的深海,耳边都是绵延无尽的爆炸声,有时,有时还有孩子的啼哭声。”
他想起那个从未见过,甚至没有告别的孩子,握着的手紧了紧,“没有保护好你们,你说,我又有什么资格好好活着?”
她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不自然,想说又不知从何开口。
“就这么一日一日的熬着,发了疯似的和东瀛人作对,没有一天安生。”
“那日,在饭店相遇,我真以为是在做梦。”
“所以,有些不理智,我和你道歉。”
时越没有计较这个,她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似乎有很大的包容,从始至终。
她只是生气他差点儿影响了正事,好在余生挽救得当。
“没事儿,你也不要挂在心上,我都快忘……”她在这种事上一向拿的起放的下,受害者什么的她并不屑于充当。
“忘了?”他打断她,“你忘了,我却刻骨铭心,那是我四年来第一次觉得活着也挺好的。”
“周瑜白,你清楚的,咱们两个之间不是可以随意乱来的关系,且不说其他,就是周夫人那里,我都没脸见她……”
“我与她已经离婚了。”
“啊,为什么?”她反而不爽,“周夫人是无辜的呀,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你生儿育女,扶持家里大半辈子,你凭什么啊。”
“那时,你才走,我跟失了魂似的,谁看了都知道有问题,她来找我,我顾忌你,没说。她却说,她知道我们的事情,她不傻,我也没瞒着她,她其实都知道。”
“后来,她主动提出离开,我,我没有挽留,因为我那时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时越双手交叠抱在胸前,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这四年,或许对于你来说,是一段执念。但是,于我来说,是新生。”
“我有了新名字,新身份,新生活,这些我都很喜欢,也很珍惜。”
她希望自己的话,他能明白。
“而且,现在时局不稳,哪里都在打仗,今天见着的人明天或许就是天人永隔,没必要执着于此了。”
周瑜白不发一言,时越还欲说些什么,他却开口了,“你要离开上海了吗?”
“嗯,一周以后。”
“这段时间呢,怎么不立即出发,有任务?”他早就知道了她现在的身份,也没有隐瞒。
这么一提示,她倒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需要处理,这还和他有些关系。
“嗯,说到这,元哥怎么来了上海,他是造武器的,来大前方做什么?”
他想起也在这里的大儿子,“实地考察,检验实用性。怎么,你的任务和他有关?”
时越也不瞒着他,“嗯,护送专家平安回京。”
他点了点头,“这不太平,你们早日离开也好。”
她注意到他的特殊用词,“你们”?
“怎么,你不回?这募捐也结束了呀。”
“后续还有不少事情要对接,得我露面才行。”对,他现在的身份是最好的交际名片,有他在,也好进行。
“越儿,”他交代了后面的行程,想起两人难得这么和平的坐在一处,“这边的事一结束,我就回去了,”他斟酌了用词,知道她不想他打搅她现在的生活,“我能去找你吗,就像现在这样,随便聊聊。”
这倒是无法拒绝,“当然可以,”她想到家里的那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周瑜白受宠若惊,只要能见到她就足够了,他并没有其他奢望了。
“好!”
他听见自己说“好”。
和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