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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得旺宁肯挨打也要留下来跟同龄的孩子们一处上学。赵成材瞧了不忍,只好又把他领了回去。
牛姨妈可真是闹心,家里的生意已经丢下一天了,要是再没人,那伙计不得闹翻天了?
赵成材想了想,“姨妈,能跟您商量下么?”
“有什么主意,你就直说!”牛姨妈着急解决,也不客套了。
赵成材字斟句酌,“我知道您家里生意离不开人,但旺儿不懂事,若是这么闹腾,纵是回去了也不省心。您若是信得过我,能不能就让他和玉莲暂时住下来?您千万别误会,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一来,您既然要在我们这儿筹备开分店,少不得最近也要来来去去地跑,若是旺儿跟着您一路颠簸,实在也辛苦。”
“二来,您若是开店,这边有玉莲。她对您家里的事各方面都清楚些,您有什么在这儿要办的,可以交待给她。咱们在这里,多少也可以帮个忙,这两头就都有人了。等这店开起来了,旺儿估计也该玩够了,再说要走,恐怕就容易些了。”
牛姨妈听得有理,赵成材接着道:“三来嘛,旺儿毕竟是个小孩子,成天跟您和玉莲在家里,接触的人少,虽安全些,但毕竟孤单。小孩子好热闹是天性,您看能不能就放手让他在外头玩上一阵子,跟这些孩子们多接触接触?姨妈,旺儿毕竟是要长大的,您不可能一辈子把他总关在家里,总是要出来见人的。让他跟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玩,开拓下眼界,哪怕拼着让他吃点亏,懂得人心险恶也好啊!”
他说得很是诚恳,“我毕竟年轻,谈不上多少见识,只是真心地想为了旺儿好,要是说得不对。您可千万别见怪!那咱们宁肯现在就让他闹一场,也要把他送回去,以后也少来,免得来了又惦记着这学堂的事情。”
牛姨妈听得微微动容,尤其是哪句让他“懂得人心险恶”,当真是说中了她最担心的事情。自己再怎么也不可能守着儿子一辈子呀?
思忖半晌,她叹息了一声,“成材呀,你说的都对!若不是真心为了旺儿好,你顺着我把他打发了回去,你这儿还不知省多少事!好吧!”牛姨妈起身问儿子,“旺儿,你自己想好,是跟娘回去,还是留在这儿?娘要是回去了,恐怕得有个三五日的才能过来,你要是见不到娘,可不许哭闹!”
牛得旺皱眉想了想,“那姐姐呢?”
“你要留下,姐姐就留在这儿陪你!”
牛得旺顿时眼睛笑成两道缝,“那我和姐姐留下!娘!你也快回来啊!”
牛姨妈摇头叹气,“那你在这儿可得好生听大表哥的话!不许闯祸,不许跟人打架,知道么?”
“我去上学!”小胖子就惦记着这一件事。
赵成材点头,“你要是去上学,可得听大表哥和先生们的话,乖乖地听课,上课时不许吃东西,也不许玩儿,你能做到么?”
“能!”牛得旺应得声如洪钟,可谁都知道,那是一句空话。
牛姨妈取了几两银子交给赵成材,“你这孩子是个稳当人,把旺儿交给你,姨妈很是放心。虽说亲戚之间,你未必好意思管姨妈收钱,但旺儿这孩子着实费事,这钱你就收着应他的急用。要是客气,我就不留他下来了。”
赵成材接了银子,却又转手如数给了妹子,“那就给玉莲收着,旺儿有什么花用的,找她就是。”
牛姨妈其实也就是这个意思,但住在他家,又不好不跟他客套,赵成材当然也能明白。
牛姨妈又交待赵玉莲,“你跟着旺儿在这儿住几日,好生看护着他。若是他当真去了学堂,你可也得跟着。我不是怕人欺负他,我是怕他不知天高地厚欺负别人!”
能和自家父母哥姐团圆一阵,赵玉莲心中也暗自欢喜,很是温顺地应了。
牛姨妈又交待了几桩要注意的事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牛得旺乍离了娘亲,也不觉得怎样,倒是兴致颇高,“大表哥,我是不是可以去上学了?”
赵成材板着脸告诫他,“若是去了,一定要听话,若是不听话,可就再不让你去了!”
“好喔!”牛得旺拍着手,欢天喜地地上学堂。
赵成材只得把他悄悄领进元宝他们一个班上,指了个偏僻角落,让赵玉莲陪着他一块儿上课。
牛得旺哪里真坐得住?没有一炷香的工夫就开始东倒西歪,人也不安分起来。不过毕竟初来乍到很是新奇,赵玉莲管得也严,又见其他小孩子们也没有说话玩闹的,他勉强就先支撑了下来。
这头安置了他,那头赵成材才回头去办自己的正经事情。说好月底要大考的,虽然这个月才开了半个月的学,但跟夫子们商议之后,还是决定要考一次试,摸摸学生们的真实水平,也检验一下教学成绩,明天就要考试了,还得准备一份考卷出来。
他这头自忙着不提,那头章清亭的卖房大计也渐入佳境。在跟方德海商议过后,决定尽量不卖,只做出租。
唯一一家只请了李鸿文的老爹谈了谈,没给他报高价,但李老爷想了半天,还是觉得有点贵,表示不要了。
如此也好,章清亭专心做起了出租生意。这出租也分不同用途,收取不同的租金。十两银子每月的起价,若是做些饮食之类比较容易弄得脏乱的买卖。还得加付租金。所有的铺子一律是一年签一次租约,租金也得一次性提前付清。
条件虽然有些苛刻,但还是有顾客上门,首先租出去的就是章清亭家紧邻学堂的那间后院。来租房的是老胡同里最大的那家绸缎庄,那家老板早就想换个新的大铺面了,一直接不到合适的地方,现在看中了这条胡同里的小院,感觉非常合适。况且章清亭还建议他把二楼设成雅室,专门招待有钱的太太小姐们。那老板觉得这主意很不错,当场就放下租金准备开新铺子了。
章清亭旗开得胜,备受鼓舞,准备再接再厉,乘胜追击。
但赵王氏却挺不能理解,为什么盖了那么多的房子都不卖呢?万一日后租不出去岂不亏了?这还该着外头那么多债呢!纵是把租金全都收上来,也只是把债还了,连本都没捞回来。
不行!这个事情她得跟赵成材好好谈谈。虽说她现在不当家不主事了,可总不能连个说话的权力都没了吧?
等下午赵成材从学堂里忙活完了回来,听了娘的话笑道:“现下国泰民安的,又不打仗,娘您怕个什么劲儿?这租房子虽然来钱慢,但四五年后,回的全都是利息了!您上外头那条老胡同打听打听,就像咱们之前租的那个绝味斋,人家光靠那一个店都可以够一家人的嚼用。再看看咱们这条胡同,这么多套房子,日后收起钱来,您才叫手软呢!”
赵王氏心中一喜,随即又拉长了脸,“还能轮得到我收钱?怕是做梦吧!”
赵成材嘿嘿一笑,说个活话,“暂时不大可能,娘子收了钱要还债,还得干别的营生,也许日后会有机会吧!”
赵王氏半喜半忧,却又问道:“那绝味斋空出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早还那刘老板了!把多的租金退了我们,他又自去租给旁人了。咱们这胡同起来了,也抬高了他们那边的租金,他倒巴不得我们退呢!”
赵王氏听着有些心疼了,“那咱们何不自己拿去转租?还有两年期限呢!”
赵成材摇头,“这又何必呢?那刘老板本来就不大好说话,不过是几两银子,懒得费那个工夫。要是真有那个精神,不如琢磨着以后做点什么才好!”
“要依我说,就得买田!”赵王氏早想好了,“像做那些个生意都太不稳当了,还是买田收租最好!你看哪个有钱人家不是置田置地的?我都替你们看好了几块良田了,什么时候要买,我带你们去瞧!”
“娘!”赵成材耐心劝说着她,“这生意上的事情就交娘子自己干吧!您别操那些心了!再说,这买田都是人家有正经买卖了,再有闲钱才买的地。咱们虽然有这几套房子,但只是个安逸之计,还得再找个赚钱的门路才行,光靠买地那哪成?”
赵王氏瞧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傻孩子,你要你媳妇挣那么多钱干嘛?能过上一般的好日子就够了,她要是挣那么多钱,不把你比下去了?”
这话赵成材可不爱听,“娘子她有本事,能多多挣钱我才开心呢!怎么说挣钱多了,就把我比下去了?我跟她可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子,我读我的书,她经她的商,这个搭配得才刚刚好呢!”
“这话怎么说?”赵王氏不明白读书跟经商有什么关系。
赵成材不愿多言,“总之您记住,只有我的书读好了,娘子的生意才能做得好。反过来,娘子的生意做得好了,也会逼着我更加念好书去上进。我们俩这样,才算是相得益彰,互为犄角。”
“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赵王氏被他越绕越糊涂,不过瞧儿子这么自信,她也先放下一半心来。
赵成材正抬脚准备到胡同那边去帮帮忙,却见张金宝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姐夫!你快过去瞧瞧吧,大姐在那儿跟人吵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张金宝也说不清楚,“我没跟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忽然听见她们吵了起来,还吵得挺凶的,就赶紧回来叫你了!”
赵成材匆匆忙忙赶到现场一看,已经围了许多人了。还没挤进人群里,就听见有个女人在尖锐地叫骂,“你个杀猪的狐狸精!原来竟是这么做生意的?我瞧你不是卖猪肉,敢情是卖皮肉吧!”
这个骂得实在太难听了!赵成材火往上冲,分开人群就往里挤。
却见晏博文已经愤怒地冲了上去,“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血口喷人!”
“哟!怎么?心疼了?请问她是你什么人哪?一个伙计都招成这样的小白脸,难怪这么为她拼命!”
赵成材听这言语不善,定睛细看。
就见那妇人也就二十来岁,长相不俗,眼角眉梢却透着点说不出来的风骚之意。穿了身黄衣绿裙,非常的鲜艳,头上点缀着两根金钗,颇为华丽。她身后还袖着手低着头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生得倒也相貌堂堂,只是形容有些猥琐。二人似是夫妻,身后停了辆马车,还带了两个小丫头。
章清亭这边已经是气得满面通红,浑身发抖,怔怔地往下掉眼泪,旁边张小蝶和方明珠扶着她,俱是又羞又恼,偏那妇人言语下流,不敢接话。
见他们都不出声,那妇人越发得意,还故意往晏博文跟前凑,“怎么?想打人么?那就来啊!别客气,就冲这脸上来!”
晏博文给那女人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紧握着拳头就是不敢动手。
这是哪里来的人找碴?赵成材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后头老胡同里的房东见这边生意好了,过来闹事?
他压下怒火,上前厉声喝止那妇人,“这是怎么了?有话不说好好说么?”
那妇人摇着一把小扇,斜睨着他,“你又是哪根葱哪根蒜?莫非也是这个杀猪女的相好?”
“混账!”赵成材勃然大怒,“我是她相公!”
但见这妇人体态妖娆,举止轻浮,言语也诸多不雅之处,赵成材在盛怒的同时,也开始有些怀疑。哪有这样的大户夫人?恐怕多半是来闹事的!
他沉下脸来与之对质,“请问您又是哪家的夫人?如此出言羞辱我娘子,岂不知我们北安国律法上有明文规定,若是随意污辱诽谤他人,尤其是有功名之人,轻则杖责三十,重则发配充军!我娘子与我夫妻本是一体,你既当众羞辱她,便也是羞辱我了!你今日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可休怪我不客气!”
那妇人神色一凛,随即又满不在乎道:“唬谁呢?这儿的县太爷都已经卸任了,难道你还能把我告上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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