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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雷神岛上时我便见过你这标记了,当时也因想着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便没有过分往心里去,现在看来,必然是千树刻意在你身上留下的,为了将来认亲之用!”迅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且这用以在身上留标记的红色颜料是宫廷独有的印泥,一经沾身便无法洗去。”
“千树曾被我留在王府住过一段时间,”逸王爷略显激动地接上迅的话,“她平时喜好丹青,尤爱画桃花,因这印泥颜色鲜妍润泽,她便用水勾兑了当颜料使……所以除去宫中之人以及官家,别人是不可能拥有这印泥的!”
我一时听得哑口无言,如果我这肉身的原主当真是千树的孩子的话……这母女两人岂不是都已经不在人间了么?这是彻彻底底的一出悲剧,面前的两个男人还蒙在鼓里……
逸王爷激动得难以自制,两步上来握住我的双肩,颤声道:“天儿——天儿——不成想、不成想你居然当真是我的女儿……”
“当真是你的么?”迅在旁冷哼,“当年千树被你强留在王府内不过一个月,就算你……哼,也不见得就能让她……哼!”
“那么大哥你又是几时同她……”逸王爷不肯相让地反问回去,“千树离开王府之后就没了音讯,她并没有再去找你不是么?”
“咳……”我在旁边听着这两人争论这种问题不免觉得尴尬,“天不早了,我去让人给大伯准备个房间出来,您两位都早点休息罢,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天儿不必操心,”逸王爷一同我说话便放柔了语气,“这府里本就有大哥的房间,我令人每日都去打扫,同当年大哥离去前并无两样……”
“那天儿就先回房了。”我忙忙地行了礼,快步逃离了书房。
楚龙吟在后面跟了出来,同我并肩而行,低声笑道:“两个老小子为了争闺女吵得跟孩子似的,只怕是谁都不肯相让呢。”
“王爷可曾对你说过关于他们兄弟两个和千树的事?”我问。
楚龙吟眸光不由沉了一沉,道:“这世上之事有时就是这么玄奇难测……他们三人之事竟与你我三人……惊人地相似。那千树本是平民女子,却生得一副倾国倾城貌,以至于令当时亦是青春年少的迅王爷因一次偶然邂逅对之一见周天,两个人相互爱慕私订了终身。
“然而一切却因为迅王爷第一次将千树带入宫中而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迅王爷的同胞亲弟逸王爷,第一眼见到千树便疯狂地爱上了她。
“嘿……男女之情这种东西,最是难以解释、不可理喻,一旦痴迷,那便是‘不疯魔、不成活’了。逸王爷因情迷窍,一方面调唆太上皇不允迅王爷和千树来往,另一方面又仗着迅王爷对他的疼爱直截了当地请求迅王爷将千树让与他。
“天儿你可知道——当今的圣上为何从小在九王爷处长大?那是因为原本的储君人选并不是他,而是——迅王爷。迅王爷文韬武略样样出众,行事果决精明能干,自皇长子因病夭折之后,迅王爷便是未来国君的不二人选!
“然而出于政治权术方面的考虑,一国之君是不可能娶一名平民女子为皇后的,更不可能一生只娶一人,再加上逸王爷暗中推波助澜促使太上皇最终昭告天下立了迅王爷为太子、他自己则又软磨硬泡、百般哭求、以死相逼迫使迅王爷将千树让给他……
“种种原因、层层压力,使得迅王爷终于忍痛放弃了千树,逸王爷借机将千树强留于王府之中妄图令她移情于己,然而千树自始至终爱的还是迅王爷,趁逸王爷某日不注意悄悄逃离了王府,却又因逸王爷曾私下告诉过她:迅将来是要继承大统之人,不能为儿女之情而废了他的宏图壮志,好男儿当谋于天下,你若为了他好,就不要让他落个‘重女色、轻苍生’的骂名。
“正因有了逸王爷的这番话,千树尽管逃离了王府,却不愿再去找迅王爷令其为难,便毅然决然地独自离去,从此后芳踪杳无。而就在千树才刚离去之时,尚不知情的迅王爷却因深爱于她、始终难以割舍,最终决定自请废储,宁舍江山不舍美人,甘愿放弃皇族身份,以平民之身与千树共度一生。
“然而一切都为时晚矣……一次放手,终生悔恨。迅王爷从此浪迹天涯四处寻找千树下落,逸王爷动用了所有人力物力和财力亦是遍寻不着,心灰意懒之际投身空门,因此才成了我的师兄。数年修行习经使得他终于幡然醒悟有了悔过之心,一次醉酒后将他兄弟与千树的事悉数讲给了我听。所以……
“所以,天儿,当那一天我自己突然站在了迅当年面临的选择面前时,我深切地体会到了他当时痛苦难为的心情。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一边是疼惜的弟弟,究竟当如何取舍?我是否也该像迅那样不管自己而成全手足?我并不知道当年的千树在离开他们兄弟两个之后是否又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但我知道天儿你不同于千树,你比她更坚强,没有了我,你一样可以活得很好,你一样会努力寻求幸福。
“幸好我及时改正了自己这个错误的念头,没有造成迅那样的遗憾——我不能放弃你,这世上能爱的人有很多,但周天只有一个,绝不能错过,错过了是三个人的痛苦,就如迅他们三人的下场,而我若把握住你,至少我就有了余力去挽救凤箫,去帮他找到只属于他的幸福。天儿,谢谢你从来不曾放弃过我,也谢谢你肯为了我而放下对凤箫的怨恨,这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做到你这般的程度,所以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妄自菲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的身边,永远有我。”
我胡乱揩了把脸上泪水,狠狠扎进他的怀里,泣笑着道:“你几时也开始说这么酸掉牙的话了!听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呸!”我转过身不敢再看他的脸,紧紧抠住假山石头以给自己紧张混乱的心情找个依托,他低笑着上前来抱我,硬是把我从石头上抠下来一路往客房走过去。
推门进屋,正要把我抱进里间去,我连忙拽了拽他前襟,红着脸道:“把门插上。”
接下来火势便失去了控制“轰”地一下子城门失守,这熊熊烈火彻底烧着了我。
火势熊熊,我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炉子上的一片烤肉,下面在不停地加火加柴,烧起来,烧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瞬间把我从天上打回了人间,松软的身体立时僵硬如石——谁?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有人捉奸?
屋外敲门声愈发急促了,隐隐传来逸王爷的声音:“龙吟!龙吟!你在么?开门!”
屋外人在一迭声地急催,再没有比眼下情形更诡异更混乱的了,我认命又无奈地重新松软了身体,望住身上这男人微启着的性感双唇,把一只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食指轻轻摁在他饱满润泽的下唇上。
“不理他,叫一会儿没人应自然就走了。”他坏笑着挪开身子躺到了我的旁边,顺手拽过被子替我盖上,“打扰人家春宵一刻的人最讨厌了。”
“别闹……万一有急事呢!”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他,突听得“砰”地一声响,床对面的窗户居然被人从外面撞了开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便立在了床前。
楚龙吟飞快地坐起身把我护在身后,却见窗口处又翻进个人来,急声道:“龙吟——你没事——呃……”
此人自然是逸王爷,目瞪口呆地立在当屋地上,视线落在床上正卷着被子缩成一团的目瞪口呆的我的脸上。
所有人的状态在这一刻无限接近裂纹满布的石雕人像,一个个风格诡异神情古怪。
捉奸在床。四个字勾肩搭背地从我的眼前晃过去。
逸王爷没料到屋内竟然是这样一个情形,以至于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僵在当场。同时僵住的还有被子里的我,偷情就偷情罢,还被当场捉住,捉住就捉住罢,还被家长围观……太丢人了,太尴尬了……杀掉王爷们灭口?
“嗯……咳……那个……”逸王爷很不容易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方才天儿的侍女跑来向我禀报,说天儿一直未曾回绣楼……咳,我担心她出什么事,就先过来你这儿问一问……”
“喔!”楚龙吟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那您老等我出去开门不就完了,破窗而入什么的……大晚上怪吓人的。”
“废话!”逸王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在外面叫了半天你不应声,原以为你没在房内,是迅听见里头有动静,怕你着了暗算,这才不得不破窗而入……咳!”
我在帐子内听得恨不能钻进床缝里去,胀红着脸一动也不敢动。
“喏,现在您老放心了?大家一切安好。”楚龙吟嘻嘻笑着,真真儿是厚颜无敌。
听见迅哼了一声开了里间门走了出去,逸王爷不大自在地道:“咳……我在外间等着,一会儿亲自把天儿送回绣楼去,免得下人们胡乱猜测。”
“成,您老外间稍候。”楚龙吟待逸王爷去了外间后便将里间门关上,从帐外钻上床来,一掀我身上被子便挤了进来,“好冷好冷好冷……”
“你躺着罢,我……我走了。”我红着脸推他,想要起身下床穿衣服。
待我从床上才一站起身,便觉双腿毫无力气虚软不堪,一屁股又跌坐回了床板上,直令楚龙吟坏笑连连,伸手把我搀起来向外走,饶是如此我也仍是走一步颤三颤,双腿不住地哆嗦。听他在耳边低笑道:“怪我,都怪我。”
“你——你闭嘴!”我羞恼地掐了他一把,无奈浑身一丁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比之搔他痒还不如。
开了里间门出来,我拼命低着头不敢看逸王爷,他也没有说什么会令我尴尬脸红的话,只道了声:“走罢。”
楚龙吟倒是应着一并往外走,逸王爷哼着问他:“你跟来做什么?!”
“您家老大把小的窗户砸了,今晚怎能还在那屋里睡?您老再赏小的一个睡觉的地方罢。”楚龙吟笑着道。
“……罢了,先送天儿回去,这么晚了不好再收拾屋子,今晚你先跟我睡罢。”逸王爷略略无奈地道。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洗漱梳妆后匆匆赶到前厅时见逸王爷已经从宫里回来了,说皇上准了他不在宫中过年的请求,今天下午就开始准备去沙城的行装,明天一早同迅一起上路。
“天儿,”迅面色严肃地望住我,“我希望,你能同我们一起去沙城。千树的生死只有我亲眼确认才能相信,若她还在人世……你难道不想与她母女相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