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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掌柜一家就住在客栈后头的小院里,院子不大,然住一家三口也算是绰绰有余。恰好这几日掌柜的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夜里俱是一个人睡的,倒也没有惊动旁人。
突经此变故,掌柜心中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穿好衣裳来到了大堂。
此时的大堂早已灯火通明,中了迷药的士兵都已被唤醒,手中执了利剑,一脸严肃冷厉地将大堂团团围住了去。
他们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除了困倦,还有不快和懊恼。
说起来,定远侯派来迎溶月一行上凉州的士兵都是西北军中的精兵,平日就算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也不曾落了下风,如今却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客栈里吃了暗亏去。他们都是气血男儿,此番被人暗算而不知,叫他们如何不懊恼?!
这几日因着顾长歌叮嘱,怕吓到镇上的寻常百姓,这些士兵都有意识的敛了身上的杀气和冷意,只是这会哪还能想到这么多,一个个目不斜视,眼中透露出冷肃的光芒。
掌柜的只看了一眼,便立马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再看。嘴里一边胡乱念着佛,一边不得不拖着沉重步伐缓缓来到大堂中央坐着的沈慕辰面前。
沈慕辰面上不辨喜怒,一双眼眸如乌沉的夜一般让人看不见底。
他此时正端了那花色素雅的青花瓷茶盏,缓缓地用杯盖波动着水中浮动的茶叶。茶香袅袅,眉眼中的神色愈发看得不真切起来。
掌柜本就当他们是尊大佛,如今见了这等架势,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然而他的膝盖还没着地,便瞧见眼前的那位白衣公子轻轻伸出宽大衣袖一拂,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大力托着他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店家不用这般惶恐,坐吧。”下一刻,他听到眼前那位公子如玉石相击般清泠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轻的像一片羽毛,却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不敢拒绝,不安地坐下,抖抖索索地抬了眼,待看到公子俊美如玉的容颜时,又慌张地别开了眼,结结巴巴道,“沈……沈公子,不知深夜唤小的前来,有何事?”
溶月一行在此住了几日,掌柜自然是知道沈慕辰姓氏的。
沈慕辰啜一口茶水。
片刻,才轻启唇瓣,“我们楼上房里的云容香,是你叫人燃上的?”
掌柜的眼神一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慕辰说的是什么事,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是店里一个伙计提议的。”
沈慕辰轻蹙了眉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什么伙计?”
那掌柜的见这架势,哪还敢隐瞒,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给抖了出来,“那伙计叫王五,是前几日公子一行住下后才来客栈的。小店不曾招待过这么多客人,一时人手有些紧缺,见他看上去也算机灵老实,便将他留了下来。”
说到这儿,他愈发惶恐起来,忍不住抬头看了沈慕辰一眼。见沈慕辰脸上依旧是那般淡然如风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反倒安定了几分。咽了咽口水接着道,“他来了这几日,表现勤快又机灵,并无什么不妥,所以他昨日提出这在房中燃上云容香的主意时,小的也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他攥了攥袖口,指关节有些发白,额上的汗珠滴落一颗下来,直直打在地上。
沈慕辰并未接话。
掌柜一颗心不住往下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合适,只得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大着胆子问道,“沈……沈公子……可是这云容香有何不妥?”
他撩眼一瞧,见沈慕辰脸色似黑沉了几分,忙哑着嗓子解释道,“公子,这云容香是我景扬镇特产,是小的另派了人去镇上买的,并未经过这王五之人。”掌柜也不是愚笨之人,很快便明白这其中的症结怕是在这王五之上,所以话里话外就有些忙着将自己摘清的意味在里头了。
回答他的却是另一道清泠如珠玉的女声,带了些姑娘家特有的娇脆,“掌柜,你寻个人同我们的人一道,将这王五请来问问吧。”
掌柜愕然转眼,这才瞧见坐在沈慕辰身后的溶月,方才她恰巧坐在沈慕辰的身影之后,掌柜又是满心急惶,自然没注意到这么多。
他这会子自然认出了她,也晓得她是面前这位沈公子的胞妹,哪敢怠慢,面上一片恭谨,身下却如坐针毡,忙不迭直了身子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找人。”
说着,忙拿眼去寻方才同他一起来的今晚当值的小伙计。
那小伙计正垂着脑袋立于一边,双手紧张着交握在身前,一脸不知所措。
掌柜虽然在沈慕辰和溶月面前有些瑟缩,对上手下的伙计时却又恢复了一丝日积月累留下的威严和倨傲。
他清清嗓子吩咐道,柱子,你跟这位公子的人赶紧去把王五寻来。
家离的远或者家中已无亲人的伙计,晚上向来是睡在客栈后头的大通铺的,王五当时报说家中只他一人,这会自然是在后院的大通铺上睡觉。
那唤作柱子的小伙计忙不迭应下,沈慕辰刚要找个人同他一起过去,身后传来一把沉郁的声音,“我去吧。”
几人循声望去,竟是一脸铁青的顾长歌,身后还跟着锦衣翩然的苏凉。
见众人望来,顾长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同他一起去吧。”
面色犹自不好。
他的目光与溶月看来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很快便略带自责的挪开了眼。
在溶月看不见的地方,袖中拳头紧握,指关节已然发白。
他的确很自责,也很懊恼!
除去随行的士兵仆从不说,这么多人,唯独他中了敌人的奸计,这让他如何能不恼?!更觉无颜面对溶月。
他的心思,溶月自然猜到了一星半点,面上不显,只笑吟吟道,“那便麻烦长歌了。”
顾长歌略一颔首,自带着柱子去了。
溶月转过头看向掌柜,接着道,“掌柜的,麻烦把当时王五同你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我们听一下。”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王五,十有*便是那幕后之人派过来充当内应之人。
他们此次出门在外,颇为谨慎,因客栈俱被他们所包下,倒也不担心有别的客人会来。所以一开始沈慕辰便同掌柜的打了招呼,楼上的房间,除了他自己和另一个信得过的伙计,叫阿铁的,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得上楼。
王五既然只是个新来的,定然也没有资格窥探到楼上他们各人所居的房间,若贸贸然向掌柜或阿铁打探,难保不会引起怀疑,所以才只能另派高手前来查探。
溶月心神转了转,听得掌柜絮絮叨叨道,“他昨日寻了我,同我说偶然听到有个住店的客人抱怨,说景扬镇近几日天气干燥,导致房中气味很是不好闻。他说这次住的都是贵人,不能怠慢了去,不如在房间里熏上我们特有的云容香,也能去去异味。”
他稍稍一顿,又接着道,“这云容香是本镇特有的香料,家家户户都会燃上一些,小的想着也没什么不妥,便同意了,让阿铁去照办。”
“那为何,有两人的房中不曾燃上?”沈慕辰问道。他并未点出是哪两人的房间,就是为了试探看看,这掌柜的是否全说了实话。
掌柜哪会想到这么多,见沈慕辰他们似并无多大恶意,语速愈发快了起来,“哦,王五说,那位后头寻来的姑娘和那边那位公子似乎是善香之人,云容香虽好,到底只是市井之香,怕他们燃不惯,便索性不在他们房里点了。小的哪知道这么多,见他说的有理,也应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阶梯上淡笑而立的苏凉,口中的公子便是指他了。
果然!
溶月拧了眉,看来这群人,确是有备而来。
“那晚饭呢?”沈慕辰接着又道。
“晚饭?”掌柜似有些疑惑,想了一想方道,“晚上是厨房里的厨子做的。”突然,他想到什么,眼神亮了亮,道,“可是晚饭的食材一向都是王五采购的。”
这便是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的的确确是着了人家精心准备的道了,现在,只希望顾长歌能成功将王五带回。
只是……
溶月心中隐有担忧。
这伙人考虑如此周全,王五当真会傻乎乎地留在后院等着他们去抓么?
果然,没多久,她的这个担忧就变成了现实。
顾长歌一脸郁卒地从门外走了回来,他身后,除了一开始跟去的柱子,再无他人。
“跑了?”沈慕辰扬眉看去,眼中并无奇色。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一层。
顾长歌脸色沉郁地点了点头,心情明显有些糟糕。
“罢了。”沈慕辰沉吟片刻,轻叹,“倒是我们太大意了。”他清幽如水的目光在掌柜的脸上一顿,掌柜的莫名呼吸一紧,却听得沈慕辰道,“深夜有所叨扰,还请谅解,掌柜便先回房休息吧。”
掌柜一怔,就这么便放过他了?
刚想发问,抬头便瞧见沈慕辰带了溶月已走远,怔了片刻,一身虚汗地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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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迷上了魏晋时期的历史,心都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