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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特涅已经暗地里在谋划了。”
弗兰茨看着面前的人。
卡尔·路德维希把一些书信拿出来,那上面都是阿玛莉亚·梅特涅的亲笔信,除了写给他的,还有一些是不能为人所瞧见的。
弗兰茨让沃尔特将信件收好。
“你跟那个阿黛尔贡黛……”
“弗兰茨,我又不是傻瓜。”卡尔·路德维希翻了个白眼。
什么金盏花,什么巧遇,在维也纳宫廷里长大的人,哪里还有傻子。
“梅特涅的女儿还有几分胆色,那个阿黛尔却差远了,你别以为她喜欢我,她不过是想把阿玛莉亚·梅特涅弄下去,她看上的是你,弗兰茨。”
弗兰茨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
他略过了这个问题。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卡尔·路德维希有些不耐烦。
“如果不忙的话,陪我下盘棋,卡尔。”弗兰茨说。
卡尔·路德维希抿了抿嘴,然后坐下来了。
“白棋还是黑棋?”
“老样子。”卡尔·路德维希不在意地说,直到良久没看到弗兰茨的动作,他抬头望去,弗兰茨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垂眸摆着手里的棋子。
“很久没跟你下棋了。”弗兰茨说。
卡尔·路德维希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依旧不想原谅你,可又能怎么样呢,随着时间过去,我总是会不自觉的原谅你,弗兰茨,你这个混蛋。”
随着“混蛋”二字,棋局开始了。
奥地利的一切本就是兄弟们一起守护的,苏菲的本意就是如此。
梅特涅首相的府邸。
首相大人年轻时是一个俊美的男人,他并不强健,却十分凶狠,在外交上别人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他的功勋甚至大过了皇帝,弗兰茨的父亲,但那位有些弱智的皇帝对此并不在乎。
梅特涅当然极为爱国,可人在*的熏陶下,只会泥足深陷。
新皇帝是个聪明人,年轻人有自己的主张,甚至决定跟匈牙利议和,成为他们名义上的皇帝,那之前流血的士兵们不是一个笑话?他奥地利大国怎么需要答应匈牙利的条件!
简直荒唐!
“爸爸。”
阿玛莉亚进来,看到梅特涅正在看一些信件,双眉蹙起。
“怎么了?爸爸。”阿玛莉亚走过去问道。
“皇帝的翅膀长硬了,在匈牙利的问题上,他像一个懦夫一样选择了退让。”梅特涅轻蔑道。
阿玛莉亚遗传了梅特涅的样貌,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的看了一眼信件,最后咬着牙说:“一定是她!”
“谁?”
梅特涅看了一眼女儿,后者满面屈辱。
“爸爸,还能是谁,当然是伊丽莎白那个女人,一定是她跟弗兰茨说了什么。”
“冷静点,孩子。”
阿玛莉亚深呼吸,她坐下来,喘着气儿。
“我真不理解,弗兰茨怎么会选择那样的女人,她从不是被作为皇后培养长大的,那种贫穷的公主。”
“别再惦记弗兰茨了,你该想想卡尔·路德维希。”
“爸爸,我真不想要。”阿玛莉亚咬着嘴唇说,但在父亲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后,她擦了擦眼泪。
“是的,爸爸,我明白。”
梅特涅拥抱自己的女儿。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亲爱的阿玛莉亚,你当然会是皇后,既然弗兰茨选择了那种野丫头,就说明他没有担当皇帝的才能。”
“你是对的,爸爸。”
半个月之后,黎明如期而至。
维也纳宫廷在晨曦中慢慢醒转过来。
厚重的窗帘已经被拉起来了,只有一层薄纱遮挡着炙热的光线。
颂仪穿着香金色的晨衣为弗兰茨梳洗穿衣。
在抚平衣领上最后一丝褶皱,弗兰茨捉住了妻子的手,轻吻着,问:“你相信我吗?茜茜。”
“是的,我相信。”颂仪回答。
正如她第一次遇见这个人,无法谈论好坏,可他绝不是平凡之人。
“我会在这里等你,弗兰茨,你会成功的,你做了最充分的准备。”颂仪说,踮脚亲吻了自己的丈夫。
现在,她是妻子,也是奥地利的皇后。
波比在寝殿的上空飞了一会儿,然后自顾自地决定要去正厅那儿,就像是最机灵的小家伙,那双黑豆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代替着颂仪瞧着弗兰茨如何坐稳他的位子。
波比觉得等以后它有了孩子,就可以用骄傲的口吻告诉那些小家伙了,它们的爸爸当初可是目睹了那场政变。
时间缓缓流逝。
颂仪在寝殿内等待着。
她不信神,也不信佛,但她相信弗兰茨,她的丈夫,奥地利的皇帝。
整点的钟声敲响,有人进来了。
不是弗兰茨,是苏菲。
苏菲穿着优雅的暗紫色长裙,她的头发打理得十分顺滑,上面戴着一个高贵的水晶王冠,红宝石项链是如此的衬她,年近四十五的苏菲皮肤依旧细腻。
颂仪几乎在心里惊叹:巴伐利亚没有丑姑娘,几个姊妹中又属苏菲性格最强势,配合她有些瘦削的脸倒真是十分合适。
“母亲。”
颂仪行礼,如今苏菲早已不会故意去为难她,以此来声明自己的地位。
他们的关系说不上缓和,毕竟这里可是维也纳宫廷,而不是颂仪在巴伐利亚的那个温馨的家。
一分荣宠,九分责任,这就是皇室。
“我是来告诉你的,皇后,虽然你应该已经从哪儿得知了。”苏菲停顿了一下,那双跟她三儿子,路德维希·卡伦一样的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年轻女人。
“弗兰茨成功了,要我说,虽然他是我的儿子,但他也是一个胆大的冲动的年轻人,而我,被隐瞒着。”
“没有人可以瞒得过您。”颂仪笑着说,若要说这儿最睿智和沉静的是谁,她一定会把票投给苏菲。
皇帝也许聪明杰出,毕竟还太过年轻,若是苏菲强悍的不允许,他势必还要吃上些苦头。
“算了,结果是好的。”苏菲说。
颂仪仔细辨别苏菲的表情,然后得出了安心的结论。
苏菲凝神瞧着自己的外甥女,从一开始的稚嫩到现在眉眼间的平稳,她在心里微微点了点头。
“过来点,皇后。”
颂仪疑惑地走近对方,然后苏菲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卢多微卡经常这么做,那通常是温和的,带着满满的母爱。
苏菲的吻更像是一种认同。
这两个女人,一个曾经是奥地利最高贵的女人,一个正在接受前者的认同。
“以后,奥地利的人民需要你们来守护。”
苏菲曾经跟颂仪说过,自打她当上皇后的那一天,在整个奥地利,只有她才有资格亲吻她的额头,包括她的目前卢多微卡都不再可以,而现在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苏菲的认可。
“是的,母亲。”
颂仪唤卢多微卡妈妈,而苏菲是母亲。
皇家的亲情,并不乏温情,但荣誉高于一切。
没有身处这个位置的时候,也许她会有那种想要改变一切的想法,但是现在,她不再那么想。
苏菲永远不会是一个温情的妈妈,她之前是皇后,现在是皇太后,一个被称之为“维也纳宫廷唯一的男人”的女人。
属于苏菲的时代落幕了,她曾经重用过梅特涅,后者的确也有才华,但在她的长子逐渐成长时,开始提防这个男人,甚至计划合适铲除他,只是,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她的小弗兰茨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他甚至联合了匈牙利。
匈牙利,苏菲不喜欢它,可弗兰茨说服了她,而且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漂亮的胜利。
当星光在夜空洒满时,弗兰茨回来了,颂仪手里需要皇后处理的文件也都弄好了。
没有热情的亲吻,就只是,皇帝挥退侍女们,然后走近皇后的身边。
彼此相互看了一眼,微笑。
似乎是在说:“我来了,而你在这里。”
岁月静好,静爱绵长。
弗兰茨拉过妻子的手,亲吻她的嘴唇,耳鬓厮磨着,带了点微微的娇憨,仿佛面前的女人是她的妻子,母亲,挚友,多重的身份并不会令他混乱,只是越发爱慕她。
“我做到了。”
“沃尔特跟我说了,波比也跟我说了,还有,母亲也跟我说了。”
弗兰茨略微有些惊讶,他知道颂仪说的母亲是谁。
“我们都爱你,弗兰茨,永远都是。”颂仪微笑着说,弗兰茨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最后叹息了一下。
这一整天,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终于放松了下来。
“跟我去个地方,茜茜。”
在颂仪微愣的时候,弗兰茨已经抓着她的手,灵巧的从一处密道离开。
“密道?”
颂仪有些惊讶,置身于黑暗令她贴近了弗兰茨的身体,后者摸索着,不一会儿,淡淡的光亮照亮了他们周围。
“别怕。”弗兰茨说,就算是在微弱的光线下,他的蓝眼睛也还是那么明亮。
被人拉着手,虽然已经是自己的丈夫,却依旧觉得,像是在谈一场漫长的恋爱。
弗兰茨带着颂仪走了大概十分钟,彼此间没有人说话,只有淡淡的吐息和永恒不变的信赖。
“到了,茜茜。”
弗兰茨牵着颂仪的手,把她带了出来。
“这里是……”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是宫殿里养殖着动物的地方。
这个时间段,动物们还未全都安眠。
新出生不久的小鹿听到声响后不安的扭动,在母鹿舔舐下安静了下来。猫头鹰咕咕的叫着,眼睛扫视着周围。
以星空为被,大地是床,十指相扣,交握在弗兰茨的肚子上。
“你有好好吃东西是吗?”颂仪笑着问道,戳了戳皇帝饱胀的肚子。
“是的,没道理为难自己。”
“你让我都没办法体验那种必须对你不断提醒的生活了,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弗兰茨。”
“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
颂仪偏头看向弗兰茨,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星光闪耀一般。
唇角轻轻勾起,她不会告诉弗兰茨,这一刻她有种冲动,用力的亲吻他。
“那,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弗兰茨。”
弗兰茨捏了捏颂仪的手指,笑了一下,低声答道:
“很多很多的事情。爱我,信任我,等着我,陪着我,一起努力,让我成为更好的人,让我成为更勤奋的皇帝,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听起来,我的责任很重。”颂仪玩笑道,那听的人,眼睛依旧明亮,他起身,略微靠近她,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让星星瞧见他们,就像是两个半弧,终于找到了彼此。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圣经》里的话,然后呢?”
“然后,”弗兰茨微笑了起来,继续说着。
“我的爱是这一刻,我爱你,而未来,因为想到你就在我身边,所以每时每刻都觉得幸福。”
人和人之间的幸福,大体上唯有满意可以解释。
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满意了,所以她是幸福的。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满意了,所以他是幸福的。
所谓的容貌,财富,性格,旁人的评头论足因为有了彼此之间的满意二字所以都不重要了。
星星很亮,夜风微凉,母鹿呦呦的声音,夹杂着金铃子的夜间独奏,唯有亲吻,是此刻最好的事情,宜情,宜景,宜人。
所有的故事都将有一个结局,而所有结局落幕之后,新的篇章又将开启。
后记:
第二年的春天,维也纳宫廷终于迎来了新的生命。在皇后和皇帝的同意下,苏菲皇太后为这位长公主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这位维也纳宫廷出生的小公主一生都是快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