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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过去了,曹操方面竟一直毫无动静。
得到救援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吕布此时身着日常服饰,几近绝望地在屋中喝着闷酒。陈宫去下邳城内临时征兵,并紧闭城门防止流民窜逃。但是身为将领的吕布比谁都要清楚,如今军库亏空,即使能征上百八十人,也无足够余粮可供。
吕布身边女子玉手提壶,以温柔的目光默默地看着他,每每在他的空樽中倒入冽酒。女子略施粉黛,秀美的长发半挽半散,绫罗华衫半掩下是如玉一般光洁的肌肤,那白滑在昏黄的烛光下变得如梦似幻。她太了解吕布了,如今任何安慰的话语都会令他困扰,目前她唯一能帮他做的,也只有倒酒而已。
清脆的竹杖声自门外响起,吕布闻声抬头,只见一老者手拄拐杖,颤颤巍巍步入庭中。如果换做平日,吕布一定会快步走去,扶那老者上座,但如今吕布既没那个心情,也没那个必要。他放下酒樽,略带埋怨地看着那老者身影说道:“大夫,您劝我亲曹奉主、悔婚斩使,当朝廷表我为左将军时,又笑称是在自己意料之中。如今袁术大怒率军来犯,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他曹操竟也不闻不问!你说说,这也是在您意料之中吗?”
吕布语气间责怪之意陈珪自然听得出,他本想端架子反驳,但念及如今吕布将他“囚”于城中,事事都要小心谨慎,于是陈珪自己拄杖坐在吕布右侧讪讪说道:“将军此言差矣,对将军如此英雄豪杰而言,袁术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怎伤得你一根汗毛?袁术纵有大军三万,终只会强取,却不知用谋。”
吕布见陈珪语气谦恭,面带一丝笑意,心想此人必是来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于是将酒樽扔到一旁,拉住陈珪的手,面色焦急问道:“大夫此话怎讲?莫不是有妙计助我!?”
陈珪缓缓将吕布手拿开,皱了白眉,一副心怀不满的样子说道:“将军以为老夫当真不知?将军明请老夫来府上做客,实为囚禁老夫啊!将军当真听信小人之言,以为老夫暗通曹贼不成!”说完他使劲将拐杖“啪”的往地上一磕,脸涨的通红,气呼呼看着吕布。
吕布原本见陈珪就来气,此时听来者一席话,又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好生相劝:“大夫啊,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布,如今曹我两方剑拔弩张,关系太过敏感。不过若先生有妙计相助,愿帮吕布解围,吕布定当感恩戴德,其余琐事一概不予追究。”
陈珪知吕布是真心诚意求自己帮忙,这才指着吕布说道:“将军也不必如此,此事毕竟是老夫出的主意,帮人帮到底,也是分内之事。现今曹操久攻宛城不克,哪有心思来救?袁术此行伙同韩暹与杨奉余部,但那韩暹是何人?不过一流寇出身!若将军能与其暗通,施些小恩小惠,他必会临阵倒戈。”
是个妙计,吕布心想,但说着简单实行难,于是半是犹豫地说道:“可大夫啊,我如今连自军兵粮尚且不足,又哪有与韩暹谈条件的资格?”
“哎,将军你怎么死脑筋呢!袁术称帝一事使得自军上下意见不合,分崩离析,韩暹一个外人自然对其无耻行径不满,你当以诛拿叛贼为由相商,写信给韩暹、杨奉曰:‘将军护送天子回归洛阳,我又亲自诛杀董卓逆贼,都是在朝廷立有大功的功臣,如今虽时运不济,却怎能与袁术同沦落为国贼?不如你我联合除掉袁术,为国除害。’再许诺待破袁术后,悉将袁术军资与之。如此双方各得其所,岂不快哉?”
听了陈珪一席话,吕布喜出望外,即刻大榭陈珪,提笔写来书信向韩暹求援。陈珪拄杖起身,捶着后背厉声一咳,遂点了头说道:“如此一来,老夫就无憾了……不过将军,如今陈宫紧闭下邳城门,你这封信只怕没那么容易送出去啊。”
吕布奋笔疾书,头都没抬便道:“这太简单了,只要跟陈宫说一声让他放行便好。”
陈珪走到吕布身旁,探着头边看他写信边用沙哑嗓音说道:“嗯。此行将军务必要小心谨慎,多带些人手以免途中遭劫,若不嫌弃,老夫车马家仆也可借于将军随意使用。”
吕布便将绢布叠好,豪爽一笑说道:“大夫您连连献计助布,布且感激不尽,怎敢再劳您动用车马?”
“不麻烦,不麻烦。下邳一日不破,老夫不也能享一日清福么!”
是夜陈珪派人将自家车马送到城门口,并将一名家仆混入吕布信使中,嘱咐他察言观色,留心韩暹足下一举一动。另外,出城百里时,想方设法跟那信使在老地方汇合,确保将我书信交与他。
陈珪当初本以为架空吕布轻而易举,但谁知陈宫竟这么难对付!好不容易赢得吕布信任,却又被他下了套,反囚于下邳。还不能让吕布在此时被灭,一来他能牵制袁术使其难拥徐州,二来自己也能挽回吕布信任,保全家老小性命。虽说吕布为人直率仗义,但终究难成气候,不是自己利欲熏心,只因自己已到耳顺之年,必须为儿子陈登的后路着想,不能再像年轻时那般随性而为……
待陈宫征兵事毕,吕布立即将其唤来身边商议,表明陈珪劝说之事。陈宫听后一时没有表态,虽说心中认为此举是唯一出路,但他现在也很难说陈珪到底做何打算、是正是邪。唯一不变的,便是现在还不能放陈珪出府。吕布在此事上已与陈宫有了分歧,陈珪屡次为己献策,陈宫竟还不准自己放人,究竟是真的心存疑虑,还是排贤?且看韩暹回应在再下定论为好……
两日之后,我刚由张攸府上回到家中,吃惊地见到姜然正在府中等候,身旁则是早一步回来的郭嘉。
四日前我曾接到线人报信,命姜然先一步到老地方与陈珪家仆接头,没想竟这么快就有了答复。按理说陈珪依然被囚于吕布府上,应该很难联系,莫非吕布已经将他放了出来?
我匆匆步入房中,见郭嘉正看着那一绢墨迹。与郭嘉朝夕相处,与姜然秘密策划的那些事早已被他挖掘了不少,渐渐也就不再避讳。更令我欣喜的是,郭嘉竟也慷慨将自己在朝中所见所闻大方分享。不只不觉,我与他竟有了一丝诡异的默契。
郭嘉见我回来并没有抬头,仍在看信中内容;姜然则是一如既往的谦恭,见我回来便微笑说道:“姜然未见信中内容,不过据陈珪大人家仆所说,大人目前状况似乎有所好转。”
郭嘉终于抬头,将苏娟递于我,唇边略带一丝笑意道:“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不假,陈大夫这招实在过人,此战双方说不准就是两败俱伤!姜然,据另外二人打探,广陵陈登那边有无变数?”
“郭大人,姜然可是我的人,他可没义务事事都告诉你。”我瞥了郭嘉一眼冷冷地说。
“莲儿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如今你我已有同床共枕之宜,虽无夫妻之名却行夫妻之实,你的人不就是我的人?这样说未免太伤感情了。”郭嘉笑着将手臂环上我的腰身。
“什么同床共枕之宜,恶心死了。”姜然就站在旁边,郭嘉竟然还说这种话,我不禁红了脸,使劲把郭嘉推开。
姜然知我因他在此而害羞,忙解释说道:“主人不必理会在下,然身为家仆怎敢妄加非议,何况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男欢女爱也是世之常情……”
“甚妙。”郭嘉立马表示赞同,跟上一句。
“够了够了,从哪整来那么些词!”还男欢女爱呢,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就算真是这样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真不知眼前这两个男人的脸皮是用什么做的。
大致将信看了一遍,才知郭嘉所谓的“过人之招”,陈珪没有让哥失望,如此一来重心全移到韩暹身上,此事还得立即通知曹操。曹操用人唯才,招纳不少猛将,但如姜然这样躲在暗中的刺客却不是招贤令可以吸引来的。当然了,我绝不会白白将其拱手让给曹操。
“我现在就去曹府说明此事,郭大人要一同前往么?”我将绢布收好对郭嘉说。
郭嘉听后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主公既已将此事嘱托与你,我不便插手。如果不出意外,明日上朝时主公便会告知群臣。你还是快些去吧,这对主公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我听后不再迟疑,立即去见曹操说明情况。虽说如今步入曹府还是会触景生情,想到曹昂的音容笑貌,但故人已去,过分追忆只是凭添烦恼。如果曹昂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就算是历史再重来百回,他终究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离去。
见到曹操时,他如往日一般在书房看书。他今日心情似乎不好,连连紧皱眉头,唉声叹气。待我把陈珪之事悉数说给他听后,他说听了此消息,心中才顺畅点。而当我问及他的烦恼时,他则放下书简,向院外天空极目远眺道:“你可记得我将大将军名号让与袁绍之事?如今孔融持节已到达冀州,拜袁绍为大将军,正式认可他把冀、青、幽、并四州纳为自己势力范围。”
我有些不理解,曹操当初这样做不就是为稳住袁绍,现在难道是后悔了?“大将军不过是一名号而已,也只有袁绍这种人会在意,哥你一向重实利,怎么也计较起这些来了?”我半开玩笑地笑着问道。
曹操转过身坐回席上,闭目养神道:“不一样。袁绍现今是我敌人,但也算是故友,真要兵戎相见,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
我站在他身后,十指深入他竖起的发中,上四指轻柔百会穴,下六指抵在脑中、按住哑门,边帮他按摩头部边说道:“想那么多干嘛,到官渡之战时再考虑吧。”
“也是……孤今日是怎么了,竟不住回忆这些琐事……很舒服啊!你在家中经常帮奉孝如此按摩吧?”他忽然抬眼看我说。
“怎么会,我对你可是特别服务。”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样按摩头部的指法是我在高中时学会的。那时候压力大,头疼得厉害,便自己按摩按摩缓解痛感。
曹操苦笑了一下道:“也许你还为那事记恨孤,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在作践自己了。”他说完飞快瞟了我一眼,见我面无表情,接着咧嘴笑了下说道:“对了,孔北海举荐了一名士给我,就是那个叫祢衡的,,莲儿想必听说过。据说这人是世之奇才,不见见实在可惜。明日你同奉孝一起来我府上吧。”
祢衡?这个名字印象还是很深的,世之奇士却自命不凡,甚是狂妄,最后被黄祖拖出去砍了。既然哥亲自邀请,我是一定要去的,如果当真是个贤才,我一定会劝哥将他留在帐下,饶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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