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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暗色的天地间一座巍巍大山高入青天,不见山巅,名北山。
山下的村子里,一个瘦弱少年靠着只干瘦的老羊,呆呆地望着羊圈旁的一只黑色石龟,这石龟虽是死物,却也有几分神韵,似比这十多岁的少年更有生气!
“墨少爷,婆婆给你煮了蛇胆汤,回来尝一口吧……”沙哑的声音让人闻之生寒,本就清冷的山里霎时鸟鸣难寻。
少年闻声木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浓浓的恨意与无力,虽极不情愿却只能起身。刚站起身便觉一震眩晕,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少年虚弱地趴在地上,眸子满是苦涩,望着眼前的石龟不由暗叹“石龟啊石龟,再过三日便是整整十六年了!神婆的女儿也要出嫁了,你真能让我建成星宫得到仙缘吗,哪怕只是逃出这村子也好!”
这少年名叫墨丹青,本是武当山上的土著小道童,整日吃斋画符未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却在一日打扫金殿时天空中暮然九曜连珠,莫名地来到了这世上,可却变成了婴儿。
上一世留下来的东西除却这同样的名字,便是脑海深处一句莫名的话语“神山孕龟万万载,十六年后缘自来。月树枯荣只一念,九生九死得自在。”
墨丹青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亦不知为何会到这世上,本不信那话。但不到三日村里人便送给神婆一只石龟,也不由得信了几分,后来也见识到了村里的唯一的画师画虎伤人,而屋里的神婆更是剪掉了他影子上的头颅,将他困在这山村十六年,也让他不得不信了!
这十六年里若不是有这一点希望,怕是早被那屋里的神婆折磨疯了!
墨丹青正思量着,忽觉天色一暗。抬头正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挡在眼前,萎缩起来的紫褐色鼻子已经快要挨到他的脸上,正是那折磨了他十六年的神婆!
这神婆不知从哪里把他抱来,一直称他为墨少爷,墨丹青不知自己这副皮囊的身世如何,但既然能称为少爷,想来也是衣食无忧吧!
可在这山村之中却过得猪狗不如,自小吃着羊奶长大,身子本就不壮,每月还要被那神婆喂服蛇蝎毒物后放血,好在每次事罢神婆会为他解毒,否则他早就死了!想着心中的恨意便又燃了起来……
“墨少爷,你不想尝一尝婆婆的蛇胆汤么!”神婆端着碗褐色汤水,面目阴森地威胁道。
“哗”
墨丹青一巴掌打掉神婆手中的汤水,眸子里满是怒火,紧抿着嘴却不言说,他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怕是这碗毒水喝了之后,这最后的三天也撑不过去了!
神婆一个趔遽险些摔倒,大哭大叫道:“你敢打婆婆,婆婆养了你十六年啊!教你读书给你吃穿,你就这么对待婆婆啊!我的命好苦啊!”
神婆边哭边从怀里掏出一团人头似得黑影,转而疯笑着:“你不听婆婆的话!敢不听婆婆的话!婆婆就打你!”
墨丹青眼中带着恐惧,这一团黑影正是三岁时被这神婆减掉的影子!也正是因为这影子墨丹青才不能离开这房子百米,否则便会昏倒,更是无法反抗这神婆!
在墨丹青愤恨的目光中,神婆鸡爪般的手猛地用力,五指深陷在黑影之中,疯癫地叨念着,看着墨丹青虽抱着头满面狰狞却硬不吭声求饶,神婆更为愤怒,口中念念有词地将那团黑影放在地上。
黑影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被神婆的影子猛地掐住,用力地把黑影砸在石龟上,而墨丹青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用力地撞在石龟上!
屋里跑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满面惊恐地扑倒在神婆面前,“咚、咚”地磕头,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但从脸上的神情不难看出,这男童在为墨丹青求饶。
“水生!别给这个老巫婆磕头!她!不!配!”墨丹青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喊着。
神婆不理不睬满脸癫狂,直到墨丹青再无力反抗,软软地瘫在地上,神婆才气喘吁吁地收起黑影。拿着破瓷碗挖了小半碗沾着血迹的泥土,又满脸慈爱地摸摸墨丹青的头,冷森森地瞪了眼身边的男童,才颤颤巍巍地走回屋子,叨念着“倩倩啊,娘给你做了猪血汤……”
神婆走后名叫水生的男童慌忙爬起来,拍着墨丹青的脸,眸子里满是慌乱和恐惧,想要言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久墨丹青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无力地睁开眼睛,看着水生清澈如水的眼睛哭得通红,心里一暖。
水生是神婆十二年前从村头的河边捡来的,因而便叫水生。后来水生五岁的时候神婆嫌他话语太多,便用毒汤将他毒哑,剪下水生影子上的头颅,让他和墨丹青一样不能离开这屋子百米。
许是这同样的苦难遭遇,自小水生便和墨丹青亲如兄弟。若是没有水生这个弟弟作伴,墨丹青怕是早就性格扭曲与野兽无异了!
墨丹青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摸摸水生的头,想起十年来多少次自己被神婆折磨的欲死,水生一边哭着一边给自己喂水,多少次神婆不给他饭吃,水生偷来食物悄悄给他,自己却被神婆折磨……
墨丹青心中暗下决定,不管三日后石龟能不能带来机缘,他拼死也要让水生脱离神婆的魔爪!
而三日后正是神婆那个死鬼女儿出嫁的日子,或许有一线生机……
水生见墨丹青醒来心中松了口气,赶紧抹干眼泪,自小墨丹青就教他不要哭,可他还是忍不住。在他心中墨丹青亦是如亲兄长一般,小时候天冷,他却总是尿床,墨丹青便将自己的衣服撕开给他当尿布,宁愿自己受冻也不让他着凉。一次想要逃跑被神婆险些打断了腿,更是墨丹青将他护在身下……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静静不语,不知过了多久,一滴眼泪打在墨丹青的脸上将他惊醒,咬牙撑起身子,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
“水生!你信不信我!”
听到墨丹青压抑着的沙哑声音水生迷惘地回过神,想也不想愣愣地点点头。
“好!三日之后便是好机会,你我可以这般……”墨丹青将心中的计策慢慢说来,水生不时懵懂地点头,他不知道这计策能不能行,但他知道墨丹青定不会害他!
日上三竿,秋阳微暖。
一个穿着长袍的青年昂首阔步,雄鸡一般地走到神婆家来,见墨丹青两人窝在羊圈里交头接耳,顿时大为不悦。
阴阳怪气道:“吆,墨少爷,小哑巴!没见着家里来客了吗,婆婆这十六年的饭都喂到狗身上去了吗!”
墨丹青闻声抬起淤青的脑袋,嘴角扯起一丝轻笑“姑爷来的便是自家,倩倩姐还等着您跟她团聚呢!”
“哼!算你识相,这家以后便是我张银做主,一双照子给我放亮点儿!”青年说罢得意地迈步朝屋里走去,边走边喊着“倩儿”,那声音活活能腻死人!
墨丹青嘲讽地看着张银,心中冷笑,旁人不知这屋里姑娘的真正底细,他和水生却一清二楚!村子里有哪家姑娘每日躺在床上足不出户,又有哪家姑娘每月需用血泥敷面!
神婆每月给他灌毒汤,不过是想借他身上的血液中和药汤的毒性,用血泥让她那女儿容貌不变罢了!
而张银在十多天前听神婆说自家女儿人比花娇,十多年来足不出户更是守身如玉,如今二八芳龄正要待嫁。听罢心里便有了计较,且不说是不是人比花娇,只说神婆一把年纪,不知还有多少年岁可活,娶了她家女儿便是赚了一间房子和两个劳力!
张银自从那日偷偷溜进倩儿闺房,见到倩儿容貌后更是心中火热,回到家立马让自家大哥上门提亲,每日更是必来造访!
“水生,莫要管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咱们接着合计,老太婆女儿的屋里放着几个罐子,其中有两个便是装着我们二人的剪影……”墨丹青拉过面带不忍的水生,心里无奈,上一世的自己不也如水生一般童稚么,而这一世呢?一切皆是拜那神婆所赐!
水生咬咬牙,终究是没有冲出去拉住张银。他虽年幼但也不是傻子,张银要娶神婆的女儿,怕也是打着要让他和墨丹青变成张家苦力的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