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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我没有劝说哈里特喜欢这个男人,我什么都能忍受。他就是假设跟我有两倍的关系也没事。可是可怜的哈里特怎么办!

    她怎么能被蒙蔽的那么深!他声明说,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哈里特——从来没有!她尽量回顾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一向都那么让人迷惑不解。一种想法在她脑子里扎下了根,她假设是那样,于是便使一切都扭向那个方向。他的态度肯定不明确,左右摇摆,让人怀疑,要不然她决不会误解。

    那幅画!他多么渴望为那幅画镶画框啊!那个字谜!还有足足一百种其他场合,那些事情看上去多么明显的指向哈里特啊!不会错,那个字谜中的“敏捷才思”和“柔和的眼睛”对两个姑娘都不合事,不过是个没有品位,并不真实的含糊说法。谁又能看透这种笨头笨脑的胡说八道呢?

    当然啦,她常常认为他对她的殷勤毫无必要,尤其在最近更是如此。不过她认为那只是他自己的方式而已,只是由于判断错误,认识错误,格调不高,那时他没有一直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佐证,尽管他讲话时从来都非常文雅,但是他的优雅却不足,不过,直到今天之前,她片刻也没有怀疑过,他对她表示感激和尊敬只是因为她是哈里特的朋友。

    关于这桩事情的可能性问题,约翰·奈特里先生曾经给过她中肯的意见。她不能否认,那两位兄弟有着犀利的眼光。她记起奈特里先生如何对她谈起埃尔顿先生,他发出过警告,坚信埃尔顿先生对婚姻决不会轻率。一想到他们对他性格的判断比她正确,她便感到一阵脸红。结果证明,埃尔顿先生在许多方面都与她的意图和她所相信的完全相反,她便感到非常痛心:他骄傲自负,独断专行,极少考虑别人的情感。

    埃尔顿先生想要向她求婚,结果适得其反,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沉沦了。他的表白和求婚对他没有任何益处。她对他的恋情不屑一顾,他的希望对她是一种侮辱。他想要攀上一门好亲事,便骄傲的举起目光投向她,装出自己已经坠入爱河的样子。可是她却极为坦然,认为他丝毫没有受到伤害,也根本没有失望之情,因而不需要任何抚慰,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根本看不出真正的爱。叹息和漂亮的词藻到是足够多的,不过她很难设计出与真正的爱情联系不那么紧密的其他表达方式,也想象不出任何其他腔调。她不必费心可怜他。他索需要的只是借此提高自己的地位,增加自己的财富,如果他不能如愿将哈特费尔德三万镑财富的继承人伍德豪斯小姐轻易搞到手,他很快便会转向只有两万镑的某位小姐,或者只有一万镑的另一位。

    他居然谈论什么鼓励,竟然认为她意识到他的意图,接受了他的注意,简而言之,意思是要与她结婚!不论是在实际上还是在脑子里竟认为他跟她能平起平坐!还蔑视她的朋友,对那些比自己社会地位底下的阶层有深刻的认识,而对于比自己高的社会阶层却装作视而不见,竟以为对她的求爱算不得冒昧,这正是最叫人冒火的事情了。

    要他赶到他在天赋方面远远不及她,在精神境界的优雅方面两人不可相提并论,也许这并不公平。缺乏这种平等的本身或许就让他没有能力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他必然懂得,在财富和势力方面,她远远优于他。他一定知道,伍德豪斯家庭在哈特费尔的已经有若干代的传统,现在居住在这里的是一个古老家族的年轻分支,而他埃尔顿什么都算不上。哈特费尔德宅子的不动产当然是微不足道的,它不过是唐沃尔地产上的一个斑点而已,整个海伯里都属于那片地产。不过他们家族在其他方面的财产、以及在每一方面的势力,都与唐沃尔不相上下。长期以来伍德豪斯家族就在当地享有很高的地位,然而埃尔顿先生来到这个地方生活的时间连两年都不到,紧紧开始创业,除了由于职业联系的熟人之外,连个同盟者都没有,除了他自己的地位和礼貌态度之外,他实在没有什么可引人注意的地方。然而他居然想象她爱上了他,而且他显然对此确信不疑。爱玛狂乱的抨击过不和蔼不谐和的态度和自负的想法后,渐渐恢复正常的诚实心理,冷静了下来,承认自己在他面前的行为过分随和,太谦虚,过于礼貌,太注意他了,假使说对方没有意识到她的真正动机,那么像埃尔顿先生这种观察能力一般,缺乏敏锐的人,就不免认作一种保证,想象成非常肯定的倾心。既然对她的感情解释是错误的,他在自身利益的蒙蔽下对她产生误解,她也不该感到惊讶。

    第一个错误和最大的错误都发生在她家门口。将任何两个人拢在一起真是太愚蠢了,大错特错。那是过分冒险,想象超越现实,嘲弄本该严肃的事情,将本来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她感到相当焦虑,感到害羞,决心再也不做这种事。

    “劝说可怜的哈里特深深迷恋上这个男人的是我,”她说,“她或许绝对没有想过他的目标是我。假如不是我向她保证说他迷恋她,她绝对绝对不会对他心怀希望,因为她那么谦虚恭顺,就像我以前对她的看法一样。啊!我劝说她不要接受年轻的马丁先生,还感到非常满意呢。那件事我做的对,干的好,可是我随后应当立即罢手,让时间和机会处理以后的事。我这是将她介绍给上流社会,让她有机会吸引值得交往的伴侣。我不应当走的太远。可是现在呢,可怜的姑娘,她的平静被打破已经有些时间了。对她来说,我只是半个朋友。要是她对这事都不会感到非常失望,我保证其他人肯定不想要她了。威廉·考克斯,啊!不,我可忍受不了威廉·考克斯,那个出言不逊的年轻律师。”

    她打断自己的思路,为旧习复萌感到脸红,不由笑出声来。接着,她重新开始了更加严肃,更让她沮丧的思索,考虑着已经发生的事,可能发生的事,以及必然发生的事情。想到她不得不向哈里特作出令人苦恼的解释,想到可怜的哈里特因此而感到痛苦,想到未来会面时必然感到难看,想到维持或者不在维持朋友关系,想到要控制住感情,隐藏起憎恨,避免正面相见打招呼——这些想法长时间萦绕在她的脑际,让她感到极不愉快,最后上床的时候,她什么结论都没有作出。只有一点是确信无疑的,那就是她犯了个极为严重的大错误。

    像爱玛这样年轻而生性欢乐的姑娘,虽然晚上暂时感到一阵忧郁,可是早晨的阳光一升起,愉快的精神几乎不可能不得到恢复。年轻的心与欢快的早晨都是一样的幸福,一样有能力采取行动,假如那沮丧情绪没有强烈到夜不能寝的地步,两验睁开时的感觉必然是痛苦已经减轻,心中的希望更加光明。

    第二天早上,爱玛起床后觉得比上床时更不舒服,更加希望目前的不快得到缓和,而且指望能逃避现实。

    如果埃尔顿先生没有真正爱上她;假如她不是那么百般温存亲切,因而使她失望便不会产生那么大的震动;假如哈里特的天性不是那么高洁多情,感情不是那么敏感而持久;假如除了三位当事人之外,根本不让任何人得知此事;加入这一切都是事实,那对她将是个极大的慰籍。尤其是不能让她父亲因此而产生哪怕片刻的不安。

    这是些非常欢乐的想法。看到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对她更加有益,因为,目前能人他们三人相互远远离开的任何理由都是受欢迎的。

    对她来说,天气再有利不过了,尽管今天是圣诞节,可是她去不成教堂。伍德豪斯先生如果听到女儿想去,会感到非常凄惨。这样,她便处在十分安全的地位,既不会心情过于激动,也不会产生不愉快的而且是最不恰当的想法。地面覆盖着皑皑白雪,天气没有转晴,空气中充满了介于霜雾与雪粒之间的悬浮物,对于像出外锻炼的人们,这是最不相宜的天气。每天早上都是以降雨或降雪开始,每个夜晚都冷的要结冰,她许多天来一直是个最高尚的囚徒。她与哈里特除了相互写封短信之外,不可能有别的来往;不但星期日不能去教堂,连圣诞节也去不成;而且用不着找借口解释埃尔顿先生为什么不来访。

    把大家都困在家里的原因是天气。虽然她希望并且相信他在某个交际圈子里能得到慰籍,不过,这种时候不出门是明智的。让她父亲心满意足的独自呆在家里,听他对奈特里先生讲话,这些都是非常令人愉快的。奈特里先生本来在任何天气情况下都不会远远离开他们,可是他却要说:

    “啊!奈特里先生,你干嘛不像可怜的埃尔顿先生那样呆在家里呢?”

    假如不是因为她本人陷入窘困境地,这些天活动受限制的情形本来极为舒适,因为这种隔离状态恰好符合他姐夫的性情,这位先生的情感在同伴中必须占有无比重要的地位才行。另外,他在朗道斯宅子时的怀脾气已经清除得一干二净,在他住在哈特费尔德宅子的剩余日子里,和蔼的表情从来没有从他面孔上消失过。他总是令人愉快,总是乐于助人,谈起任何人都用欢快活泼的说法。尽管爱玛希望获得欢乐,而且目前的舒适在持续,可是,她必须向哈里特作出解释的不祥阴影总是笼罩着她,这是爱玛片刻也不能获得彻底的安心。

    约翰·奈特里夫妇的自由并没有过久的限制在哈特费尔德宅子里。对那些不得不活动的人们说,天气情况很快便得到足够的改善。伍德豪斯先生像以往那样,设法劝说女儿和所有孩子们都多留些日子,最后不得已,只好送他们全体启程,然后返回家来连连悲叹可怜的伊莎贝拉不幸的命运。那可怜的伊莎贝莱与她无比溺爱的孩子们在一齐消磨生命,眼睛看到的全是他们的优点,对他们的缺点视而不见。她总是糊里糊涂忙碌个不停,倒是个典型的幸福女性。

    他们走的当天晚上,一封书简送到伍德豪斯先生手中,是埃尔顿先生写来的。你是一封长长的信,口吻礼貌,格式正规,以埃尔顿先生最正规礼貌的客套话说:“迫于朋友急切请求,我拟于次日离开海伯里赴巴斯,并住数周。鉴于天气及事务等诸般不便,不能亲往伍德豪斯先生府上告辞为撼,多蒙盛情款待,感激之情常怀心间。如伍德豪斯先生有托,非常乐意从命效劳。”

    为此,爱玛既感到极为欣慰,又吃惊不浅。埃尔顿先生此时离去正是她所企盼的。她很钦佩他想出这个点子,不过,对宣布的方式实在不敢恭维。这封信中充满了对她父亲的客气,却只字没有提起她,因而他的怨恨之情表达的再明显不过了。甚至在信的开头丝毫没有提到她。根本没有提到她的名字,这一切变化明显的惊人,起初她认为,如此一本正经地表示感激的告辞信函,不可能不引起她父亲的怀疑。

    可是它却逃避了他的疑心。这次突然的旅行让她父亲感到极为吃惊,他便担心埃尔顿先生或许不能安全抵达目的地,然而并没有从他的语言中看出任何不平常的东西。那是一封非常有用的信,因为它为他们孤独的夜晚时光提供了思索和交谈的新鲜内容。伍德豪斯先生一再谈起他的惊慌,爱玛则以她惯有的机敏果断劝说他,让他安下心来。

    此时,她决定不再让哈里特蒙在鼓里。她有理由相信,她已经基本上从感冒症状中恢复过来,她希望,在那位绅士返回之前,她也能从其他症状中恢复过来。第二天,她便去戈达德太太处拜访,去承受无可避免的赎罪仪式,那真是一件非常严酷的事情。她不得不将自己辛勤培育的所有希望全部摧毁——那个原来喜欢的人性格那么令人讨厌——她找承认自己大错特错,在这件事情上的想法完全属于判断错误,过去六个星期中所有的观察,所有的信心,所有的预测全都大错特错。

    这种坦白又让她重新感到了最初的耻辱——看到哈里特的泪水让她产生一种想法:她再也不会喜欢自己了。

    哈里特勇敢的承受了这个消息,没有责备任何人,从每个方面都显示了直率的性格和对自己谦恭的看法,在她的朋友看来,这些肯定特别显示出了她的优点。

    爱玛的心境能使她对这种质朴和谦虚进行最高度的评估。所有的温情和依恋,似乎全属于哈里特的性格特征,她自己根本不沾边。哈里特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受到像埃尔顿先生这样的人爱恋将会是极大的荣誉,她绝对配不上。除了伍德豪斯小姐这样对她偏爱和慈祥的朋友,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有这种可能。

    她的眼泪潮水般涌流出来——她的悲伤那么真诚而毫无虚饰,在爱玛的目光中,任何尊严都不能比它更加令人肃然起敬。她倾听她的诉说,以自己的全部诚意和理解设法安慰她,当时她真的感觉到,在她们两人中间,哈里特相比之下更加优越,为了她自己的利益和幸福,若能摹仿她便胜过了天才或智慧。

    天色不早了,不能继续傻待着,她离开时,她脑子里留下了先前显示出的卑微和谨慎,她克制住自己的想象,让它一辈子也不再出现。她此时的第二项职责便是竭力改善哈里特的生活,使之舒适愉快,对她来说,这是仅次于她父亲要求的紧迫需要。她要用处了做媒之外的最好方式,证明自己的爱,她比她带回哈特费尔德宅子,想她表示出一贯的善意,努力帮她解闷,让她感到高兴,以读书和交谈将埃尔顿先生从她脑子里排除出去。

    她懂得,要想彻底完成这件事,必须有充足的时间。她认为自己在这类问题上的判断总的来说不偏不倚,尤其不会同情对埃尔顿先生的恋情。不过在哈里特这样年级上,从希望彻底幻灭到恢复镇定,这个过程或许在埃尔顿先生回来之前便能完成,然后让他们在普通场合会见,而不致冒感情外露的危险,也不致激化她的感情,她认为这样的推测是合情合理的。

    哈里特的确认为他是个完美无瑕的人,还坚持认为没有那个男人在人品和美德方面能与他相提并论。结果证明,她超越了爱玛预见,坚定的爱上了他。不过在她看来,这种情感到头来是单相思,这是非常自然而不可避免的。以她的领悟力,她也认为不可能长期持续。

    埃尔顿先生返回来后,不用质疑的会显出冷漠,她毫不怀疑他渴望这么表现。她不能想象哈里特看到他,回忆起他的过去,会继续浮现出幸福的表情。

    他们定居在一处,毫无选择的生活在一处,对每个人,对他们三个人都是件坏事。他们之中没有哪个人有能力搬迁,也没有能力对生活圈子产生重要影响。他们不可避免的要经常见面,长期相处。

    在格达德太太那里,哈里特那些伙伴们长舌会使她更加不幸,因为埃尔顿先生是全校教师和高年级女生崇拜的偶像。所以,只有在哈特费尔德宅子才允许她听到他的消息,而且应定进行冷淡处理,事情要讲得令人厌恶。爱玛认为,在哪里摔倒就应当在哪里爬起来,只有看到哈里特走上恢复之途,她心里才会真正感到坦然。

    弗兰克·丘吉尔先生并没有来。原定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却突然收到表示不能成行的致歉信,韦斯顿太太自然感到难过。目前他不能抽出身,这让她感到“特别难过,非常遗憾。”不过他仍然“盼望再不远的将来能访问朗道斯宅子。”

    韦斯顿太太感到极为失望,虽然她对于能不能见到这位年轻人并不抱很大希望,可是她此时比丈夫感到更加失望。对于一个天性乐观的人来说,尽管希望的事情并不常常实现,可并不会因此感到沮丧。目前的失败过后,便再次开始希望。有半小时光景,韦斯顿先生感到吃惊和难过,但是,他接着便认为,弗兰克在两三个月之后再来,会更好些。那将是一年中比较好的时光,天气也好得多。毫无疑问,到那时,他便能与他们在一起多待些时日,肯定比现在匆匆来访能多住些日子。

    这种感觉很快便让他恢复了坦然自若的感觉。韦斯顿太太天性多虑,她与见到的只有再一次重复致歉,再一次拖延行期。无论如何,她担心丈夫会因此感到痛苦,可她自己因此感到的痛楚更加严重。

    爱玛除了替朗道斯感到失望之外,此时没有心思认真考虑弗兰克·丘吉尔先生不能来访。此时她没有兴趣于他结识。她希望不受任何诱惑,保持心灵的安静。不过,她仍然需要像往常那样,在正常交往中露面,她谨慎的表达了对目前情形的关心,热情的分担了韦斯顿夫妇的失望,因为这自然属于他们之间友谊的一部分。

    她是向奈特里先生通报这件事的第一个人,作为圈内人——或者还有更不平凡的关系——她对丘吉尔家控制他的行为表示了正常范围之内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