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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绝不是他眼花了!
文公子抓了抓手臂,他半边胳膊还麻着,那个东西,那张黄纸!
怪不得前半年他们像见了鬼,做什么事都不顺。康宁伯的那个侍卫,到他督造的死牢里转了一圈还能回去。还有……
若非是有绝世神医,郭子悟本不该活下来的,他早就该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像他们这种人,没一个不想结交的通天先生的后人,竟然不知怎么就帮了郭家与陶国皇室!
半路居然杀出了符箓这种宝物,他顺风顺水到现在,不到一年就给收拾成了逃犯,也是理所当然的!
长时间的疑惑解开了,虽然他的画像还是在路边贴着,文公子却觉得分外轻松。
马车将顾雪枝带到了京都的一处宅院里,深宅大院,建筑格局讲究得很。顾雪枝进了屋,里头还有下人,伺候她更了衣,又喝了小碗姜汤。
顾雪枝也没那个心思去想逃犯竟然还能住在这等考究的宅院里,丫鬟们劝她先去歇息,她只是摆手,没有丝毫困意。
在屋子里坐立不安,顾雪枝走一会儿,坐一会儿,只觉得时间过了好久,远远不止一个时辰,她的允郎失信了。
其实窗外的天还是黑压压的,文公子回来的时候,寅时未到,还不足一个时辰。
见男人带着一身潮气回来,看见她就露了笑容,顾雪枝一颗心安安稳稳地落停当。将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番,确定此人并未受伤后,顾雪枝才有心思说话。
“怎么这么久?没有受伤吧?没有被火烧到吧?”
“没被烧到,一根头发也没有掉。再有,也没有那么久,怕是雪儿过于担心我的缘故。”
由着顾雪枝给自己换了外衣,文公子笑着她。
两人说不了几句话又抱在一起,得亏顾雪枝到底十月怀胎一回,还惦记着孩子。
“武哥儿呢?”
“小孩子可没有我的雪儿听话。我另叫了人去带走武哥儿,天亮应当就会来了……雪儿,真好,以后咱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不用每个月一见,时间掐不好,还赶到你的小日子。”
“就知道满嘴胡沁……嗯……”
顾雪枝这一夜是完全没睡,到了天亮,才昏昏沉沉地躺下。文公子侧着身子瞧她,眼底的温情没那么真心。
两个儿子都在他手里,心上人也在他手里,他不着急,定能给郭子悟好看!不过,伯府还是要再去一趟,在越令人意想不到的时间去越好。比如……今晚!
如果皇上知道那个通天先生后人的存在,定会在昨晚过后,将人牢牢控制起来。皇上可对顾雪枝没什么倾慕之情,那俩孩子也不是他的骨肉,他绝不会感情用事,也不会让他的奴才感情用事。
自己可以利用好手里的几个人,让这对主子奴才心生嫌隙,让康宁伯为他所用,让……
能做的事多着,但那都是小头。
暂且不提康宁伯对顾雪枝的心究竟是真是假,即便他真的肯为了这样一个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女人付出所有,他也没有通天先生的后人重要,一百个他也不敌通天先生的后人重要!
本该在那床被子底下躺着的会是什么人?房中的一应生活物品,衣饰鞋帽等,似乎都是女子所用……
文公子精神的很,想到这里,更是难以入眠。
若这位通天先生的后人是个女子,那倒是……简单了!
生了这样一张面孔,他在所有女人面前,无往而不利!
手臂撑起身体,文公子这就想跳下床去。被子都拉开了,他却又躺下。
昨天晚上闹了那么一出,今天康宁伯府里肯定还是乱糟糟的,但那间书房内外,守卫却必定愈发森严。
这是一场硬仗,他得先养好了精神。
强自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一直睡到正午时分,文公子这才起来。随意用了点午饭,吩咐人不许打扰顾雪枝后,他戴上昨夜遮雨的斗笠,埋着头出了门。
书房里火势不是很大,但这间房完完全全是木质结构,门窗什么的,眨眼间就烧没了。凉溪站在书房里,她人在屏风后头,外面看不见,但她却能感受到外头冷风呼呼地刮进来。
“只能委屈姨娘这几日都在密道里面休息了。”
房子里烧坏的家具全都被搬出去了,地上空荡荡的,也就立着个挡凉溪的屏风。花影四下里看了看,建议凉溪还是进密道去。
“花影,你不要将我看得太没用了,我也能帮忙的啊!”
凉溪说着,掏出一张符丢在地上,满屋子的黑灰尘土一扫而光。
“这些事儿,我们来就行了!您可千万不要随便拿出符箓来了,万一又被人看到了呢!”花影忙不迭地阻止,伸着脖子透过破窗往外头看,害怕有人看见凉溪大显神通。
“反正已经被看到了不是吗?”
凉溪从密道出来,发现了花影后背上的血。那是很凶险的位置,一刀可以刺到心脏。她又怒又急地盘问了许久,花影也老老实实地将自己与那蒙面人之间迅速结束的一战讲了。到最后,自然也没有隐瞒,也无法隐瞒她用了符箓,被那蒙面人看见的事。
之前应侍卫被捉走,他从被心上人利用的伤痛中反应过来后,武功全失,符箓再厉害也无法利用其逃生时,便慌忙间将所有符箓全部毁掉,但仍然不能保证是否被捉走他的人注意到。
他跟康宁伯讲了此事,康宁伯几乎愁白了头发。一直到一月两月过去,没有任何人调查通天先生后人的事,康宁伯才放下一颗心。
这一次,花影是犯了大错。她既然拿出了符箓,就必须得保证看到这个东西的敌人死掉。可对手功夫太好,她一来是害怕,二来也是杀不掉,追不到,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祸患逃走。
康宁伯还没有回来,回来之后,必定会惩罚花影。这一次,他不用提心吊胆,可以放心地将一颗心丢到谷底了。
花影这半天一直在想着这事儿,凉溪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花影,没事的。只要你们守好我就行了。即便天下人都知道我会这本事又如何?别人抓不走我不就行了?再说,他们能抓走我的人,又抓不走我的心,我总是向着老爷和你们的。”
“姨娘,花影实在是该死!”
花影心下感动,她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将凉溪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最该怪她的人却还在安抚她。
“别说这种话,神仙还保不齐有个意外呢!”
见花影还是神情低落,凉溪索性直接拿出最有效果的事实来讲:“唉……老实和你说吧,我前两天又做了梦。”
“啊?仙人又教了您什么?”花影一直就最好奇这个。
“这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但是我想,如果我被人捉走了,或许也不是坏事。我装作为他们做事,最后将消息神不知鬼不觉地通报给你们,岂不也是一桩妙事?”
凉溪这话也有道理,花影仔细考虑了下,才猛地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就听凉溪又道:“总之,花影,不要难受成这个样子。你让别人看见了符箓也没什么,又不会害死我。我有这种本事,除了我自己,谁都不会让我死的!”
“所以,别想那么多了,快叫人将这屏风抬出去吧!烧得黑乎乎的……”
趁着花影感动的空儿,凉溪说了这一堆,花影也不急着催她进密道了。她为求安全蒙了面纱,在屋子里看着一群护卫相当有效率地修房子。
虽说昨夜里才出了事,但大家没有往日警惕。他们不知道文公子看见了符箓,只猜昨天晚上这把火不管是谁放的,今天他们都没胆子再来。
凉溪知道,便不这样认为。
反正在屋子里也是碍手碍脚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她便趁着花影不注意,从进了这书房之后,头一次打门里面走出去。
外头的雨下得不温不火,远处晕着淡淡的雾。凉溪站在房檐下,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没人来掳走她呢!
想要掳走她的人在书房后的树林里。这片树林昨天晚上倒是没有烧起来,文公子躲在里头。一个下人弓着腰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文公子便脱掉了身上的雨披,麻利地换了一身衣服,灰扑扑地变成个伯府里头的下人后,便大摇大摆地从树林里走了出去。
凉溪再多的一步都没有迈出去,便被花影发现了。
“姨娘,您小心被人看着!外头雨还这么大,您还是先进密道吧。”
“花影,那些人昨天晚上才来过,今天大约不会接着来。我自进了这儿,还从没有出来过。今天下雨,远处还有雾,不会有人看到我的。我就在这里站一会儿,好吗?”
花影一愣,再说不出话来。凉溪在房中,把书架上的书都翻过一遍了。除了自己,她也没人能说话,日子着实是无聊极了。
想起凉溪有时会发呆,手托着腮也不看书,就静静瞧着关住的窗子的那个画面,花影闭上了嘴,悄悄退到凉溪身后。见凉溪笑得眼睛弯了弯,大着胆子直接踩着水去了院子里,她心里更是不后悔了。
等主子一回来,她怕是就不能伺候姨娘了。姨娘也不可能出门,今天就趁着主子不在,她做主啦!
花影浑然不知,她这是在作死!
远在千里之外的康宁伯,在三山关得手了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往京都赶。他跟几个护卫没吃过饭也没睡过觉,靠着几张符箓,脚程快得像飞。
心灵感应这一说,也不知到底有还是没有。若是说有,他的心上人跟别的男人连孩子都生了。头上顶着一片大草原,他却不曾发觉,没有一丝丝怀疑。可若说是没有……
康宁伯的一张脸如锅底一般黑,他府中烧起大火的五日后,消息传到了他耳朵里。
想想自己几日前,好端端地骑着马飞奔,心头一闷,脑袋一痛,差点精神恍惚着从马上掉下来,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的两个孩子,还有顾雪枝,竟然在那场大火中离奇消失了!
安排了那么多人,都跟他们讲清楚了,一旦发现不对,立刻护着夫人先逃。府里的所有守备,他这次都没有敢带走多少,几乎全都留下,守着府里的两个女人了。结果一个还离奇消失了!
马蹄翻飞,快得连成影子。康宁伯眼神沉沉地盯着京都的方向——
文家!文家!
害他祖父!害他父亲!再接上害他!他那么隐忍地喜欢着的女人,他们竟然也要害!顾雪枝若是死了……
眼底的恨意快要如火一般喷出来,康宁伯几乎快要把缰绳攥断。
但这还不算完。虽然康宁伯跟凉溪没有什么心灵感应,但切切实实的消息,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就在一天之后,第二个坏消息传来——凉溪不是在火海中消失的,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比着脖子带走的!
勒停了马,康宁伯死死瞪着那个来向他通报了消息的人,只觉头昏眼花。天旋地转间,是打马上栽了下去。
其实,康宁伯的护卫没有那么没用。
或许,守顾雪枝的确实是没用。但护着她的那些人,据花影说,昨天夜里实在是英勇善战的很。
她能被如此轻易地捉走,主要是因为那些人的本事都用不出来。她的身份太特殊了,她这个人太重要了,不知什么人把她敲晕过去,在她的脖子上比了一把刀,那些人,哪一个敢动?
她万一被抹了脖子,头直接掉了的话,要符箓也没有用了。她被人捉走了还能救回来,直接死了,这事儿没人担得起。
所以,她就这么轻松的被……好像是一个人就给抓走了!
凉溪观察了下周围的环境,她目前住的地方,比康宁伯的书房,实在是要富丽堂皇、宽敞大气许多。
房中无人,凉溪站起来,慌慌张张地也不知该去何处。在原地站了站,她均匀了呼吸后,便到了门边,打算出去。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