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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义之财不在福运珠吸收范围之内,商队所赚,归福城所有,钟庆然不会强占。关键就在于,钟庆然是福城百姓最大的债主,包括福城官府在内,都欠他不少钱。在没偿清这笔债务之前,不管是官方收入,还是百姓工钱,都会截流一部分,用以还债。绕来绕去,钱财的最终去向,还是钟庆然,得到实惠的却不止他,双赢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干?
如果光这样,钟庆然还不敢这么做。他会如此决议,便是仗着福城过剩的产能。除了粮食暂时还有很大缺口,需要靠进山挖野菜、狩猎和下海捕鱼来补充,其他方面,尤其是作坊,还真有很多连每日开工都做不到,不是作坊资金链断裂,而是若如此做,生产出来的物品,仅靠福城百姓,压根就消化不了。
既然内部无法吃下,那将目光放在其他部落上,既能收拢资金,又可以让百姓清偿债务,一举两得之事,钟庆然何乐而不为?
“唳!”
空中传来几声嘹亮的鹰鸣,钟庆然凝神细听,啼声欢快,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朋好友,他不用想就明白,这是点白和鸣雷在嬉戏打闹。
钟庆然搁下笔,“噌”地起身,疾步出门,待到院中,见童氏在廊下挑拣所剩无几的豆子,笑容满面地说道:“阿奶,明宇回来了,我去迎一迎。”
“明宇回来了?那你快去。”童氏也不挑豆子了,将簸箕放好,掸了掸身上的灰,“我去厨房看看,今儿个做点好吃的,为明宇洗尘。”
“阿奶,您也别累着,其他事让王妈做便是。”钟庆然步子迈得又快又大,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人已经转入拐角,只余话音飘荡在院中。
童氏摇了摇头,轻声嘀咕了几句:“哎呦,这小夫妻俩也真是,这才几天没见面,就跟离了几年似的,怎么说来着,瞧我这破脑瓜子,嗯,想起来了,这估摸着就是‘小别胜新婚’?”
边嘀咕着,童氏边往前院走去。钟家下人不经主子召唤,不得随意出入正院,眼下还没到午饭的点,正院中除了童氏和钟庆然外,空无一人,如今,钟庆然也出门了,只余童氏一人,乍一看来,还以为是哪个寂寥的农家小院。
一出正院,童氏便看到,在倒座房门前忙活的丫头,便停住脚步,没再上前,直接吩咐道:“翠英,叫王妈一起去街上看看,有没有新鲜的海鲜野味,让她挑好的买上一些,这事办妥当后,你就过来灶前帮忙。”
“是,老夫人,婢子马上就去。”翠英脆声应下,转身去往后院。
如今的钟家后院,早已不复当初被人光顾后的衰败模样,玻璃温室重又立起,里面各色作物长得郁郁葱葱,温室后边,是马厩牛棚,原先,这里住满了大型牲口,现在大都已经转移到牛马场中,剩下那些,主要用来充当钟家人出行的座驾。
钟家下人不多,连前院的倒座房都住不满。童氏定下的规矩是,下人只要做完份内事,可以自行歇息,她不会多管,但不经主子们同意,不得随意出门。
有了这个规定,童氏找起人来非常方便,尽管没有在前院看见王婆子,她也一点不担心。
前院和正院都有廊道通向后院,翠英腿脚很利索,不出片刻,便在温室中找到王妈。
“翠英,你怎么过来了?”王妈直起身,“是主子们叫我?”
“王妈,先别忙活这些了,老夫人让你去买些海鲜野味,要新鲜品质好的。”翠英麻利地交代完,说道,“我看老夫人脸上带笑,估计是好事,您呀赶紧去,将差事办好了,说不定会有赏赐。”
看着翠英匆匆交代完,便转身离去,王妈不敢耽搁,将家伙什收拾齐整后,放回原位,便回房拿了银子去街上。
虽说福城粮食吃紧,但街上除了官营杂货铺外,还开了些铺子,大多数都是随意在地上支个摊子,卖些家中多余的物品,譬如谁家打了猎物,家中人吃不完,或者舍不得吃,便会拿到街上去售卖。
摊子不是很多,因为不少都是直接卖给杂货铺,自己摆摊贩卖,不过是想多挣点银子罢了,毕竟,官营杂货铺不是善堂,他们也要有出息才行,否则开铺子,还要倒搭费用进去,那开这个铺子也没有多大意义,在商言商,杂货铺不会仗势欺人,却也不能硬要他们拿钱接济百姓,怎么着,至少得赚回店铺伙计们的工钱不是?
杂货铺生意不错,抛开从百姓那收购的物品,最为吸引人的便是,海盐等经销权在官府手中的官营物品。
通常来说,官营杂货铺价格比较实惠,一般,百姓会先进杂货铺瞧瞧,若没有合心意的,这才会到其他摊子上转悠。
如此一来,摊上生意岂不是会一落千丈?实则不然,大家伙都不是傻子,敢自行摆摊售卖,说明自家摊子所卖物品非常有竞争力,不是比杂货铺品质更好,便是杂货铺中少有,甚至没有。
福城建立至今,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刚出头,社会阶层还没有固化,各家各户家境差距不大,但总有人舍得花用,或者偶尔吃顿好的打打牙祭,加上比较富裕的几家,摊子生意倒也做得,再说,实在卖不掉,不是还有杂货铺这条退路吗?
今天不年不节的,家中也没客人,老夫人突然嘱咐她买些优质食材,王妈便多了个心眼,一番盘算,发现家中就缺少夫人,莫不是少夫人要归家了?她抬头眯眼打量空中,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点什么。蔚蓝的天空中,似乎有两个小黑点,王妈并不觉得,是她迎面对着太阳,盯久了导致眼花。
知道八成是少夫人即将带队回城,王妈便有了主意。钟家主子少,也好伺候,她可不想丢了这份好差事,光为了这点,她做起事来,也都尽心尽责,把主子们服侍好了,她的日子才能有保障。
要知道,钟家名下仆妇众多,主子仁厚,想进钟家宅子伺候的不知道有凡几,她可不想因差事出了差错,而被主子打回去。宅子里的活多轻松啊,吃的又不差,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这人吗,过惯了轻省的日子,再倒回去过苦日子,有几人能熬得下去?
王妈睁大眼睛,仔细挑选海味野物。家中不缺蔬菜,鸡鸭鹅都有,这些用不着买,这几只海蟹个头挺大,瞧着不错,几位少主子都喜欢,买了。呦,那是泥鳅?看这活蹦乱跳的,真是难得一见,平日里可是想买都未必能买到,赶紧买了,也好让主子们尝尝新鲜……如此,倒腾了好一阵,王妈才将食材凑齐,脚下生风般打道回府。
童氏见了,脸上笑容越发浓厚,赞道:“王妈办事就是利落,这些我瞧着都不错,这几样中午就做,剩下那些晚上再吃。”
钟家规矩没那么多,钟家人的吃食,一般都是他们自己买,用到王妈等人的机会不多,这也是王妈如此尽心的一大缘故,表现好了,受到主家重用,她就不用担心,哪天莫名其妙被人给挤下位子。想她在原先的主家当厨娘,那一手做点心小菜的厨艺,就是进酒楼当厨子,也不会逊色多少,也不知碍了谁的道,打了一顿板子,辗转几手,竟被卖到边城,这等以前想都没想过的苦寒之地。
边城百姓是比较富足,奴仆就不好说了,运气好,那没说的,更大可能是被卖做苦力,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命之火随时都能熄灭。王妈年纪不小了,可她从没想过要死,即便经过长途奔波,染了一身风尘,又因吃喝太差,身体虚弱,依然打起精神,擦亮眼睛寻找可能的买主,哪成想,竟被两位少主子看中买了下来。
遥想当初,王妈得知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时,要说不后悔,那不可能。可她知道,逆着主子的意思而为,那实在太蠢,逃奴能有好下场的没几个,更不用说还是在即将进入冬季的北地,跑了,基本宣告生命的终结。
至于那些临阵反悔的仆妇,王妈一点都不看好。明知前路危险重重,也只有极小一部分人被苏管事带回去,便可知,大多数人眼睛都是雪亮的。那可是几乎与世隔绝的瀚海州,岂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一次性买下千多人,这么大手笔,若没个依仗,花费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就连王妈这么个除了一手厨艺,再没其他本事的奴仆都知道,若真有这么一条安全的道路,通向瀚海州,必然会引起各国觊觎,显见得这事是机密,必是瞒着人而为之。那些自以为做了明智选择的人,估计这会不知道有多后悔,王妈不厚道地想到。
王妈所猜不错,苏管事和钟庆然避着人行事,怎么可能留下破绽?那些被他领走的仆妇,如今正在矿场干活,苏管事没落井下石,可矿场那种地方,百姓也只会趁着年富力强的时候,干上几年,攒够钱就回家,即便这样,也很容易落下病根。
问题是,他们是奴仆,苏管事的意思很明确,用不着虐待他们,唯有一点,不允许这些人和外人相见,更不能放走一人,进了矿场之后,有生之年,都要在矿场中度过,少一人,都唯矿场管事是问。没了希望,那些人的日子可想而知,无望之中,有多少人能熬得下去?
若王妈知道,她最多同情一二,别的,她什么都不会说。路是自己选的,他们有今天的下场,怪得了谁?就像王妈自己,若没有豁出去,搏那一线生机,怎会有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王妈是厨娘,她在钟家,却没多少发挥自身才能的机会,她没有急于表现自己,主子们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勤勤恳恳干好自己手上的活计,再仔细一点,别被人给钻了空子,她的地位便会很稳固。
王妈从没想过,主家有这样的能耐,在瀚海州开辟出偌大的家业,掌管着一城百姓生死。目前看来,钟家主子少,没有任何纷争,下人之间也相处平和,没有出现今日你踩我一脚,明日我打你一拳,如此勾心斗角的场面。
像钟家这样的好主家,想找可不容易,她一定要把钟家给看好了,可不能让心怀不轨之人进来。一旦主家失势,他们这些下人下场定然凄惨无比。这和普通富贵之家落难不同,钟家作为福城最高首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一直高高在上,要么被碾入尘埃,再没翻身机会,为钟家效力的婢仆,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尤其是得重用之人。
还有一点,让王妈一直惴惴不安,那就是福城有太多规矩,与当前习俗格格不入。当王妈得知,所有奴仆都能自赎自身的那一刻,心中可是起了滔天波浪。她也有成为良民的一天,这种情况,在以前,她可是想也不敢想。
这天底下,有多少人,会心甘情愿为奴为婢?王妈不是孑然一身,她倒是不在乎是贱民还是良民,可她还有一个儿子,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心动?王妈从没想过,要离开钟家自谋营生,她家就两个人,无权无势的,被人欺了也没处告状,背靠主家,生活便有了保障。儿子有了自由身,她补贴一些,这日子就能过起来,哪天再讨个儿媳妇,她便无憾了。
可要是钟家垮了,呵呵,王妈再没见识,也能猜知,所有规矩会被推倒重立,指不定比大周朝规矩还要严厉,良民变贱民的日子指日可待。
和王妈持同样想法的人不少,特别是那些脱去贱籍,成了平头百姓之人,都极力拥趸钟庆然,甭管他年纪轻轻,嘴上无毛,关系到切身利益,谁会不长眼去反对?更何况,钟家地位稳固,又岂是谁想反就能反?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钟庆然来到马厩,骑上踏雪便朝南门驶去。他的几个亲卫见状,忙不迭起身,步履匆匆唤了马匹跟在身后,直等到出了吉庆坊,才赶上。
钟庆然抬头瞧了眼,在空中翱翔的两只鹰,心中估算着,这里距离差不多,便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点白和鸣雷闻之,以长鸣回应。不过须臾间,两只鹰便从两个小黑点,变成巴掌大,转瞬间,再放大一倍,马匹奔驰不到一里,点白和鸣雷便在钟庆然头顶盘旋。
点白欢快地鸣叫几声,得到钟庆然回应后,即刻俯冲而下,及至距离钟庆然不过一丈,才陡然降低速度,堪堪平稳地停在,钟庆然伸出的手掌上。点白亲昵地拿鹰钩嘴,轻啄了几下钟庆然掌心。
钟庆然有好些天没见到点白,见它这般举动,不由轻笑出声。不过一想到这两只鹰,那副傲娇德性,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它们呀,也就这种时候和喂食时,才会和他套近乎,讨好他,表现出亲切的一面,其他时候,可实在傲得很,轻易不会搭理他。好在,点白和鸣雷性子虽别扭,却很听他的话,使使小性子,倒也无妨,谁让他不是这两只鹰的救命恩人呢?
点白会和鸣雷相聚,钟庆然便知道,简明宇一行人已经进入福城势力范围,果然如此,再往前走了几里路,双方便迎面碰上。
钟庆然和简明宇并肩而行,侧目打量一番,见人精气神都不错,遂问道:“此行如何?瞧着像是事情都办成了?”
简明宇含笑应是,将一路上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钟庆然听得入神,只是听到后来,眉头不自觉拧起。
“怎么了?”简明宇笑意微敛。
“无事,你的嗓音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有变化吗?没人跟我说过,我都不知道。”
简明宇的言下之意,钟庆然岂会不明白。若非事关己身,未曾留意,就凭简明宇敏锐的五感,不可能察觉不到。
“明宇,真没想到,你比我发育还快。”钟庆然笑得一脸深意。按理来说,简明宇从小受苦,发育会减缓,即便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也没这么快赶上同龄人的进度。不过,这是好事,进入变声期,意味着二次发育,离彻底成年不远了。简明宇都如此,钟庆然想必也快了,“回头我给你配点药,免得你伤了嗓子。”
两人有说有笑,其他人很有眼色,远远坠在两人后面。打扰人小夫妻这种缺德事,还是少做为妙,做多了,怕是会遭天打雷劈。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商队家属集队而来,将简明宇一行人团团围住,叽里呱啦的,吵得钟庆然脑门疼,他哪会委屈自己,和简明宇说了几句,便快马加鞭,双双脱离出这片嘈杂的地界。
耳边没了嗡嗡声,钟庆然如释重负,这才提缰放慢马速,和简明宇缓步而行。亏得现在还只是初夏,日头并不晒人,不然,钟庆然哪会有这般兴致,早就快马加鞭跑回家,窝在家中阴凉地方不愿动弹。
说起阳光,钟庆然不是没有遗憾,福城这边只有夏冬两季,春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夏天倒是好过,冬天就太过难熬,长达近半年的冰期,想想就头大,要是没有玻璃温室,福城百姓就甭想过好日子。
瀚海州土地相对贫瘠,目前为止,勘察出的土质,最好为中等田,上等田是一亩都没有,中等田和下等田,几乎对半开,这还是在,用山中沃土肥田的情况下,若不然,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这也就怪不得,瀚海州人口一直发展不上去。要知道,中小部族虽遭受大部族的打压欺负,大部族可没有,他们可以尽情发展自己部落。情况却不甚理想,最大的部落丰城,人口也还不到一万,抛开一切人为因素,瀚海州土地贫瘠,生产力过于落后,这才是制约人口发展的根本因素。人力终归有限,当粮食生产跟不上人口扩张时,便会因为饥饿,出现减员。
办法不是没有人想过,分族就是最好的应对之法。瀚海州幅员辽阔,当一个部落到达承载极限时,将人口分流,是最为理想的方法。问题是,有多少人有这个魄力,放着好日子不过,去穷乡僻壤过被盗匪盘剥的日子?
部落主事者们都享受惯了,放任平民当分部首领,他们又不肯,几百年下来,就形成了现在的格局。如今这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从大部落脱离出去的部落,只有寥寥无几。这也是为何,中小部落能在大部落中买到奴仆的一大原因,人口在瀚海州有多贵重,没有哪个首领不清楚。正因为清楚,大部落才会在卖出一部分饥民,赚取财物的同时,却又控制着数量,他们可不想因小失大,让中小部族过于发展壮大,从而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简明宇一进入钟家正院,便闻到浓郁的菜香,眼中闪过笑意。
童氏听到动静,出门探看,见是庆然和明宇,忙笑眯眯地说道:“明宇,辛苦了,先去洗个澡,再去见见老头子,跟他说道说道,然后去你公婆那走一趟,等回来,正好可以用午饭。”
“好的,阿奶。”简明宇欣然应下,转而对钟庆然说道,“庆然,我带了一些部落特产回来,等会东西送到的时候,你带爷爷奶奶先行挑选一番,再留出一部分送给爹娘和叔叔们,其余那些先搁着,等会我来处理。”
“这点小事,不用非得你来处理,我现下正好闲着,你赶紧忙你的去,看,都出汗了。”钟庆然主动揽下此事,等目送简明宇拎着热水进房,这才对着童氏说道,“阿奶,离午饭还早,不用这么着急,您先歇会,我去看看东西到了没。”
“那成,你等我一下。”童氏解下围裙,擦干净手,兴致极高地说道,“走,阿奶也跟你瞧瞧去,我倒要看看,瀚海州特产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