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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已只剩残羹,萧尹抬头看了看窗外,一口饮尽杯中酒。
何仲守双颊火红,目光却清明,他指着萧尹道:“多年不见,军师的酒量还是如此好。佩服,佩服!”
萧尹摆手笑道:“将军廖赞,我如今不过是爷府中的一介小小幕僚,何来军师之称,将军折煞在下了。”
当年柳鹤童还在北疆时,萧尹不过是个刚出矛头的小子。可那份胆量和见识却深深折服了北疆这些粗狂大汉,至今日何仲守仍旧记得萧尹当年是如何的少年意气。
“诶!”何仲守一挥手,似是不耐烦道:“在何某人心中,军师是头一个佩服之人,这酒不得不喝。”
萧尹见他有几分醉意,也不好拂了面子,便陪着又喝了一盅。
何仲守眼中冒着精光,凑近了些,笑道:“军师可是在担心少将军?”
萧尹盯着他,似是想从那双精明的眸子里看出些什么,殊不知何仲守虽是武将,可毕竟常年镇守边关,对于那些个人情世故早已磨练出了狐狸一般的嗅觉。
“将军何出此言?”
何仲守哈哈一笑:“方才那郡主一进门,少将军的眼睛就未从她身上移开过,何某虽是个粗人,可这些俗理还是懂的。”末了他又道,“想当年柳将军也是重情重义之人,迷恋女色又如何?只要听闻是姓柳的将军,哪个突厥人不得抖上两抖?军师也莫追究,何况少将军正直情窦初开的年纪,一旦开战他还是能分的轻孰重孰轻,少年英雄自然爱美人嘛。”
萧尹被他一番歪理说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只叹将军这张嘴皮赶上文人骚客,自己较量不过,甘拜下风。
待柳卿云回来时两人已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何仲守一扫轻浮调侃的神色,严肃道:“少将军究竟有何打算?”
皇帝虽早已飞鸽传书,但信笺上只有几个大字——一切听从柳将军安排。
柳卿云满脑子都是明月下霍红颜那抹凄楚绝美的笑颜,那双眸子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她此刻思绪已乱,皇帝的话也在脑海里不停的旋转,带她回来!
见柳卿云面色阴沉,也不答话,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不过出去了一会儿,怎得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萧尹猜测多半与霍红颜有关,但眼下也不好开口多问。只得打着哈哈道:“爷多半是不胜酒力,不如今夜便到此,何将军也早些回去歇息罢。”
哪知柳卿云却突然提起一坛酒,仰头豪饮。酒水打湿了她的衣襟,萧尹想要阻止,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末了,柳卿云将酒坛子一摔,红着双眼问道:“何将军认为,一介平民女子与边疆安危,孰重孰轻?”
萧尹心下大惊,暗道这小爷究竟是受了何等刺激,竟在何仲守面前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再看何仲守的神色,显是阴沉了下去,萧尹心急如焚,刚要开口,却听何仲守道:“少将军的意思是,我北疆儿郎竟连一个女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柳卿云微微一愣,她本以为何仲守这等忠诚良将该是一心为国报效,这等恻隐之心实属叫她吃惊不已。聪明人不必多言,何仲守既明白了她的心思,又道出了她所想要的结果。柳卿云念及此处,仰头大笑,当即拍桌而起与何仲守又饮一坛。
萧尹正扶额惆怅,就听柳卿云道:“何将军不是想知道我有何打算吗?”心里又是咯噔一声,果不其然,柳卿云嘴角微翘,眼中是遮不住的戾气,她道:“杀!和亲不过是缓兵之计,数十年来突厥人与我王朝日日相争,若真想换得天下太平,唯有一字——杀!”
何仲守微微一怔,当年柳老将军,以及柳将军都说过同样的话。他仿佛能看见那年的柳将军在收到家书之后坚定的眼神,他说杀!以杀止杀!唯有杀,才是天下太平之道!何仲守心中激荡,站起身单膝朝柳卿云跪拜,口中朗道:“末将愿为少将军鞍前马后,扫平突厥!”
柳卿云神情一秉,扶起何仲守,眼中精芒大胜,她抱拳道:“他日定不负将军信任。”
回到营帐,柳卿云喝了一口醒酒茶不禁皱眉,望着杯中浮沉的茶梗竟有些出神。萧尹撩了帘子进来,就见她一副神不附体的模样。心下叹息一声唤道:“小爷。”
柳卿云眨眨眼,微笑道:“军师来了。”
萧尹摆手撩袍子坐下,苦笑道:“爷就莫在挖苦在下了,昔日不比如今,何况爷今夜此番作为,倒显得在下多余了。”
柳卿云眸子一抬,心知萧尹多有怨言,只憋在心中不曾言明。便道:“萧大哥可是怪我与霍红颜纠缠不清?”
萧尹胸口一顿,脸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他道:“爷,你与苏小姐成亲时我未曾阻扰。缘由我也曾说过,苏小姐贤德淑良作为爷的妻子我很是放心。可霍红颜不可同论,她本生于皇家权利之争,爷不应与她有何牵连。爷若是还为将军府着想,那便该知晓其中利害。”
柳卿云听罢摇头惨笑,道:“萧大哥可曾为情字所困?”
萧尹一愣,脸颊微红:“不曾。”
“那又岂知我心中所苦?”柳卿云叹息,“若我是男子,何来徒增这些苦恼?便因为是女子,所以我才更不忍心。萧大哥怕是要笑我妇人之仁了罢。”
萧尹一时无言,柳卿云虽自小以男子养成,在旁人瞧来她是少年将军,英雄辈出。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再是潇洒风流也脱去不了女子天生的柔情。萧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正是因为女子,苏凡烟才爱她那份温润如玉。正是因为女子,霍红颜才挣扎不出她那份柔情似海。
萧尹长叹一口气,道:“爷,方才我才明了,何为巾帼不让须眉。也罢,人生在世,不过生死一遭。唯憾事不可留。”
柳卿云笑了笑,神情黯然下来,道:“萧大哥不知,此番话我多想与烟儿说说。”
萧尹心头一酸,如儿时般拍了拍柳卿云的头,道:“夫人仁善,通情达理,定能理解。若这世上除了我之外论还有谁能包容于你,那便是她。”
柳卿云听了,面上勉强带了丝笑意。烟儿你可听见了?萧大哥不善夸人都如此赞你,若我负你,何以面对?只望你信我可好?
翌日,何仲守领着精兵三百与柳卿云陪同霍红颜前往东突厥。突厥人自古以来四海为家,东突厥以阿史那姓氏为皇族,另有数十小股家族,原本各自划地为营,这几年阿史那四处征战,笼络各个家族势力,成以东突厥。不服者便以原皇族姓氏乌古斯为首,成以西突厥。但双方强弱一眼便知。
突厥人率性热情好客,却也嫉恶如仇。一行人到达东突厥营地之时,柳卿云才报上名号,所有突厥兵士都拔刀相向。柳卿云面带鬼脸面具,麒麟枪在手,丝毫不惧,她挺身朗声道:“阿史那王便是如此待客之道?那本将无需客气,谁个不怕死的尽管上!”
众突厥兵士一片哗然,大有决一死战的气势,可半响竟没人敢真正上前。柳卿云冷笑一声,就见前方最华丽的帐篷里出来一人。那人身长八尺有余,脸上没有突厥人惯有的虬髯大胡,面目生的干净清秀,若不是身强体壮单看面相倒有几分中原人的味道。
“不得无礼!你们都退下!”开口却不是什么好惹的茬,那人道:“听闻王朝柳家将军素来勇猛善战,今日不知可否有幸一会?”
柳卿云摆了个枪花,微微颔首。那人见她如此高傲,笑中带怒,由背后抽出一把双刀横在胸前,道:“请赐教!”
虽是突厥人,中原的礼仪倒是尚可。柳卿云心中暗道,手头也放松了几分。两人过了数招,柳卿云仍在马上悠然自得,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接下。那人眼中怒火更烧,大喝一声双脚蹬地弹起,双刀毫无技巧,直直劈了下去。
柳卿云横起长枪,双臂举起,硬接下。没想那人真有几分蛮力,柳卿云心疼枣红马,提气一档,划了开去,卸掉大部分气劲。一个翻身终是下了马来,抱拳对那人道:“承让。”
那人冷哼一声收起了双刀,双手背后,不时摸摸被震的发麻的虎口。这时帐篷里传来声音:“贺儿,请将军进来。”
阿史那贺不情愿的抬手道:“父王有请。”
柳卿云朝何仲守点点头,何仲守返身走到马车边请了霍红颜下车。面纱犹遮面,美人娉婷婉。突厥人自是看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中原女子的温婉可人在突厥是不可见的。阿史那贺更是一双桃花眼黏在霍红颜身上挪都挪不开,柳卿云见状停在他面前,抬手道:“皇子请。”
阿史那贺这才回神,一张不似突厥人的白皙脸庞红了大半。只他自予论样貌,突厥人中无人可与他攀比。哪知进了帐篷,柳卿云刚摘了面具就见不少婢女悄悄捂了嘴。就连阿史那王也不禁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好个少年将军,好个玉面相貌,来人啊!上酒!”
柳卿云领着霍红颜等二人,道了谢,一一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