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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爿店面分前后两间,柜台后摆着布料,一侧的桶架上也都是丝料,靠门的两个架子上挂的是成衣,也有皮草。
巫啼花看中一件灰鼠里料的黑色缎面大氅,黑狐皮包了领边,巫啼花摸摸那料子,丝料是上好的,冬天御寒够了,样式也合适,这件给师尊穿最好了。
她叫来伙计,“这件多少钱?”
柜台后的大掌柜满脸堆笑走出来,“姑娘好眼力,这大氅只有一件,姑娘诚心要,我可以给您便宜一些,五两银子。”
巫啼花皱皱眉,“一张皮子才卖多少钱,这就值五两?”
“贵在做功跟绣功,您看这衣服上的团寿小字,都是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巫啼花这才注意到那些花纹是绣上去的,她原以为是织的,不禁又去仔细看了看那料子,想着老祖宗绣功真是了得,这东西只在这里能见到,现代江南绣娘哪怕是几十年手艺的老师傅,也难绣得这么不着痕迹。
掌柜的看她犹豫,又道:“这可是檀娘的绣活。”
“檀娘?”
掌柜的笑了笑道:“姑娘不知道檀娘?”
巫啼花笑笑,“初到贵宝地,还请掌柜指教。”
掌柜摇摇头道:“不知道也没什么。”他拿起鸡毛掸子爱惜的替那件大氅掸了掸灰,“这些都是那些京城那些贵夫人跟小姐用的东西,平常百姓只闻其名,难见其身,何况檀娘出名后,绣品都是由达官贵人们捧着银子直接去家里订做,她的绣品还没绣出来都被买光了,最后连她早年绣的一些手帕丝绢这些也都被抢光了,所以,现在市井百姓很难再买到檀娘的绣品了。”
说完他又解释道:“我不是说姑娘是市井小民。”
巫啼花摇头道:“没事,那这件大氅怎么会到掌柜的手里?”
掌柜的看着那件大氅,仿佛有些遗憾似的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檀娘一开始是将绣品拿到我这里来换银子的,后来她得了势,我这里的东西也都被一抢而空,只剩下这一件大氅,我本想留着自己珍藏的,只是难得姑娘喜欢,就让给姑娘好了。”
“如此说,是我夺爱了,只是如果那檀娘这么炙手可热,这么珍贵的东西,似乎便宜了。”
掌柜的脸色变得有些闪躲,笑着道:“倒也不算便宜,五两银子够平常人家一年的花销了。”
巫啼花不语,只是摸着那大氅若有所思。
掌柜的上前道:“姑娘若觉得贵了,我可以再让一些,四两银子。”
巫啼花有些犹豫,她兜里的钱连这一件都不够。
正好这时青儿选好衣服出来了,伙计给他换了一身酱色棉衣裤,外头罩了件免毛里的黑色禙子,脚上一双黑色牛皮靴子,看上去精神多了,青儿十三岁,不知是不是营养不良的原因,比一般的小孩还要矮一些。
巫啼花替他系好襟前的纽子,“暖和不?”
“暖和,就是太贵了,一身衣服要两百个大钱。”
“再挑一身。”
“啊?一身就够了,不用了。”青儿吓得连连摆手,巫啼花还是吩咐伙计,“把那套藏青色的也包起来,靴子有没有比这个再暖和点的,鞋底要软点。”
“有一双鹿皮的,我去给您拿。”伙计跑进去找鞋。
青儿拉着巫啼花的袖子,小声的道:“姐姐,咱们的银子够吗?”
巫啼花道:“放心,姐姐有办法。”
青儿注意到摊在柜子上的那件大氅,“这件好漂亮。”
掌柜的在旁附和,“小少爷眼光真好,这可不是一般的衣服。”他又转头面向巫啼花,“姑娘决定好了吗?四两的价格可是最公道的了。”
青儿吓得捂住嘴巴,“四两,这么贵,咱们一年都赚不了四两呢。”
掌柜的听了这话,脸色立即变得扭曲起来,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巫啼花见惯了这种阵仗,也不觉得什么,只是尴尬的笑了笑,开始挑选别的衣服,倒是青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直偎在她身边不肯走开。
巫啼花最后给师尊选了一件黑狐大氅,两身棉袍,给占映天买了两身厚棉衣,他穿惯劲装,她怕换袍子他不适应。
选好东西,巫啼花打算付银子。
青儿道:“姐姐自己不买吗?”
巫啼花这才想起她自己,她虽不用刻意打扮了,可过冬的棉衣总是要的,于是也挑了一身素色的棉衣,一件红色斗篷。
掌柜的将找的银子给她,犹豫再三还是道:“若是姑娘实在困难的话,那件大氅,二两银子我让给姑娘好了。”
巫啼花本来对那件大氅没什么兴趣,只是听他一再的往下压价,便有些好奇,既然那檀娘的绣活奇货可居,这里仅剩一件镇店之宝,为何他却一再降价。
“掌柜的,你跟我说句实话,那檀娘还活着吗?”
掌柜的闻言一怔,转瞬勃然大怒,夸张的怒气让他的表情变得极尽扭曲,“你这是什么话?檀娘当然还活着,好端端的姑娘这么问倒像是咒别人死似的,东西不买就不买,没必要出口伤人。”
巫啼花只是淡定的站着,脸上甚至还挂着笑容。
只是青儿极力护着巫啼花,生怕她被他伤着了,“你干什么,不许你欺负我姐姐。”
“青儿,没事。”巫啼花拉开青儿,对掌柜的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掌柜的不用在意,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掌柜的刚才被气得通红的脸,现在青一阵白一阵,站了一会,自己转身回到了柜台后。
伙计送巫啼花她们出来,小声的道:“对不起呀姑娘,我们掌柜的最近身体不大好,脾气也急躁,二位别往心里去。”
巫啼花笑着道:“没事,不过我看掌柜的好好的,不像是有病哪?”
伙计的叹了口气道:“有时候挺正常的,有时候就犯病,我老早就说了把那东西烧了算了,他非舍不得……算了不说了。”
他说着就要回去,巫啼花叫住他道:“刚才那件大氅跟掌柜的病有关系吗?”
伙计的发觉失言,忙捂住嘴,“对不起,当我没说过,不然我就要被辞工回乡了,求求姑娘了。”
说完不等她回话就一遛烟的跑了进去。
巫啼花朝那家店看了一眼,门帘缝里一双阴婺的眼睛倏地消失不见。
巫啼花吓了一跳,捂住胸口定定神,青儿拉着她道:“刚才那掌柜的真奇怪,小题大作的。”
巫啼花没说什么,摸摸他的头,领着他往集市深处走,“今天晚上咱们看来是回不去了,先找家客栈住下来。”
“那粮食呢?”
“明天再买。”
巫啼花在镇东头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下来,因为离集市远,这里相对安静,而且价格也便宜,巫啼花要了两间房,进房间后她先把东西放下。
伙计进来倒热水,巫啼花道:“小哥,这里离十里坡有多远?”
伙计一面提着大铁壶往盆里给她续热水,一面道:“呦,那可远了,少说也有十里路呢!”
巫啼花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吧。
伙计道:“您是打听十里坡命案罢?唉,您别担心,这里离十里坡远着呢,不会祸害到这里的,您就安心住罢。”
巫啼花道:“我不是担心。”
伙计朝她打量了一下,“那……您也是天师?呦,我可是头一回见女天师,最近因为那赏银,不少天师来到镇上住下,都想捉妖领赏,可是那妖精哪那么好捉,姑娘,我看你是姑娘才劝你一句,带着弟弟好生回去罢。”
巫啼花刚才进来时没留言还有其他人,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道:“怎么这店里好多天师吗?”
“可不是。”小哥推开窗户给她看,“你看,院子里磨铁矢的那三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不是天师是什么?”
巫啼花差点笑出来,这形容得可不就是占映天吗?背着把破弓,破衣烂衫,不是天师是什么,看来天师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个好职业,难怪占映天三十岁还是光棍一条。
巫啼花道:“我听说张家三十二口全死了,那是什么妖这么厉害。”
伙计拿了抹布一面抹桌子一面对她道:“这话啊,我也只跟你说,我有个表弟在十里坡,听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他刚好起身上茅厕,就觉得那天晚上的天特别黑,伸手不见五指,他抬头朝天上看看,就像是一片乌云从头顶上掠了过去,他还想着是要下雨,忙把衣服收了,谁知那片乌云突然发出狂叫。”
“狂叫?”巫啼花饶有兴趣的听着。
“对,一个似男非男似女非女的声音,很凄惨,然后头顶的乌云突然移动了起来,发出错一种咔咔的声音,我表弟当场就吓得尿裤子了,连滚带爬的跑进屋去了,十里坡当地人都说,那妖精形似壮牛,足有十几间屋子那么大,利爪像镰刀一样,勾住人脖子,人就跑不掉了,妖精挖了心喝了血逃回地底下去了。”
巫啼花摸摸胳膊,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伙计笑抹好桌子,笑着道:“你也害怕是不是?得嘞,我下去了,姑娘有事再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