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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行的葬礼,是请阴阳先生定的。
他父亲当天就回来了,至于赵霭,一口气没上来,直接进了医院。陆羽也不好,跟丢了魂儿似的,不哭不闹,就在那儿坐着出神。
全家上下,唯独景仰撑着,哭丧的只有景念一个人。
人怎么没的,说是跟个大卡车撞了,至于到底是谁的毛病,景仰做了回主,说不查了,让人入土为安。
他父亲也没什么异议。
当初景行出车祸,家里对他活下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已经看好了坟地,地方就是现成的。
按照家里的习惯,景家人死了都要往祖坟上葬。老家是许久不去的小村子,那边还存了些比较远的亲戚。
所以这个事儿,也没那么措手不及。
也就是景仰找了个车把景行的尸体运过去。正是五月,北方的天气不热也不冷,是个藏尸的好季节,景行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倒是没腐烂的味道。
礼数虽然繁杂,不过是景父跟人沟通慢慢来,里里外外全靠景仰打理。
至于苏澜,说好的第二天领证也没去成。
还不是那天出了事儿,景仰接完电话忽然问了句:“景行是不是找过你。”
她见他面色凝重收了脾气便点了下头。
景仰狠狠的咒了句:“他妈的。”又冲着苏澜吼了句:“你是不是非得气死我不成!”
再出了这事儿,苏澜一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心里自责的不行,她理应不该过去,不过景家那边乱的很,陆羽又失常,她只能陪着开导一下,就怕陆羽做什么傻事儿。
回头又跟韩硕说了说,她免去了其中的感情纠葛,只把重要的点中,大意是希望他多理解,若是不理解,就由他来决断,她现在是真没心情结婚。
韩硕倒是大度的很,说:“你该好好安慰安慰她。”
苏澜道:“你不生气?”
韩硕道:“我天天跟死神打交道,见多了,一般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更何况是她这样大起大落的。”
苏澜说了谢谢,又说:“景行的葬礼我得陪着过去几天。”
韩硕毫无异议,只让她注意些。
其实苏澜去不去无所谓,但是景路得去,又要守灵又要跟着乱七八糟的,她就是想陪着,顺便也去上个坟。
倒是从那天起景仰就没跟苏澜说过半句话,还是景父打来电话,问问苏澜的意思。
内容大致是这样:景行这边没个孩子,就是景念也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这人活着的时候就不好,死了连个守丧的后辈都没有实在是凄凉,便想让景路喊景行一声爸爸,当着长子把人下葬了。这事儿是景仰同意的,不过还是得问问苏澜。景父还担心苏澜不同意,又说:“苏澜你别多想,也就是借着孩子用用,我找人看过了,对你对路路都没有什么坏处。”
苏澜现在管不了那些规矩,便欣然同意了。
回头了冯玉又骂她蠢,嘴上道:“他们倒是说的好听,让路路叫他大儿子爸,你算是什么。你这嫁了一回,临了了还要给死人当一回媳妇儿啊,你做事儿过不过脑子啊。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她劝道:“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冯玉说:“我看你是不知道死活了,怪不得人家瞧不起你,就你这样,谁瞧得起你!”
苏澜头疼,她没再说话,交待了一声直接从医院赶了出来。
往乡下走的时候是景仰来接的,当然他主要的目的是接景路,顺道捎上苏澜。
他看着瘦了不少,苏澜有些心疼,只是他面色黑的很坐在车上没下来,搭话的机会都没有。
韩硕送的她出门,在那儿交待了许多,又给她拿了不少的药,免得水土不服。
苏澜还说:“不用了,就去几天。”
韩硕不依。
苏澜见景仰在那儿等着,不好意思,也没多停留。
韩硕吻下她的唇以示告别,并且说回来的时候让说一声,他去接。等把人送上车了,韩硕去前头敲了敲车窗,说了声:“景先生,麻烦了。”
景仰气儿都没吭一声,摇了半个车窗上去,开车,上路。
景路还不嫌事儿多的问了句:“妈妈,他为什么亲你?”
苏澜只能尴尬的笑笑。
等到了那边一看,环境确实要艰苦些。
红木的棺材直横横的摆在院子里,听人说人已经装里面了。院子里站的几个没几个熟识的,还有不少该是请来干活儿的。
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半天。
景路才抱着苏澜说:“妈妈,我害怕。”
苏澜只能一遍一遍的安慰他,至于景仰,一会儿这边找人,一会儿那边又找他,母子俩根本见不到人。
晚上又要守丧,整夜整夜的不睡觉,就景仰带着俩小孩儿,夜里降温,冷的冻死人,她怕冻着俩孩子,一会儿给端些热水过去。景仰依旧没说话,就坐在旁边抽烟。黑漆漆的夜里,院里亮着盏昏黄的灯,冷风不时摇一摇周边的大树,黑色的轮廓动起来,像是跃跃欲试的野兽,那猩红的烟头一闪一闪的,搭着这诡异的环境,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样的僵局一直到最后的葬礼,那天天气分外的好,一群人穿着丧服浩浩荡荡的过去,经历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再零零散散的回来。
整个坟地就景念一个人哭个不停。
整个过程苏澜也没见到陆羽,倒是瞧见了侯勤,他位置显眼,自然有一堆人往上靠,葬礼结束,一群人站在那儿嘻嘻哈哈的,这不像是葬人,像是开什么见面会。
她又看了眼景仰,他正眼都没看侯勤一眼,就是抱着景念往外走,苏澜牵着景路。
路上景路还说:“妈妈,我今天尽力了,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
苏澜说:“你做的很好了。”
他又喊:“爸爸,你走的太快了,等等我们啊。”
景仰这才停了几步。
那些上坟人结束早就走了,就剩下一家人善后,景父年纪大了,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耗不住,也就苏澜跟宝儿还有景仰仨人留着,还有个彭芃,他跟前跟后的很是殷勤。
照着习惯,过几天还得上坟烧个纸,景仰的意思是他跟景念还在这边留着,让别人都先回去,过几天再来。
这沉重的打击,让几人已经是精疲力竭,他们急于逃脱这压抑的环境,谁也没有异议。
惟独苏澜,她心里难受,看着他不好受,心里更难受,可是每回找到点儿机会跟他说话,景仰故意似的走远。可她就是想跟他说两句话,就是吵两句也好,松松嘴,心里也该不那么憋屈。
这会儿人都走干净了,他躲也没地儿走了。
苏澜才坐在他旁边说了句:“木已成舟,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你再难受也别折腾自己,叔叔阿姨现在身体也不好,以后都得你担着,大路宽的很,为了这么一点半点的没必要,回去歇歇吧,歇歇再回来。”
景仰狠狠吸了口烟,他长吐了个烟圈,心平气和道:“你不是要结婚了,还呆在这边儿干嘛,我这人造孽造多了,耽误了你可不管赔。”
苏澜低着头说:“抱歉,我……”
景仰回头看她说:“你自责什么,那天是我没收好脾气,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该干嘛干嘛去。”
苏澜还是说:“可是偏偏就是。”
他打断了她的话说:“没什么就是,宝儿走的时候让他们把你顺回去。”
苏澜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酸,强撑着把眼泪收了回去,忽而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他现在厌恶至极还来不及,哪儿会多说话,便回了句:“也没什么事儿了,我就先回去了。路路跟念念毕竟还小,这两天吓的不轻,我把他们带回去吧,你要想留,就自己留着。至于念念,我看陆羽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好,你那边也乱,我就先带着。等以后你们商量好了再来接。”其实苏澜还想说,既然景念是你儿子,你现在也不着急干嘛,就养养他吧,孩子推来推去的也挺可怜的,不过话到了嘴边儿又吞了回去,现在说这个实在是煞风景,她也没那个说话的立场。
景仰没说话,苏澜全当他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