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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来自遥远的不同宇宙,如同神祇一般降临,终结了这曲哀歌。
“吾,来迟。”大人降临在那已被“开采”过半的同胞核顶,叹息。
大人俯下身,轻抚那同胞,“吾,使汝解脱,可?”
大人那磅礴浑厚的精神力化作巨大的利刃,穿透那“核”,令那同胞结束了长达十数年的痛苦,回归宇宙母亲的怀抱。
他们始知,大人虽身形与蝼蚁们相近,却是站在进化顶端的高贵存在。
“万物有名,吾为汝赠名空蒙,可?”
他们从此有了可用语言称呼的名字——空蒙。
空蒙兽唱出了唯有大人可以听得见的赞歌,以示感激和……臣服。
“汝欲彼亡,则彼必亡。”大人轻抚着那解脱回归了的空蒙的核顶,叹息,“然汝不欲……”
汝等,实乃,至纯至善之生灵也。
大人不会随意干涉种族间的战争,因为战争,是文明发展的自然产物。然则大人却下了禁杀令——禁任何种族猎杀空蒙。
在大人制定的规则下,空蒙从此摆脱了悲惨的命运。得以平静的生活在宇宙间。
大人还给他们带来了新的朋友。那些,是一样高等的能量生命,是大人们的孩子们。
“吾儿,kua。”
kua基生命同他们一样高等,甚至进化上更进一步。空蒙们寂寞已久,总算在这宇宙中遇到了能与他们交流的其他种族。
不出意料的成为了亲密的朋友。
这种平静祥和的生活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大人们离去。
那高贵的种族在进化的路上前进了一大步,将其他所有种族都远远抛在了身后。在他们离去后,他们制定的一切规则,尚有诸多的追随种族维护、服从。
但当漫长的时间过去,当追随种族也都渐渐消亡、衰落。规则开始分崩离析。
新的蝼蚁们,如潮般扑来。
更加凶狠,更加残忍。
空猛兽的数量愈来愈少。终于有一天,最后一只空蒙兽也被蝼蚁们发现!他们蜂拥而上,分割,蚕食!
繁衍,是一切生物的本能。纵然是空猛兽,一样有这样的本能。
宇宙间的最后一只空猛兽,还没有来得及留下后代,便被闻着血腥味道而来的蝼蚁们紧紧缠住。
这宇宙中至纯至善的高贵生命,终于被蝼蚁逼至疯狂!
他们想要他的血,他的肉,他的皮,他的骨,他的筋,他的髓。他一星也不会留给他们!
他释放了出了蕴含在身体中的巨大能量!
数以千万计的蝼蚁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然而这世间的最后一只空蒙兽却陷入了巨大的悲伤和自责中。
空猛兽的记忆靠基因传递。在他深刻在基因链深处的记忆中,曾有一位强大高贵的大人,轻抚空蒙的核顶,赞叹:
汝等……至纯至善之生灵也。
而他,最后一只空猛兽,却在疯狂中杀死了无数生灵。且他知道,那些蝼蚁不会就此罢手,他们还会再次如潮水般的涌来。他若想活,便得继续杀,杀,杀!
这只哀伤的空猛兽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但,在他的基因链深处,还刻着另一段极其重要的记忆!那是空蒙一族,对大人的承诺!
最后一只失去了生存意志的空猛兽,为了实现这承诺,释放出每个细胞里蕴含的能量。蒸发了自己的血肉筋皮,晶化了自己骨与髓,使之变得毫无用处。
蝼蚁们终于放过了他。
而他,将自己的精神从*中剥离出来,深深的隐藏在核的深处。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空蒙一族兑现诺言的那一天。
他等待得太久,渐渐忘却了记忆,渐渐失去了理智。愈来愈强烈的是痛和恨,是厌和憎。
这是一只疯掉的空蒙,无数年,活在痛苦中。
直到这一天,又有那可恨的蝼蚁试图窥探他的藏身之地,他暴虐而起!
却有奇异的熟悉的温暖能量,毫无畏惧的迎头扑来。
那一刻,他所有的暴虐能量都凝滞了。
那团小小的白光带给他如此熟悉的感觉……他是……谁?
吾,kua,吾父之儿……
吾,汝之友……
那小小的白光一点也不畏惧他暴虐的能量。他冲进他的身体,和他融为一体。细细梳理,将他肆虐狂蹿的能量引导归位。将他痛苦的情绪,渐渐抚平。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是kua。
他是他千万年来一直等候的人。
汝……何迟……
汝父……留汝……口信……
宇宙间的最后一只空蒙,终于兑现了空蒙一族对大人的承诺,将大人的口信,传给了他离家在外的孩子……
……
……
邵棠感到很温暖,仿佛在母亲子宫的羊水中。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是蓝白两色。两种不同的能量,交替着修复她的细胞,滋养她的精神。
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仿佛太极图中的阴阳鱼,首尾相连,不分彼此。
白色的光,是阿璞……
蓝色的光……
邵棠心碎。
她羞愧至极,捂脸痛哭。
那是世间的最后一只空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的同类,明明那样渺小,却那样贪婪,那样无知!
在梦中,她听到了空蒙族唱彻宇宙的哀歌……那是她——渺小如蝼蚁般的人类,不能承受的哀伤。
她脑海中,忽然感受到了空蒙的意识。空蒙没有声音,没有语言和文字,他们的意识靠感应传递。曾经这宇宙间,只有大人们和他们的孩子们可与他们交流。邵棠听到的,是以阿璞为介,传达到她意识中的空蒙的意识。
汝……莫哭……吾,终可……解脱……
蓝色的光骤然明灭。
宇宙间,再无空蒙一族。
邵棠无法……停止流泪……
温暖的白光一层层将她裹住,仿佛巨大的茧。
【邵棠,莫哭……】阿璞说,【接下来,很重要。】
阿璞说着,那些失去了空蒙的意识,残留在空间中的蓝色能量,开始如漩涡般旋转,疯狂奔腾着涌进那茧……
……
……
学校的飞船在蓝色遗迹停留的时间,已经比预期时间超出了十四个小时。
船方和校方的领导都很焦躁——有一个学生失踪了!
不是别人,就是那个跟安家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把安砜整治成那样却完全不被安家追究的邵棠!
最开始发现的是浯。他是班长,本就有管理的职责。在自由活动时间快结束时,他比别人还稍早些回到穿上。他整个行程都没有看见邵棠,不免有些担心。他去了邵棠的房间,却发现他不在。
“邵棠不见了?”老师想了想,“哦,想起来了。没事,别担心。早上出发的时候,她说头晕,就直接回船上了。你打她电话看看。”
“我打了!打不通!”浯脸色很难看。他将智脑和老师的智脑相连,共享了一份文件。
他打不通邵棠的通讯,就使用了班长的权限,查询了飞船的登录和离船记录。每个人离开飞船或登上飞船时,都会刷一下手环。在像这样的五星级旅游区,他们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参观任何项目,甚至包括在任何商店的消费,都被要求刷手环。所有的信息,都会被采集到智脑中去。每个人在不在船上,下了船去了哪里,甚至在哪家商店消费,只要调阅数据,就一清二楚。
飞船的记录显示,邵棠在早上离船后,并没有像老师以为的那样自己回飞船休息。
现在,已经是最后的截止时间了。邵棠依然没有登船。
老师的额头开始冒汗,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他果断的向主任报告了这件事。他们立刻与船方联系确认,证实了邵棠确实从早上就没再回来。
船方很快就从旅游区总控那里要来了监控结果。邵棠的数据却是空白的。
这意味着,邵棠离开飞船后,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也没有在任何地方消费过。
她去了哪?
船方为此不得不推迟离开的时间。旅游区的警备队也展开了搜索工作。
十四个小时过去后,依然毫无结果。
领导们开始焦躁不安。
正想着是不是再催一下地面的警备队,突然,飞船晃动了几下。
飞船上有人工重力,可以抵消飞行时的惯性,使人们在船中如履平地。这样的晃动只能是突然产生的高强度的外力造成的。
舷窗边突然有人惊叫起来!越来越多的人靠近舷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面上泛起了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成了巨大的裂缝!震动,从遗迹的中心圆盘位置传来,裂纹像蛇一样飞快的窜动游走!
蓝色遗迹,正在崩溃瓦解!
他们停留的这个旅游区处在靠近骨尾的地方,首先便从遗迹上断裂开来。笼住氧气的力场被毁坏,数不清的东西被吸进了太空!同样被吸走的还有人!
有些幸运的游客恰好在交通工具内。因为不是行星,根据联邦法律的规定,这里的交通工具都必须是真空级的,即必须达到可在太空中使用的标准。这些幸运的人们因此逃过一劫!
而那些不幸正在街道上人们,有些机敏的则在地震开始时便冲入店铺,取下了墙上常备的太空服,迅速的穿戴上。而那些反应迟钝的人,则在还没有弄清状况是,就被气流卷入了太空……
学生和老师们眼睁睁的看着这张灾难发生!
随着蓝色遗迹的彻底崩溃,四片旅游区都没有逃脱这样的命运!
有的游客的尸体甚至漂浮着撞到了飞船的舷窗上。
有许多女生已开始哭泣。
在遗迹彻底崩溃,空间的碎片趋于稳定后,各个飞船打开登录舱,开始接纳从崩裂的遗迹上逃出来的各种大巴、悬浮车或私人交通工具。也都出于人道主义派出了搜救队,在漂浮着各种残骸、废墟的空间中搜救那些穿着太空服暴露在空间中的人。
飞船上的气氛非常凝重。原本就满员的飞船,因为突然多出来的逃难者而变得拥挤。许多死里逃生的人情绪崩溃失控,更多与同伴失去联系的人张皇失措。
各个学校组织起学生们,给逃难者提供食物和水,还有精神上的安慰。毕竟他们虽目睹了整个过程,却因为身在安全的飞船上,受到的精神冲击相对较小。
浯递了杯热水给一位一直在哭泣的女士,温言安慰了她几句。
他走到舷窗边,望望外面凌乱的景象,肉眼就可以看到许多漂浮的尸体,不由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谁还会想着邵棠?
他的心情非常低落。
他忍不住又向外瞥了一眼,忽然一怔!不敢置信的趴在舷窗上,大喊了一声:“邵棠!”
附近被惊动了的人们也朝窗外望去,顿时惊呆了。
一个穿着贴身太空服的人,骑着一台飞梭正朝这飞船飞来。她飞到一半,忽然车头一拐,偏离了方向,向一栋漂浮的大楼飞去。很快,从大楼里便“飞”出了一个穿太空服的幸运的逃生者。那逃生者仿佛被看不见的绳子牵引着,“飞”到了那个叫“邵棠”的人的身后,像风筝一样被她牵着,跟随着飞梭一起朝飞船而来。
而在那女孩身后,像这样的“风筝”竟有近百人!每个人都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跟随着她移动。
“精神力!是精神力!这女孩好强!”有识货的人喊出来。
“快!通知飞船,打开登录舱!”浯最先反应过来,他飞快的跑动起来。
几个熟悉的同学愣了愣,反应过来追着他而去。
他们穿过许多道舱门,气喘吁吁的跑到了登录舱的外面。舱门外的灯还是红色,登录舱正在回压。
等显示灯终于变成绿色,舱门缓缓的向上升起。
近百的幸存者,委顿在地。
只有一个女孩,站在那里。贴身的太空服,勾勒出年轻身体美好的曲线。那女孩在胸口一按,透明的头盔便收进了项圈里。她松口气,招呼道:“浯!大家!”
那女孩,正是邵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