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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剑威胁四方来客,算是任性吗?
要说任性这个词,用来形容楚南泽,未免带上了太多玩味轻视。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无论走的是哪条道,皆当是百苦不悔,宁折不弯,楚南泽有着那样的风骨。
事实上,楚南泽已经算是收敛了,因为这里是岁寒峰,祁连宗的岁寒峰,而他是祁连宗的一峰之主,是祁连宗宗主的师弟,他不愿与人虚以委蛇,却不能在别人递了拜帖到祁连的时候,一剑弄死不想见的人,至少不能现在弄死。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群张嘴闭嘴要渡他家徒弟的人,算是把人都记住了,“怕他入魔?他便是入魔,不过魔气多些,你们自己怕入魔,不如全随静石大师修佛去?”
“佛修也不是不会入魔的。”驭兽宗宗主小声慨叹道,他瞧一眼众人的脸色,态度更加强硬。毕竟这回是多人与祁连宗为难,否则他必然不敢和一流宗门说这样的话。
“哦~”楚南泽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佛修也不是不会入魔的。”
他提高了声音,无形剑气在他周围凝结,带起了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那么你凭何让我的徒弟、我的道侣离开岁寒,跑去修佛,拜旁人为师?”
此虚宗宗主一派宽和沉稳的作态,正待打个圆场,感化一下楚南泽,就听他又道,“若来贺喜便来了,其他的,恕不远送。”
直接赶人,才是楚南泽的风格,更别提他怒气值都快被戳爆了。一个人和大多数人,像不像幼年时南和皇宫那场戏?——令人恶心的戏码!
炎祈在楚南泽心里有多重要呢?那是很重很重的,即便只有那么短短的十余年,只有楚南泽活过岁月的十分之一,竟是早已无法割舍。
祁连宗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小宗门,楚南泽不是可以轻慢的弱者,是以结契大典,仍是如计划里的那样,在桃花开得最温柔的阳春三月。是啦,在岁寒峰上终岁寒冷,没有四季之时,可是春日仍是最特殊最缠绵的季节啊。
反正就忽略掉兽人们在那个时候的篝火会上,能成的对儿最多的事儿吧,大家都懂的。
红色喜庆,不单是在凡俗界有这个讲究,当然,修者们不那么重视,且如过年节、成亲生子亦或满月之类的事,其实也少,于是很多人眼里,修真者就该不沾人间烟火气,时时刻刻都如仙人下凡一样。于是总也只见一片白茫茫冰晶剔透的岁寒峰,如今便多出些许艳色。
要炎祈来说,他印象里的成亲呢,一个是大片的红,然后是觥筹交错,要么便是兽神大陆部落里不灭的篝火。按他的想法来,岁寒峰肯定要被一夕拉下凡尘,不是说入凡尘不好,只是太接地气,那就……俗了。所以布置是依着楚南泽的意思来的。
玉树琼花,剔透的枝丫上开了桃花,浅浅的粉,透出些许绯红,重瓣灼灼如火——不是如火,分明曳动的就是冰见火嘛,薄薄的一片花瓣,捏在手里是湿润的冰凉,碾开却噗地跃动一朵火花,带着微热的余温。
不用来攻击,冰见火铺展得这样开,似乎也不那么难办。楚南泽灵力充沛,炎祈是玩火的行家,这才有了三千碧桃,安静又热烈地盛开。
苒烟看得羡慕,缥缈宫不禁风月,她……她看上的两个人在一起了。哦,不能说是看上,只是她当初是比较中意炎祈这一款的冰山剑修,如今怅然却非为了两人结契,而是猛然发现,她一直以为万剑谷的那个冤家最多一辈子同他的剑过活了,却不知剑修如剑,那人还能内部消化找个剑修啊!
如剑的两个人并肩而立,相似的一袭白衣,玉冠束发,手中的剑也像一对,都是素白的带着冷光的寒刃,只一个乌发如墨,一个银发似雪,“远客到了。”
他们不紧不慢地走在前头,自然只留下背影给众人。本来迎客这事,不必这两人亲来,有莫问的几个徒弟守着就好,只是他们哪个都不是娇滴滴待嫁小娘子,不愿枯坐一边,索性随意走走,瞧见了人来,少不得上前打个招呼。
原先瞧炎祈觉得他清瘦纤细,单看背影却发觉他已比楚南泽要高出些许了,背部定然是绷紧的肌肉,肩背宽阔,腰部精瘦,双腿修长笔直,怎么都看不出柔弱的。两个都是格外硬气的汉子,怎么凑到一起去的呢?
但他们之间的气氛又融洽得很,有人在心里叹气,这样的两个人要结成道侣是天经地义的事,分了一个去寺庙里学清心寡欲,可不是玩笑一样么?
岁寒峰太高太冷,灵兽也不爱往上跑,只今日不同,花树是假的,却营造出些许温暖,这不足以招来走兽飞鸟,可莫要忘记了,华羽是什么人。鸾凤……凤当然没有,可各色灵鸟群聚,铃音鸟啼声如歌,赤火鸟停在枝头,开得最艳的桃花亦不如其羽,赤玉鸟蕴泉,鸿鹄如美人最是擅舞,如此种种,平白多出几分热闹。
峰顶是一座四方高台,待时候到了,炎祈与楚南泽便是要在那问心台上立誓,求天地见证,是为结契。都是叫结契,不过是兽神大陆以兽神为证,此番令天道见证罢了,若成道侣,荣辱与共,连因果都能分一些的,虽然他们已经是如此了,但能够在亲友面前来一次,也是应当的,之前乌龙的绑定未免太不正式。
同门数十载,楚南泽以莫问为亲。纵横修真界,惹了不少仇家,亦不缺同行过的友人,或有志趣相投,并不问辈分年岁,不管修为高低……他同炎祈站在高台上下望,不去想近来的乌糟事,颔首而笑。
万般风景,不过是陪衬罢了。
许知天表示很心塞,楚南泽入道比他晚,但筑基比他早,结丹比他早,成婴比他早,他收徒弟更早,但人家现在已经有道侣了,徒弟道侣一手抓的节奏,而他……他的徒弟大概也快找到道侣了。许知天看一眼挨着缥缈宫那群女修站着的许陌城,更加心塞了,徒弟看那笑着的小姑娘都要看直了眼,而他仍旧是个单身狗。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万剑谷里辣么多师兄弟,甚至辈分更高的那些,都是光棍,他也曾坚定地想和他的剑过一辈子。
“今日,只立誓于天,永以为好。”楚南泽没要多繁琐的步骤,也没选哪个来主持一下,他换过了一身红衣,径自拉着炎祈走到问天高台上,以灵力将声音送至岁寒每一个角落。
炎祈也是换下了那一身的白,大红的衣裳压不住他的容颜气势,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里却看得见蓬勃的火焰,好似他这个人一样,无畏无惧地燃烧。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已是了不得,再过十年百年,能治住他的还有哪个?不少人先是惊艳,继而想起魔种的传言,若他入魔,谁能拦住呢?
私底下有些心思,并不打紧,至少所有人,应当是为了见证二人结契而来。
立誓的程序也不繁琐,三炷香敬天,言出法随,天道应之。明明对着楚南泽极会说甜言蜜语的炎祈,临到这一刻,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他琢磨着,莫非要像兽世的兄弟们学习唱个歌?他手心居然渗出细汗,握着楚南泽的手是越来越紧。
果然徒弟就是徒弟,还是要当师父的护着领着。
楚南泽带着些许得意,笑意深入眼底,灼灼不可逼视,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苍天在上,后土为证,今日我楚南泽与炎祈结为道侣,天命与共,生死系于一处,纵使天河倒悬,日月无光,亦不改其志。此心此情,天地共鉴,至此双剑合璧,不可毁损!”
他说,“自此以后,双剑永伴,纵横此间,天上地下,我领你去!”然后压低了声音,只对炎祈一人轻笑道:“或者有一日,你领我去。”
南泽剑仙从来不是娇弱女子,他说“我领你去”,而非“我随你去”,如此可见其傲气。楚南泽冲着炎祈挑眉,带着挑衅的意味,他是最锋利的那柄剑,无需剑鞘,要的是另一柄稀世宝剑的交辉。
生死与共的誓言,敢立下的人少有,修真者说的话,天道都有个小本子记着呢。如今是亲亲蜜蜜,但谁知道日后如何,再者两个人的命绑在一处,可太过危险了。莫问牙都要咬碎了,他家师弟辣么单纯!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尚未说话的炎祈身上。
炎祈深吸一口气,学着楚南泽的样子,终于开口:“苍天在上,后土为证,我炎祈今日与楚南泽结为道侣,天命与共,生死系于一处,纵神魂不存,不忘此言!兽神在上,从此双剑,不离不弃!”
说完最后一句,他闭口不言,唇角却翘了起来,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是紧握着不弃剑,不离不弃。
天降金光,竟是立刻应了这誓言,而无人瞧见的地方,炎祈身上的纹路,顺着相连的双手,在袍袖下蔓延至楚南泽身上,只在心口处,印出一个赤色的图腾纹。
结契结契,就已经结完了,底下的人愣了一片,这两师徒……哦,两夫夫倒都爽快得很,天道誓言说立就立,难怪直接无视了祭天的步骤。如果夸赞一个人的风姿,如画中仙已是极高的赞誉,可是楚南泽和炎祈那样站在一起,是没有人能够使他们入画的,哪一个人有本事画出他们的万分之一呢?连最适合红衣的华羽,在这种时候,都是要被掩去许多光彩的。
炎祈不认为被誓言束缚有何不好,宣告世界旁边的人是他的了,这令他开心极了,开心得恨不得化出狼形去嚎两声。
楚南泽叹了口气,“你今日却是嘴笨了?”
说句情话都要学他的,说好的甜言蜜语呢!但是勉强还是要给个好评。
“不离不弃。”炎祈跟不会说话了一样,只重复这一句话,而他的眼睛里好似蕴着天上的星子,又好像只能看见面前那一个人,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楚南泽,咬着他耳尖道:“因为太高兴了……这句话,难道不够吗?不离不弃,生死不离。”
楚南泽觉得哪怕他防御力早就很高了,依旧是被三两句话给撩到了,腰部都开始发软,被触碰到的地方更是火烧一样的热烫。
楚南泽对炎祈,永远都没有什么抵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