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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暑假,她只跟顾予来说过两次话。
一次是在睿康的食堂,不知道那天陈家佳吃完饭是不是拉肚了竟然没有跟在顾予来屁股后面,而刚干完活儿饿得眼冒金星的陈硕刚跑进食堂的门就一头撞在顾予来身上。
陈硕抬头一看见顾予来的脸,立马就低头想绕过去,却手上一紧已经被顾予来拖着往外走。陈硕想冲他喊一声“少侠能先容我扒两口饭吗”,却终于没有喊出来。
把她拖到外面一棵树下,顾予来终于不走了,转过头来对着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陈硕看见四下无人手还被他死死拽着要跑路是没戏了,干脆先发制人喊了声:“顾予来你干什么?”
“别跟张帆走得太近。”顾予来终于说话了,却是冒出来这么一句。
陈硕笑着说:“很近吗?比你和陈家佳还近?”
顾予来皱了皱眉又,说:“不是跟你开玩笑。张帆……”
陈硕忽然指着顾予来身后喊:“诶张帆,你也来吃饭啊?”
顾予来却根本连头都不回一下:“这招没用。”
陈硕快哭了:“来哥,我快饿死了,你放我去吃饭行不行?食堂马上就没饭了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跑到南京去了?”顾予来突然切换到另一个问题。
陈硕忽然又指着顾予来身后喊:“唉陈家佳,别到处看了顾予来在这儿呐!”
顾予来还要说话,就听见陈家佳在身后幽怨的叫了声:“来哥。”他一愣,陈硕已经噌的串进了食堂人影都看不着了。
还有一次是在家楼下的院子里,陈硕受不了陈家佳在家里没完没了的跟她的狐朋狗友打电话约几天之后的生日par行程,抄着手下楼想在院子里透口气。二十岁生日自然是要大办特办的。家里一片欢天喜地都在筹划怎么让她过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可是好像大家都忘了,那天陈硕也满二十岁。
七月的太阳很刺眼,陈硕站在太阳底下,额头上的汗流过眼角,她伸手使劲的抹,却又抹出好多水珠,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好想回学校,至少宿舍里有个地方可以遮阴啊,也没有陈家佳烦人的声音啊。
然后她听见后面有人叫她。
她转过去,看见顾予来扛着一箱东西站在不远处,一件白t恤微微被汗湿。陈硕慌忙转身用手臂抹了把脸,拔腿就想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顾予来扛着那么一箱子东西还跑得贼快,两步就上来把她拉住了。
陈硕挥着手说:“家里水还烧着呢我得赶紧回去……”
顾予来吼了一句:“陈硕!”
陈硕一震,要接着胡说八道什么都忘了。
顾予来也有点喘气,他喘了两口气才说:“硕硕,我们谈谈,我们谈谈好不好?”
陈硕忽然觉得很难过,她跟顾予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呀,她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啊,现在却为什么跟他说句话都不敢?如果是以前,她就早开始跟顾予来大倒苦水把陈家佳的贱人样说得天花乱坠,但是现在对着顾予来她真的一个字都不敢说。万一顾予来说一句“你误会了家佳不是那样”,陈硕可能会立马搬起旁边的石头把他砸死再把自己砸死赔他的命。
这个假象的场景一蹦出来陈硕又觉得喘不上气,她觉得自己又想跑了,如果从顾予来嘴里听到任何一个关于陈家佳的字,她肯定会失控。这不还没开始谈呢,她就已经语无伦次了:“没有……谈什么呀,哈哈哈,有什么好谈的……”
顾予来正要说话,就被他妈的喊声给打断了:“唉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别把东西摔了……”
顾妈妈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看见陈硕的时候脸明显僵了一下。
陈硕挤出一个笑叫了声:“顾阿姨。”
顾妈妈笑得比她还勉强:“硕硕啊,大太阳底下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家去……”说着话,已经动手过来拉顾予来。
顾予来把肩上的箱子往他妈手里一放:“妈你先回去,我跟硕硕说两句话。”
顾妈妈不干了:“东西这么重你让我一个人扛回去啊?生你这儿子干嘛的!”
顾予来说:“那你就放这儿我一会再搬,你先回去。”
顾妈妈还是不干:“那怎么行,这么大的太阳晒坏了怎么办,赶紧的!”
她看了一眼陈硕,好像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说:“唉你俩要说话啊?没事没事,我等着,你们说你们的呗。”
然后就拿着手绢站在旁边不听的擦汗,边擦边嘟囔:“唉这天儿怎么这么热啊真是。”
顾予来抿着嘴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在陈硕耳边低声说:“过两天你生日,我来找你,你一定要等我。”
陈硕还愣在那儿,顾予来就扛着东西拉着他妈走了。
这就是陈硕二十岁那年对顾予来所有的记忆。她在不安、迷茫但更多的是期待中等着二十岁生日的来到。不管怎么样她其实还是想看见顾予来,而且她后来冷静下来努力回想了下顾予来那天的样子……好像不是要说陈家佳的事儿。只要不提那个贱人,就算顾予来拿本政治经济学来给她念一晚上都行。
但是她二十岁生日唯一的这个奢望也最终破灭了。顾予来没有来,甚至没有送一本政治经济学来让她自习聊表安慰。
那天她本来很高兴,因为爸妈要带陈家佳到郊区的别墅去过生日。虽然他们也问了她要不要去,陈硕却心心念念记着顾予来的话,特别懂事的表示她不去了留着看家。当然她内心的声音是你们赶紧把陈家佳这个小妖精带走吧!那时候的她一点也不在意同样是生日为什么陈家佳是主角而她却跟个客人一样只是受邀参加是那么个意思,她顾不上了。
在家里人走光了之后,她甚至还吹了个头发穿了条好看的裙子,以此来迎接她自以为的人生里最美好的约会。
一直等到八点多,顾予来还没有来。她有点坐不住了,手机也不知道扔在了哪儿,她就用座机给顾予来家去了电话,结果顾妈妈不耐烦的告诉她:顾予来参加陈家佳的生日会去了。
陈硕当时就觉得自己真是傻x到家了。陈家佳都走了,顾予来还能呆在这儿吗?她真是想什么好事呢?
人在还抱着希望的时候,其它一切的痛苦都可以自我催眠,可一旦仅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即使那么一点点的寂静都能成为把人逼疯的理由。陈硕扔了电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嚎啕大哭。
那不是她人生最灰暗的一刻,相比起以前的和即将来临的伤痛,那一刻实在是远远不算什么。但是却是她人生里哭得最大声最撕心裂肺的一次,因为她终于被迫认清了一个现实: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真的从来都不属于她。
哭完了,她去酒柜里翻了一瓶红酒出来。不管怎么说,今年是她二十岁生日,就算别的人都不在乎,她自己总是要在乎自己一下的。
刚喝了两口,大门就响起了敲门声。
陈硕愣了两秒,忽然间脑子里生出一个让她心跳急速跳动的念头:是顾予来吗?他没忘?这个念头刚一冒头,脚下就已经冲了出去,一把拽开门……张帆的脸出现在门外。
陈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