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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宋楚闻言便笑了,她慵懒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自嘲道,“本少又有何资格怨你?我与你又何尝不是一样。”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冷漠。
她甚至在怀疑,如若她是东方陵顷,又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东方陵顷会恰巧出现在那里,很显然他早已洞悉了一切。潜伏在暗处,不说,不做,按兵不动,当她坐实杀害莫春宛,等一切水到渠成,然后在适当的时间出现撄。
假冒莫春宛,宋楚不能活,在皇朝各处安装眼线,宋楚更不能活。
他需要一个除了宋楚的机会,而此刻正好是那个机会。
世上将再无宋楚,一切完美的无懈可击。
东方陵止布的局,而他却在此之外布了局中局。
潜伏,只为在适当的时机给对手致命一击。
*偿*
曙光初亮,浩瀚沙海,风沙骤扬,沙漠的气候比往常低了许多。
妖玖玥望着远处那密密麻麻的深坑,视线在落在一袭蔚蓝长衫正在刨沙的男人身上,男人面色苍白,俊朗的脸庞长满了胡茬,眼窝深凹下去,白皙修长的十指都是殷红干涸的血迹与污垢,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一向温和从容的俊雅公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会在短短数日变成如此模样。
她之前还不禁疑惑容灏为何千方百计想要杀了宋楚,如今却已一目了然。
做为帝王,世间什么东西都可以拥有,女人,财富,权利,但唯独不能动情,心中一但有了牵挂,便会成为最为致命的缺陷。
若是重来一次,她依旧不会后悔这么做。
她凝了凝眸,上前禀告道:“世子,探子来报,楚国林皇妃已答应了我们的请求,皇上命你立刻率领大军前去,如若可以,此次一举拿下楚国。另,他已同意了你与西岂公主的婚事,将在下月完婚。”
白陌泯面无波澜,依旧神情专注的挖着地下的黄沙。
旁边不远处正在挖沙的容灏抬眸望了一眼。
妖玖玥继续道,“三天了,世子不眠不休挖了整整三天了,方圆十里皆已翻遍,逝者已矣,相信宋公子在天之灵也不愿见你这般模样,请世子以大局为重!”
白陌泯面无表情道,“滚!”
“世子。”妖玖玥噗通跪地,“人死已不复生,你这般自暴自弃,荒废下去又有何用?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而已,世子苦心谋划了数十年之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统天下,为了世子这鸿途霸业,我等从不惧生死,怕只怕所有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怕只怕身上的血白流。如今,楚国山河图已然在手,统领楚国指日可待,请世子以大局为重!”
挖掘的村民纷纷跪地。
“请世子以大局为重!”
“请世子以大局为重!”
众人声音响彻云霄。
白陌泯眼波终于有了丝丝反映,他抬起头一一掠过望着这四周灰头地脸的人,一双透满着惨灰的眼,痛到了极致,仿佛人生中最后一点光明被人硬生生剜走了一般,剧痛无比,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的人生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不在属于他一个人。
人生第一次,他才感觉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紧紧攥住手中的项链,痛苦的闭上眸:“阿楚,万里江山若没了你,又有何用?”一种刻骨锥心的哀痛从心底泛出,似要将他彻底淹尽,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顿了许久,他手腕蓦地一松,哑声开口,“收拾东西,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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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
日薄西山,黄金葛爬满了雕花的门窗,夕阳斜斜映在斑驳的砖墙。
一位著紫衣长裙清丽脱俗的女子走在大街上,身姿盈盈瘦瘦,披风曳地,突,空气中一股异流涌动,女子眸光一颤,顿住脚步,朝她旁边的男人温婉道:“折风,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东西要买,不如你先回去给陵顷报声平安,待会儿我自己回去既可。”
折风望了一眼若十锦恭敬道:“可是若姑娘,属下的职责是将您安全送到公子的身边,您要买什么,不妨跟属下说,属下这就替您着手去办。”
若十锦婉声道:“从沙漠幻境到青城,这一路已经够麻烦你了,十锦又怎好在劳烦你,况且亦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去买一些女儿家日常所需用品而已,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也不太方便。若是陵顷问起,你便说是我吩咐的就便可。”
“这……”折风面上有些犹豫。
若十锦继续道,“放心好了,几步路而已,不会出事的。”
折风迟疑了一会,恭敬道,“那姑娘小心。”
“嗯。”若十绵含笑点头。
折风颔首,不在多言,大步离开。
前方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若十锦小脸当即一冷,徐徐抬眸,视线落在斜对面客栈二楼雅间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身上。她秀眉微微一蹙,面若冰霜,抬步跨进了那家客栈。
二楼雅间。
若十锦推开厢房,冷冷瞥了东方陵止一眼:“消息到挺灵通的。”上前两步,朝他对面坐下,寒声道,“说吧,找我所谓何事?”
“若姑娘见到我似乎不太高兴?”东方陵止拿起桌面上的青花瓷壶往若十绵面前的杯盏斟了一杯酒,笑道,“我找你来自然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故意卖了一下关子,将身体往桌面上倾近几分,“莫春宛已经死了。而你……机会来了。”
若十绵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你什么意思?”
东方陵止不动声色将那青花瓷壶放下,冷声道,“意思便是,宋楚杀害了离王妃,现在被关入大牢。只要除了她,这个世界将再也没有碍你手的人了,你说,这算是好消息吗?”
“你想借我的手替你铲除异已?”若十锦冷嗤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东方陵止不以为然的笑笑,“因为,咱们现在可是栓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况且,你不也是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吗?”
“你是你,我是我。”若十锦眸光一凛,“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咱们之前只有利益,利用过后,什么都不做数。”
东方陵止唇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弧度,眼中满是赞赏,“我就喜欢你这种心狠手辣之人。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今晚你只是负责缠住我那敬爱的三皇兄既可。”
若十绵冷冷望着他,“希望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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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当若十锦到了东方陵顷落脚的别院之时,途经花园,忽一阵微风起伏,远远传来屡屡琴声,
她循声望去,柳絮随风摇曳,竹亭中央一袭白衣出尘的男人端坐于古琴台上,低垂着眉目正在抚琴,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空灵绝妙的乐声便泄了出来。
琴声时而春风拂面般的温柔细腻,时而像极池中夏荷净的心凉澈骨,时而犹如秋季飘零枫叶;似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是在身隔沧海之时,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
天地万物似乎都在这一切之中全都静止,茫茫天地间只余他一人。
一袭白衣飘飘,犹如神邸一般的人物,那么高高在上,神圣而不可侵犯。她与他,明明相隔那么近,她却觉得隔了千山万水,无论她怎么追,都永远跟不上他的脚步。
从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可是当她那晚亲眼看见宋楚衣裳凌乱的从他房间跑出,她慌了,真真正正的慌了。
他为医者,纵然有在强烈的春药,她相信,只要他不愿意,任何人也勉强不了他。
也正因如此,她才清楚的明白,那一晚,宋楚在他心底究竟有多么不同。
他未曾推开她,任由事态发展。
很可笑。
她陪伴在他身边数年,有好几次旁敲侧击,他却连碰也不碰她。
而宋楚,却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她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
“回来了?”琴声筝地一声戛然而止,男人徐徐抬起眼梢。
若十锦随着那筝地一声清醒过来,她望着竹亭中俊美无俦的男人,眼圈泛红,迈着步履飞快冲上前,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东方陵顷身体微微一滞,手刚抬起。
若十锦就率先开口:“别推开我,就让我在你这里好好的待一下。”
东方陵顷沉默。
静谧了片刻。
若十锦哽咽道:“陵顷,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你被埋在那片沙漠之中,我有多害怕,我以为……我也在见不到你了。”
东方陵顷低垂下眼,静静的望着她,柔声道:“事出突然,所以未来得及通知你,这一路委屈你了。”
“不委屈。”若十锦摇了摇头,两行滚烫的泪水就随之落了下来,她将头越加往他的怀中深埋了几分,“我只要你活着就好!”
东方陵顷眼神幽远,淡淡询问道,“吃饭了吗?”
若十锦又摇了摇头。
东方陵顷微笑道,“我已经命人备好饭菜了,你先去换身衣服,吃完饭后,在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陪我。”若十锦仰起小脸期盼的望着他。
东方陵顷怔了怔,瞬既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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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牢狱内,窗子时时刮啸着嗖嗖的冷风,吹的两旁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鼠蚁猖狂地在牢房内四处乱窜,坐在最面间牢房一位年纪大约六十左右偻佝着背的老人看着这么多老鼠不耐烦的哎呀一声,从破烂的衣裳里面掏出一个鸡腿往旁边牢房一丢,那群鼠蚁闻香而动,立刻调转方向一蜂拥的往他旁边的牢房爬去。
那间牢房中央端坐着一位白衣男人,那个鸡腿正好在男人身侧不远,那群鼠蚁疯狂的往他坠地的衣摆上踩过往鸡腿扑去,白衣男人却是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那老人顿时来了兴致,他沙哑着嗓子嘶嘶两声,低声道:“喂,隔壁的。诶,你是怎么进来的?跟我说说呗。”
白衣男人双膝端坐着,闭目假寐,面色宁静,完全已经俨睡过去一般。
“吃喝嫖赌?”
男人无声。
“奸.淫.掳掠?”
男人还是无声。
“还偷看女人洗澡?”
男人依旧闭不吭声。
“我跟你说说我的吧。”似触及到伤心事,老人双眼立刻泪水潸然,掩面嚎哭,颇有孟家女哭倒长城之势,“老身三岁丧爹,五岁丧娘,父母留下家财万贯,贪官见我年幼强抢,十岁得了肺痨,家财用尽,恶奴相欺,妻子与他人私奔,养儿不孝,可怜我老朽一人年近六十还被扫地出门,身无分文,饿的两眼发慌偷吃了两个包子,被就关入衙门,命运如斯待我,天理不公啊!”
宋楚霍然睁眼,沉浸了几秒,蓦地起身。老人掩面的手微挪,留了一条小缝看他,不明所以。却见宋楚从袖中拿起一根银针将牢门的锁撬开,走至他牢门面前。然后在将他的锁撬开。
老人拿开掩面的手,疑惑,“你干嘛?”
宋楚潋滟一笑,“我要睡觉,你说呢?”
“反正我不走。”老汉就着地下滚了一个圈,面上哀哀戚戚道,“老身含恨入狱,堪比六月飞霜,还未沉冤莫雪……”
宋楚打断,“东方前辈。”
镇南王讶异,“你居然认识我?”想他无聊透顶,想到初次与曲华裳见面,便是在这牢房之中,所以便来这小住几日,没想到居然还会遇到故人。
只是,这人是谁?他怎么没一点印象。
宋楚眼眸一挑,提醒道,“前辈的肚兜直至现在还令本少记忆犹新!”
“是你!”镇南王恍然大悟,爬起身,兴致勃勃走至宋楚面前,围着她转了两圈,啧啧两声,边打量边道,“我就说那呆木头怎么没事跑到这监狱来,你惹他了吧?不然怎么把你弄到牢里来?嗯,不错,不错,这牢锁不花三秒就打开了,颇有我当年的风范。”他语声一顿,又道,“竟然这牢门打开了?你怎么还不走?”
忽地,空中一股浓烈呛鼻的烟雾在四周弥漫开来,呛得镇南王猛一阵咳嗽,火势迅猛,熊熊大火随风四处狂窜而入,那赤红的火焰仿如沉睡中渐渐苏醒的巨龙,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所有一切,势不可挡。
“我靠,着火了,着火了。”镇南王气得大跳起来,“TMD,哪个王八羔子干的?”
“动作倒比我想像中慢多了。”宋楚唇角勾起一抹冷弧,两人屏住呼吸,刚欲冲出去,突地,瓦片上丢了一根麻蝇下来,她抬眸,便见秋月裹着一层湿淋淋的棉被从屋顶探出个头,急忙道,“主子。”
宋楚敛眸,快速抓紧麻蝇朝屋顶飞身而出。“前辈,后会无期。”,两人飞快飞下屋顶,跃入牢房外早已备好的马匹,“驾”地一声策马飞奔。
“唉,等等我呀!”镇南王连忙运提轻功飞出,当他飞出火海,夜色下只见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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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
城外郊区,诗竹正焦急的来回走动,突闻马蹄声响,她眼中忽地一亮,抬眼望去,夜色下,两道风姿卓约的纤细身影策马而来,“吁”地一声在她面前勒紧了马绳。
秋月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秋月有负主子所托,当日若不是奴婢一时大意,被东方陵止派人劫走,他也不会顺藤摸瓜得知事情真相,寻到真正的莫春宛,以至让主子陷入凶险之地,奴婢该死。”
宋楚凝眸,“这不关你的事,先起来吧!”
秋月抬眸,躬首道,“谢主子。”
诗竹上前一步,望着宋楚白衣上渗出的殷红血迹,担忧道,“主子,您的伤口又裂开了!”
“不碍事。”宋楚淡淡道,“惊云呢?”
诗竹道,“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主子,现在有何打算?”
“先回楚国,我也是时候该好好会会宫中那位贵人了。”宋楚双腿夹起马腹,掉转马头,拿起马鞭往马肚上一抽,道,“驾。”策马扬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