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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二道旨意颁下时,还有不少没来得及捐款的商人们捶胸顿足地惋惜。毕竟给商人封爵这事,千百年来遇不上一回。
军饷充盈之际,亦宣告着宫中静妃“节流”的懿旨就此被废。
削减用度一事成了笑话。那些日子难过的嫔妃,无不趁机泄愤,暗地里闲言碎语嘲讽静妃蠢笨,想不出法子来为皇上分忧,只会折腾底下的嫔妃。
静妃对此无可奈何,又因皇帝曾在合欢殿内当众斥责她没有管束好六宫,更觉脸面尴尬,数日缩在宫中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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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宫里,一整月没能吃上丰盛晚膳的齐容华总算领到了一次酱鸭子。在她宫中一同进膳的张婉仪看她吃得欢,劝道:“容华小主,口腹之欲虽好,却也不能太过啊。您看看,这个月您好不容易减了三斤,这顿下去前头的苦工又白费了……”
齐成玉瞥了她一眼,不以为意:“我才懒得与她们争宠!宫里锦衣玉食,及时行乐才是正经!你说我减了三斤,那滋味可真不好受,还不是合欢殿那位减了我的份例,害我受苦!好在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还真以为宫中无人能收拾得了她么……”
张婉仪心性单纯,和齐容华同住一宫有好几年了。她们俩做秀女初进宫的时候,张氏曾对齐成玉有恩,齐成玉一直与她交好,也不怕在她面前说这些。
“齐姐姐!”张婉仪听着皱了眉头:“静妃娘娘是咱们的主位,外头传得再难听,咱们也不能背地里内斗拆台啊!这些年咱们两个不得宠,多亏有静妃娘娘病愈复起,咱们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主位?”齐成玉荷荷冷笑:“你真以为她把咱们当姐妹?张意欢,我劝你离她远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打量着我整日大吃大喝混日子,不闻世事?面子上见天地奉承谄媚于她,是真的以她马首是瞻?呵!至少我比你清醒……”
张婉仪惊得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齐成玉起身看一眼窗外,面露疑惑:“王采女哪儿去了?她不是和你一块儿来的么,怎么还不进来吃饭……”
此时的王采女正跪在绯烟楼宫门前。林媛也在室内用晚膳,咬了一口鲜嫩多汁的水煎包,抬头看一眼窗外:“王氏还跪着么?”
“回娘娘,还在呢。”一个二等宫女答了话,一旁服侍用膳的初桃劝林媛道:“王采女虽出身平民,卑微至极,但好歹是嫔妃小主,娘娘还是传她进来吧。”
“不急,等我用完了膳再说。”林媛伸手揉一揉额角:“初桃,你再次去问她,为什么要来我绯烟楼。”
“是。”初桃不敢有异,抬脚出去了。
此时是九月份,这一年的天气偏凉,夏季舒坦,秋冬却额外难熬。黄昏时便已是寒风刺骨,王采女裹着罗衫低头跪着,咬牙忍受膝盖的刺痛与浑身的冰冷。
初桃远远地走过来,看她这模样,心里感叹这宫里的女人为了荣华富贵真是什么苦都吃得下去。她上前行了礼,恭敬道:“采女小主,天色已经晚了,您还不回宫么?”
王采女摇头道:“嫔妾求见慧贵嫔娘娘。”
“采女小主要小心身子。”初桃与她客套,话锋一转道:“慧贵嫔娘娘遣奴婢出来问个话。小主,您是为何要求见我家娘娘呢?”
王采女诧异地抬头,这句话方才已经问了两遍了。她低下头,照旧回答道:“嫔妾愿意效仿安顺仪,为娘娘驱使。”
王采女不是第一次向林媛示好了,她在华阳宫中默默无闻,身份低微连宫里得脸的奴才都不如,却并不甘心这样潦倒终老。可这位慧贵嫔也忒难伺候,她低三下四地数次来求,都得不到一个答复。
上一次为太后贺寿之事,慧贵嫔只回报了她一丁点好处,让她看到了希望,以为可以抱住这颗大树。哪知之后就再无消息,慧贵嫔好似都懒得与她说话了。
如今与慧贵嫔交好的安顺仪得宠晋封,王采女看在眼里,心里艳羡。如果能与安顺仪那样得到慧贵嫔的扶持,是否也能与她一样得宠呢?慧贵嫔宠冠六宫,与当年的昌和贵妃一样,在宫中再得势也不能单枪匹马,她需要帮手!等自己受了皇恩,也能如安顺仪一般为她做事,岂不两全其美。
初桃微微一摇头,扭头走了。王采女看她背影,心里焦急,慧贵嫔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都跪了两个时辰,还不愿意见她?
怔忡的瞬间,一阵寒风刮过,王采女脑子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她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上了初桃,拉住对方的衣袖急促道:“桃姑娘,我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是想,想为娘娘驱使,帮娘娘……”说着声色低了下去:“帮娘娘压制合欢殿那边!”
初桃愣了一愣,随即笑起来:“好,采女小主。您随奴婢进殿吧。”
王采女大喜,连忙整一整凌乱的衣衫发髻,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林媛用膳的地方是绯烟楼三楼的内室,跪了许久的王采女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进屋就慌忙跪下叩头。林媛瞥她一眼,拿帕子拭一拭唇角,淡淡道:“来人,给王采女看座。”
王采女诚惶诚恐地坐下了,仍不敢抬头。她明白,自己与慧贵嫔是云泥之别,如自己这样的卑贱嫔妃,在宫中一抓一大把,都要等着被人欺凌而死或是一生落魄,不会有出头之日。若能够有幸被得宠得势的嫔妃收拢,那简直是祖坟冒烟。
室内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只留初雪几个心腹。林媛慢条斯理地拔下一根发簪,散了头发轻轻梳理。半晌,她轻笑一声:“王采女,你之前说,要为本妃做什么事呢?”
“是,嫔妾,愿意为娘娘盯着合欢殿……”王采女很是紧张:“嫔妾自知卑微平庸,不配与安小主相提并论,也不配得宠。但嫔妾还是有别的用处的……”
想入慧贵嫔的眼,就要答对问题才行。这个问题与其是问她自己想得到什么,不如是问慧贵嫔需要什么。
王采女很想如安氏那样得宠,但静下心来才想到如今慧贵嫔已经有了安氏一位宠妃做助力,怕是不需要更多了吧?而慧贵嫔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王采女大胆地猜测起来。不是宠势,而是……
“很好!”林媛招手命人抬上一只朱红色锦盒至王采女面前:“我搬来华阳宫有一年了,却还没给采女送些见面礼,实在失礼了。”那盒子打开了,赫然是一百两黄金,王采女面色微变。
“王采女应该明白,我不喜欢废物。”林媛笑意温和:“能够明白自己有什么用处,这很好。不过你只说对了一样,我眼下是想在合欢殿上下功夫,但可不单单是打探消息而已啊。”
王采女瞳孔猛地一缩,果然!宫中的一切都要付出交换的代价,上了慧贵嫔的船,等着她的不仅是出头之日,还有比她想象中更艰难的事情。
她喉头干涩,勉强道:“那么贵嫔娘娘想要嫔妾做什么呢。”
林媛站了起来,起身踱步至窗外:“也不是什么难事儿……王采女,你今日来,是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我今日见你,目的也是一样。我生产后已经晋封贵嫔,眼看静妃掌权多日,心中颇为不悦。而眼下静妃因削减用度一事饱受诟病,被满宫上下嘲讽为蠢笨无能,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王采女,你明白本妃想要的东西了么?”
送走了王采女,林媛有些疲累地歪在了床榻上。内室响起婴儿的哭声,她急急跑过去,抱起六皇子哄着。
“娘娘,您累着了,让奴婢来吧。”乳母刑氏是个会看眼色的人,身材矮胖,面容圆滑。林媛在六皇子的额发上吻了一口,摇头道:“不必,你先下去。”
她抱着六皇子在软榻上坐下,手臂轻轻地摇动。静谧的黄昏,内室撒着细碎的霞光,抵挡住丝丝的凉意。初桃端了奶提子进来:“娘娘,这么大的事儿,您怎地交给王采女?您向皇上建言以开源之法替代节流,令静妃出了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样一个夺权的机会,若是被王采女搞砸了,岂不前功尽弃。”
初桃一壁说一壁思忖着,又进言道:“叶贵仪小主伤势刚刚痊愈,正好能够用得上啊,她可别忘了自己生五皇子的时候,为了保命答应了咱们什么……”
叶绣心是与得宠的何氏一同晋封的,她在昙花花圃里受伤不轻,养了一个月才病愈,又开始服侍拓跋弘了。拓跋弘念她受伤可怜,又服侍地温柔小意,就给了她封位。
不过五皇子离了恬嫔却到了谨嫔手中,没有破例还给她的意思。
“叶绣心这一次不能用。”林媛抱着六皇子的手臂慢慢地收紧了:“我与她来往过多,早晚惹人怀疑。与静妃夺权之事,王采女此人虽身份低微,却不可小觑她的能耐。而且……一个王采女自然不够。你放心,我另有安排。”
六皇子睁着一双龙眼核一般的大眼睛,瞅着林媛呵呵地笑。
林媛叹一口气,为他拢一拢小衣裳:“小奇,有了你,我就要比从前努力百倍。你要保佑我,每一步,都不可以走错。”(未完待续)